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去吧,待你尽孝之后再归。”汉王慨然应允。
“谢大王!”魏豹拜别而去。
过了一会儿,樊哙来了,汉王向他说了魏豹之事。
樊哙道:“大王,近日乃是汉楚相争的关键时刻,少一个人就少了一份力量。”
汉王沉吟一会,说:“魏豹当初连下魏二十多城立为魏王,带领精兵跟随项羽入关有功,项羽封他为魏王。但是,他原来占据的梁地归属了项羽,项羽把他迁到了河东,称为西魏王。因为这个,他心怀不满,在我等还定三秦时他才投奔于我。如今形势虽急,但他自归属以来始终相随,从未擅离职守,可见他一心跟我。他老母病重,我怎么能不答应他呢!”
“大王说得有理,但我担心会有意外。”樊哙心有所思。
“本王待他如此仁厚,料他会如约归来的。”汉王显得很自信。樊哙听了,还想说些什么,却见韩信匆匆来到,急急地向汉王道:“大王,探马来报,项王新派了一队骑兵,行动迅速,已达荥阳东南。”
“将军有何退敌之策?”汉王知道此时韩信肯定有了方略,问道。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来犯之敌是骑兵必须以骑兵对之。请大王下令,挑选军中善于骑射者为将,率骑兵制敌。”果然不出汉王所料。
“将军以为谁可为骑兵将领?”其实,他相信韩信心中已有人选了。
“臣早已听说李必、骆甲二人骑技射技皆精,可当此任。”
“此二人不是原来秦军将领么?”
“正是。大王,此二人曾为秦王屡立战功。”汉王立即对左右道:“传李必、骆甲来!”
“拜见大王!”二人片刻间来到了。
“大将军向本王举荐二位,以为二位精于骑射,万里挑一。本王想拜二位为将,如何?”
李必、骆甲一愣,相互看了一眼。李必道:“大王,我二人原为秦将,归属大王之后尚未建立奇功,以我二人为将,恐难服众,这对战事不利。如若大王任命善于射骑者为主将,我二人愿尽力辅佐。”
汉王沉思不语。片刻之后朗声道:“好!本王拜灌婴为中大夫令,李必、骆甲分别为左右校尉,立即领兵击楚!”
几日后喜讯传来,骑兵大败楚军,歼敌五千。
汉王见局势好转,又牵挂起栎阳。张良理解他的心思,向他提出了建议:释放狱中犯人,把他们收编成军队,令他们到边防去守边。同时想方设法把关中一部分百姓迁到汉中去,这样,既可巩固后方,又可减轻关中经济上的压力。汉王一一照此发布了命令。
却说萧何留在栎阳,除服侍太子之外,更要处理各种事务。制定规章制度,设立郡县,征集粮草兵马,运输兵器衣食,日夜操劳不息。一般事务,他自主处理,重要事务,就派信使请示汉王,一切井井有条,与汉王相处多年,他了解汉王,相信汉王。将来取天下者必是汉王——这是他的信念。所以,他要竭尽全力消除汉王的后顾之忧。
韩信的用兵与萧何的辅政令汉王稍稍安了一颗忧虑的心,然而,另一件事却搅得他烦躁不宁。
魏豹回到平阳之后,立即将河口截断,派人把守,带兵投向了项王。汉王平日待魏豹也不薄,不知何故他却投向了项王。汉王派郦食其去劝说无效,于是派韩信派兵攻打。那魏豹除了为人粗豪之外并无他长,双方交战不到几个回合,就被活捉了。
灌婴、曹参押着魏豹一家,迤逦到了荥阳,汉王立即拨三万人马交与二人,张耳带人也在其中。之后,令人将魏豹提将出来,上来就把那魏豹骂了个狗血喷头。魏豹识相,由着汉王尽情怒骂,一边如捣蒜一般叩头请罪不止。汉王看那样子最后不由得笑了:“瞧你那狗熊样!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看自己有多大能耐,也敢和我对抗!今日且饶你不死,若是以后再生二心,我一定灭了你全族!”随又令左右:“魏豹全家除老母外,立即入官为奴。”
魏豹听得,懊悔不迭,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当初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和汉王来一番较量,唉——不觉落下泪来。韩信见援兵三万已到,立即着手东行攻打代郡。用兵如神的韩信用背水一战之术打败陈余,代王除余赵王赵歇兵败被杀。汉军平定了赵地。
将士分别报上各自战功之后,纷纷向韩信道贺,骑都尉靳歙却忍不住发问:“兵书上指出,凡欲取胜之战,须在布军列势时要右边和背面靠山,前面和左边临水,将军这次却让我们背水布阵,说什么要待打败赵军后再会餐,我们当时都颇不信服,但后来竟然打胜了,这用的是什么战术?”
韩信笑了:“其实,这战术也是兵书上有的,只是你们没有留意罢了,书法上不是说‘陷之死地而后生,置之亡地而后存’么?况且,我所率领的并不是平时训练有素的将士,这就相当于驱赶街市上的平民百姓去作战,一定要把他们置于死地,使他们人人为各自的生存而战才行。倘若给他们留下活路,他们就会逃走了。”众将听言,纷纷称是。各人都在心中道:都道韩信用兵如神,果然如此,吾等实在比不上他!
“诸位将领,可曾有人见到那李左车么?”韩信忽然问道。众将都道未曾遇见。韩信面色严肃,对众人说:“有人能活捉广武君李左车,赏千金!”众将听了,无不牢记在心。
常言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三天之后的一个黄昏,一位将领押着一个衣衫不整的人走进了韩信的军帐。“将军,属下捉到李左车了!”
韩信正在低头写着什么,猛抬头,只见那个被五花大绑的人面目清秀,中等身材,身上衣衫虽然脏乱,却掩不住他眉宇间的睿智。“你是李左车么?”韩信问道。
“在下正是。”那人平声静气地应道。
韩信又召来部下将领,令曾见过李左车的人辨认,果然不错。众人见了,以为韩信定会立斩此人,都盯着韩信,只等那一声令下。却见韩信迅速下座,来到李左车面前,亲自为他解去绑索,一边说:“在下不识先生,失礼了!”
一边又引着李左车面东而坐,自己则面西而陪。那种谦恭模样,俨然是学生拜见老师。众人大惑不解,直愣看着。
“在下想北进攻打燕国,东进伐齐,先生看在下该如何进行?”坐定之后,韩信和声细语地问李左车,把身子挺得直直的。李左车沉吟片刻,推辞道:“在下乃是一个兵败国亡的阶下囚,哪里有资格来谋划大事呢!”
韩信诚恳地看着李左车:“早在战国时期,百里奚先在虞国而虞国灭亡了,后来他到了秦国,秦国却成为天下的霸主。这并不是由于百里奚在虞国时是个蠢材,而到了秦国则成了贤才,是由于国君对他的态度不同,能不能接受他的建议。”
说到这里,韩信顿了一下,见李左车的脸色温和了许多,又接着道:“您向成安君陈余献计的事我都听说了。倘若真的让成安君采纳了您的计策,我韩信恐怕已成了俘虏了。只是因为他不接受先生的意见,我才能侍奉在先生身边向先生求教啊!如今,我要全心全意听从先生的计策,请先生不要再推辞了。”
李左车的眉宇完全舒展开了,他稍做思忖,便道:“眼下将军渡过西河,降伏魏王,活捉夏说后又东下井陉口,一夜之间击垮二十多万赵军,杀掉陈余,可以说是名扬海内、威震天下了。许多百姓停止耕作,只想到你军中来听从你的号令。然而,多日的战争,百姓劳苦不堪,士兵也疲惫至极,实在很难再让他们去攻伐了,在这种情况下,你要想调动疲惫之军去驻扎在燕国城池之下,其结果必定是想打打不了,要攻又攻不下,军中实情就会暴露在敌前,威力也就减弱了。如此旷日持久,军粮就会耗尽。
到那时,连燕国这样弱小的国家都不肯屈服,齐国那样的大国就会据守一方而逞一时之强。这么一来,燕齐两国都与汉军对峙,相持不下,汉王和项王的胜负也难见分晓。自古以来,善于用兵的人,从不以自己的短处去对付别人的长处,而是要以自己之长击别人之短。”
韩信全神贯注地听着,像是要吞下李左车的每一句话。他又问:“既如此,我该怎么办?”
◎萧何让家族人从军的用意
“眼下的你,不如按兵不动,暂作休整,一边镇守赵地一边安抚百姓,使得附近百姓天天自愿来犒赏将士。过后,摆出攻燕的架式,派能言善辩的说客拿着一封信去向燕国炫耀自己的功绩,燕国弱小,不敢不听从你的招降。燕国一旦归服,即可东临齐国,如此,纵使有智多星,也不知该怎样为齐国谋划了。这样,天下大功告成。所以,人们所说的用兵之道要先造声势,后再行动,就是这个道理。”
“说得太妙了!”韩信由衷地赞叹,“我就依先生之计行事!”
几十天后,燕王臧荼投降。韩信报知汉王,并且请求加封张耳为赵王,汉王心中欢喜,自然答应了。
那日随何遵汉王之命到了九江,九江王英布已把随何来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他每日里只是命太宰招待随何,让随何住在客馆里,自己避而不见。
到了第三天,随何实在等不及了,就对太宰说:“在下奉汉王之命而来,目的是为了拜谒大王,大王却托故不见,到今天已是第三天了。依在下看来,大王的意思无疑是楚强汉弱,内心犹豫不定。但是,又何妨见见我呢?如果在下所说合乎大王心意,大王就听,不合,就把在下及同来二十人枭首示众,献给楚王,岂不是快事么?”
太宰只好向英布言明,英布想:既如此,我还怕什么?我英布在天下也算是堂堂英杰,如此回避既不是长法,也让人笑话。第二天,英布召见了随何。随何坐在英布左侧,委婉地问:“汉王让我到此,只是来看望大王近日贵体可好,顺便问问大王为什么只与楚王亲近呢?”
英布道:“本王曾是楚王属下,楚王之臣,怎能不与楚王相亲呢?”随何微微一笑:“说起来大王与楚王都是诸侯,如今大王却北面事楚,想来是觉得楚王强大,可以依托吧?但是,我记得楚国讨伐齐国时,项王身先士卒冲锋陷阵,将生命置之度外。在这种情况下,大王理应亲自率众为项王作先锋。然而,当时大王却只拨了四千人马去助楚王,这是为什么?
难道真心为臣的人会如此敷衍塞责么?再说,不久前汉王攻入彭城时,项王正在齐地作战,匆忙之间来不及回防,大王距离彭城那么近,早该统兵相救,但大王可有一个人渡淮河去么?坐视成败,无动于衷,难道大王想依赖楚国,竟会如此袖手旁观么?所以,大王名义上以楚为主,并不是真心的,没有什么真实行动。眼下楚王太忙,来不及顾及这些,但他心中没有数么?一旦项王动怒怪罪,前来声讨大王,不知大王该如何应对?”
那英布低首不语,一副沉思模样。随何见状,心中暗喜,又接着说:“大王以为眼下是楚强汉弱,所以内心虽不服楚王却依然没有背叛他。古人云,顺德者昌,逆德者亡。大王想过没有,那楚王虽暂时强大,却因违背盟约,弑义帝,成为天下逆人,哪里还会有好势头。如今汉王维护公理,仗义讨逆,招集诸侯,以成皋荥阳为据点,高筑堡垒,广积粮草,阻挡楚兵西进。那楚军虽人数众多,但劳师袭远,缺少外援,势必转弱,进退两难,还有什么可依赖的?如果楚国战胜了汉军,各诸侯就会人人自危而互相援救,这么一来,楚军的强盛,倒恰恰会招致天下的军队都来对付它。
所以,楚国形势没有汉国有利。我以为,大王不和万无一失的汉国结好,却把自己托付给行将灭亡的楚国,实在令人困惑不解。相比之下,大王的兵力确实不足以消灭楚军,但是,大王如果起兵反叛楚国,项王必会留下来对付九江军。只要能拖住项王几个月,汉王就可万无一失夺取天下。我请大王立即归汉,汉王肯定会划一块土地给大王,大王不就能在九江之上再有一方乐土了么?”
英布喜形于色,说道:“看来,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当下,他向使者允诺要叛楚归汉,只是提出一个要求:暂时不能走漏风声,以防过早惊动项王。
此后几天,随何每日住在客馆中,不时派左右前去催促英布早早动手。他知道,英布被他如簧巧舌说动了心,却仍旧下不了决心。到了第四天,一个侍从急急忙忙从外走进来,惊慌地道:
“大人,听说楚王派使者来了,是催促九江王相助攻汉的,怎么办哪?”
“楚王使者现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