这种说辞我比你在行！
既然知道对面是个滑头，程昱索性把博览会的“正题”略过，直接询问电影本身。
“陈导，我看到片场有众多外国演员，包括女主角，所以《魔都假日》是一部合拍片吗？”
陈一鸣明白程昱的潜台词，当即否认。
“不是合拍片，百分百国产片，启用部分外国演员完全是剧情需要。”
……
新千年后合拍片是一大潮流，不仅帝影、魔影两个国企龙头热衷，很多民营公司也参与其中。
根据华国票房分成规定，如果是纯进口大片，刨除上缴国家的不可分票房、华国影院院线分成、华国发行方分成，最后外方只能分到总票房的13-15%左右。
而如果是合拍片，由于华国发行方往往也是合拍片的联合制片方，这里面就有了较为充裕的谈判空间。
在进口大片的压倒性优势面前，免不了会有“市场换技术”的一时之计，凭借谈判溢价，外方最终能够分得25-35%左右的票房，已经十分接近纯国产电影制片方的分成比例。
外国片商比例高，华国发行利润高，双赢！
至于合拍片的认定也很简单，一番主演必须有内地演员，主要取景地（之一）要在华国境内，幕后人员华国国籍要达到1/3。
规定只是规定，要规避是很容易的。
于是，近些年的市场上，所谓“好莱坞大片华国定制版”或是“两岸三地巨星开会版”蔚然成风。
前者就是卡着合拍片的最低标准多拍一段支线，再雇上一个华国特效团队，把电影做成两个版本。
90分钟的海外放，105分钟的华国放，完美！
后者则是港城导演搞得多，出于成本考虑，他们本来就要在内地取景做后期，合拍只是让出一个女主角而已，问题不大。
所以千年以后，港城湾岛的女演员全演文艺片去了。
这两种玩法都欠奉诚意，多搞几次观众就不上当了，而且强行让商业考量干涉电影制作，必然伤及影片质量。
因此自前年开始，合拍片的口碑就掉头向下。
《官渡》被口诛笔伐的罪状之一，就是内地演员太少，还全是反角。
明叔名为三大主演实为大号龙套，吴军大半程都戴着面具，堂堂威尼斯影帝只能演个黑化的傀儡皇帝，内地男演员纯纯背景板垫脚石。
观众可能不在乎，圈子里岂能听之任之，吴克森被喷并不无辜。
……
知道《魔都假日》不是狗肉之作，程昱松了一口气。
“陈导是怎么想到这个故事的呢，用异国公主来承载一段魔都恋情，实话实说我觉得有点难以代入。”
陈一鸣对于此类问题早有准备，电影上映之后肯定会被问到的，难道他能说因为自己有现成作业可以借（CHAO）鉴（XI）吗？
“你的思考顺序反了，不是先有故事再找演员，而是先认识演员，之后才有这个故事。”
天地良心，陈一鸣完全没说谎。
莉莉是小赫本，古越河是黄皮派克，这两位与大壮和铁柱刚好又都是朋友。
不拍个《魔都假日》，不是太可惜了吗？
程昱当然听不出陈一鸣的言外之意，不过这个说法确实有趣，他当即追问。
“所以说，这个故事是陈导自己编的？自编自导？”
陈一鸣仰头望天，略带含糊地回答。
“啊，算是吧。身边的朋友贡献了很多灵感，然后我根据男女主角的特质，做了一点微不足道的调整。我就是挑头挂个名。”
泪目，他真不想当文抄公啊！
由于完全不认识莉莉，所以程昱的提问顺理成章地转向古越河，毕竟是剧组唯一一个大牌演员。
“陈导，你在古越河身上发掘出了怎样的特质呢？不出意外的话，这将是他第一部大荧幕电影，我想很多古越河的粉丝，都会很期待你的答案。”
说到古越河陈一鸣就可以放飞了，损友之间完全不必考虑留面子。
“以前我都叫他帅古，不是夸他帅哦，是嘲他演啥都克制不住耍帅。”
“我就和他说，可少演点偶像剧吧，你脸上都要自带柔光滤镜了。”
“上个月他养好伤我去看他，一打眼我就‘不灵’一下打了个冷战，这不就是我一直给莉莉找的搭档么。”
“一个符合我心目中魔都印象的演员，并不好找，因为我自己都没想好该是什么样，直到我看到那时的老古。”
“他身上有一种东西深深地打动了我。你知道是什么吗？”
“母性，伟大的母性气息。”
“你没听错，就是母性！你当然看不出来！你是导演我是导演？”
“我说帝都是昂藏大汉，魔都是半老徐娘。你就说，有没有，有没有？”
“一个旗袍美人，袅袅婷婷地漫步于弄堂的石板路上，这就是魔都。”
“一点风姿，一点妖娆，一点世故，一点天真，一点狡猾，一点调皮，一点忧郁，一点善良。”
“你看，多难找，还得是个男人，难上加难。”
“以前的帅古就不行，少年意气略显浮夸，现在的古越河返璞归真，沉底的魔都气质才泛上来，然后被我刚刚好抓到。”
陈一鸣说的云山雾罩，程昱听得懵懵懂懂，后者脑海里如同魔音绕耳一般，盘旋的全是母性。
第18章 选档期 对手戏
程昱觉得自己太难了。
面对着陈一鸣的滔滔不绝，他只感到一种智商被支配的惶恐。
这让他又想起了当年那次对文艺片大导汪嘉伟的群访，当时他是一个刚入行的萌新，缩在带教老师身后做记录。
他一脸懵逼地听着汪嘉伟居中而坐侃侃而谈，讲意象，讲象征，讲手法，讲表达。
汪导说的每个字他都能对上号，但连在一起完全不明白意思，他明明看过这部电影没错啊。
到后来他彻底放弃了理解的尝试，只管闷头记录。
那时候他只庆幸，幸亏稿子不需要他来写。
因为采访结束后，他不信邪地找来碟片重温那部大作，试图拉近与大师境界的距离。
结果他发现，这回自己连电影都看不懂了。
如今陈一鸣又让他回想起了那段痛苦的记忆。
那可是差点摧毁他职业信念的一场心灵洗礼啊，谁能知道那几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汪导顶多是比较偏爱中性形象，喜欢把帅哥拍得柔软、把美女拍得刚强。
陈导居然要在男演员身上发掘母性光辉！
他真的是来采访一部献礼片的吗？
搞艺术的真可怕！
程昱不得不插话打断陈一鸣，如此贯耳魔音绝对不能再听下去，刚考下中级职称的他还不想改行。
“陈导，这么说来，《魔都假日》是一部爱情文艺片喽？我觉得对于观众的欣赏水平可能有着比较高的要求，你对它有着怎样的票房期待呢？”
程昱决定拉回采访的节奏，聊些接地气的话题。
陈一鸣其实也编不下去了，他满嘴跑火车，自己都快不记得之前说过啥。
终于有个新话题可以继续聊（BIAN）了，他章口就来。
“这部电影不存在任何观影门槛，别看我们会使用不少英语原音，但剧情很好懂。”
“一句话概括，就是一个孩子偶尔任性一次的故事，试问谁在成长过程中没任性过呢，每个人都能在电影中找到自己的影子。”
“至于票房吗，暂时还没考虑那么多，我的任务是尽我所能地把故事拍好，其他的交给市场与观众。”
程昱不满足于陈一鸣的场面话，开始主动制造焦虑。
“陈导，据我所知，由于《三国上-官渡》的强势表现，已经有好几部大片把档期调整到了年底，今年的贺岁档很大概率要提前到11月中旬，对此你怎么看？”
“真的啊！比如呢？”
“华语片有《武侠》、《见龙卸甲》、《九月围城》，好莱坞大片有《极限飞车4》、《不可能的任务3》、《Q博士-暗日危机》”
“听名字好像都不是爱情题材，我想影响不大。”
“爱情片当然也有，帝圈宝贝龚蕊自编自导自演，二王之一的王一白监制，大热电视剧的同名电影《将爱至死》。都宣传大半年了，因为《官渡》跳过了七夕档，直接定档双11。”
陈一鸣无语，还能不能好好聊会儿天了？
面对这等对手，还嘴硬对票房有信心的话，不是直接被嘲成智障？
比演员、比IP、比投资，哪样比得过啊？
他只能胡诌了几句场面话，以剧组开工为借口先把程大记者应付走。
一边往片场走，一边胡思乱想。
程昱的信息，把一直埋头拍片的陈一鸣也惊醒了。
这年头，谁敢打包票，好电影一定能有好票房呢？
烂电影独霸好档期，照样票房大卖，比如情怀流的《美人鱼》。
好电影要是选错档期，票房没达到预期已经是运气，直接血本无归那才叫常态。
对一部院线电影来说，选档期的重要性，仅次于取一个好名字。
想想前世的《让子弹飞》，身前身后是《赵氏孤儿》和《非诚勿扰2》，用的又是同一个男主角，属实是左右互搏。
好不容易突出重围，倒霉催地又撞上影史第一的《阿凡达》。
就这样，《让子弹飞》还能把票房顶上10亿，不能不说品质优异了。
可再一对比上一年的票房冠军，轻松拿下12亿票房的小成本喜剧《泰》，姜文窝不窝心？
说起来，徐光头能搞成《泰》，同样是吃过教训的。
他主演的《人在途》，明明是春运题材，却选在6月份上映，正是上一个选错档期的参赛选手。
据他自己说，明明是票房过亿的底子，结果直接少收了一大半。
陈一鸣越想越头大，现在的麻烦在于，档期已经改不得了啊！
谁家博览会献礼片拖到博览会开幕才上映的，哪怕只是挂个羊头，也得顾及肉店老板的心情不是。
……
回到片场，陈一鸣把精神强行转回到拍摄上来，现在完成电影才是第一要务。
不过他也暗暗提醒自己，今晚回去就给大壮打电话，赶紧去搜集同期对手的情报。
毕竟敌明我暗，没名气有时候也是能转化为优势的。
今天的最后一场戏拍得很顺畅，内大臣与女官都是舞台剧老手，哪怕发挥空间不大，照样把两个人物稳稳立住。
至此莉莉已经完成了《魔都假日》的大部分戏份，只差最后一场游船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