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统巨枭——毛人凤 第17节

毛人凤怔住了。于是戴笠又问:“你知道第6战区是谁当家吗?”毛人凤恍然大悟,才明白这是一次整治陈诚的大好时机。接下来,戴笠调出卷宗,亲自查看,并下令有关部属,严密监视,注意搜集证据,直到陈诚调离第6战区前往云南楚雄,就任中国远征军总司令,军统的“眼睛”始终没有闭塞过。

一份耕耘,一份收获,新的证据,令人鼓舞。原来那些血气方刚的军官们真的搞起了小组织,连团体章程和行动纲领都拟好了,其中有个骨干分子还是陈诚的亲戚。

“好!好!”戴笠看着毛人凤写给他的绝密卷宗,大腿拍得“叭叭”响,嘴里连连称赞,一边动手给蒋介石写报告,一边把“消息”捅给了陈诚在军界的老对头何应钦。

戴笠这步棋真够阴险,老蒋看到报告,果然不出他所料,舍不得对陈诚下手。幸亏何应钦边鼓打得“嘭嘭”直响,道是“内痈倘无决心剔除,遑论消弥外患?”蒋介石想想也是,才下了手令,严饬陈减驭下不严,责其立刻把作乱的首要分子押交军统局审讯。

人犯解到,戴笠如获至宝,马上加紧审讯,巴不得就此把陈诚整得趴下。

谁知人犯们做事冒失,骨气倒是不缺,个个铁嘴钢牙,任你横扳竖撬,坚决不失口风,弄到后来,戴笠没辙,只得下令交给军法处司法科科长毛惕园,要他把人犯押走,继续审讯。于是,案子一拖再拖,成了“胡子工程”。

尽管如此,陈诚受的拖累不浅,又是担心,又是愤恨,乃至旧疾复发,被迫辞去了远征军总司令之职,飞回重庆养病。病愈后,蒋介石委他到第8战区协助朱绍良指挥战事。显而易见,让一个战区司令长官去另一个战区当副手,不算降级,至少也是一种惩戒,陈诚有苦说不出,直把戴笠和军统恨到了骨子里。

常言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尽管戴笠摔死,军统撤并,但那干人犯还在监牢里,这就为毛人凤带来了冰释前隙的机会。第一步,他先给蒋介石写报告,说是清理积案,发现此事事出有因,查无实据,建议转交军法局公开审理,蒋介石批准。随后,毛人凤又去找军法局局长徐业道通融。徐本来受过毛人凤的恩惠,时下又见陈诚大红大紫,乐得人情官面都有收获。重审的结果当然不脱预设的轨道,无非是替这些人翻案。事后,毛人凤生怕好人做了不被外人知,串通不少中介,往陈诚那里说故事,一五一十地把毛人凤的“仁义”张扬出来,陈诚深受感动,慢慢地对保密局的态度有了转变。

毛人凤见好就收,趁热打铁,当面又向陈诚表示,今后对保密局的工作多予指示。陈诚口里推托,心里十分高兴,他也希望耳目灵通,能得到保密局的鼎助。日后,明里暗里,果然帮了毛人凤不少的忙。明里看,时常提供经费上的支持和行动上的便利,比如,陈诚当东南军政长官时,就主动承担了保密局一个最庞大的外勤单位——技术总队的全部经费;暗里,他也成了在蒋介石面前说毛人凤好话的一个。

小叩大鸣

蒋介石好话听得愈多,对毛人凤的兴趣也趋于浓厚。这时,正巧有国防部军法局办理汉奸舞弊案曝光,毛人凤在侦办过程中的“出色表现”赢得了老蒋特别的好感。

事情的经过颇为曲折。上海有一个姓林的经济汉奸,曾是日伪“物资统制”圈内的人,发足了造孽财。抗战胜利后,他被军统局抓获。按规定,“审奸”该由负责“捕奸”的特工机关先行侦讯取证,然后连活口带材料移送司法部门正式起诉。军统的特务们便抓住这个间隙,大肆向汉奸勒索财物,如果竹杠敲得满意,他们便销毁罪证,予以保释,或者是相帮减轻罪名。林某,明摆着一尊“财神”,军统当然不肯轻易放过,开口就是五千根大条的要价,否则以“五金资敌”罪,送他见阎王(判死刑)。

五千根大条,显然属漫天要价,家眷如果沉住气,沮丧地表示困难,完全可以坐地还价。然而,林妻已被对方的叫阵吓住,打起了退堂鼓,一溜烟地跑到南京找门路,并通过关系结识了国防部军法局的某副局长,最后以5万美金成交,一个破财,一个消灾。

按照当时的审好规定,凡投敌前是军人的,须接受军法审判。但执行过程中,“军审”与“司审”之间,事实上有许多混淆,比如不少地方的军法庭和刑法庭椎事是一套班子,或者两个系统互有拜托。那位副局长便利用了这种界限不清的混淆,堂而皇之地办了一纸公文到上海地方法院,说是林某以五金资敌等于动用军用器材,当属军法审判范围,请即将人犯案卷一并押往南京军法局。

上海地方法院收文后,毫无异议,便把林某从看守所里提出来解押南京。

那位副局长收下5万美金,即与承办此案的军法官分成,随后拟定了一个开脱办法:先走一下形式上的“过堂”,尽量避重就轻;继而将林某交保候讯;最后由承审人将所谓的审讯记录与口供送上,附一签呈,谓被告所犯案由,尚无确切证明,可以无罪释放结案。

因循党国公文旅行的路线,承办人签办后,先到科长,之后到秘书,再到办公室主任,最后到副局长和局长。其间,又可按案情的大小,罪质的轻重而区别,小的,轻的,办公室主任或副局长代行亦可。这一回,某副局长赶在局长前“代行”了一下,签个“如拟”,表示同意按承办人的意见结案。

接着,公文依次往下批转,第一层就是军法办公室主任,此人叫范墨君,是局长徐业道从军统带过来的班底。此前,公文从他手上过时,佯装不察,待副局长“如拟”批转,便知其中有鬼了。于是,扣下案卷,与徐业道商量。

除局长与那副局长之间早有芥蒂,后者仗着是老机关,人脸熟业务精,事事处处挤兑新局长。眼下,徐业道瞧见缝儿能下蛆,哪有不积极的。当即派人盯住林妻,发现她跟副局长暗中果然有来往。于是,跑到保密局,求助毛人凤。

毛人凤听完范墨君的叙述,略一斟酌,便决定对林妻采取行动,但为了不打草惊蛇,让范墨君把扣下的公文,拍照留底后,赶紧下发。

当天黄昏,保密局的两部汽车候在林妻下榻的中央饭店门外。晚8时,林妻盛装而出,随身携有黄色皮箱一口,坐上汽车往相府巷驰去,保密局的汽车立即跟上,一前一后,把林妻的坐车夹在中间,到离相府巷副局长公馆100码处,前车突然“抛锚”停下,后车及时顶上,林妻见前行无路,后退不成,便拎着皮箱钻出汽车,正好让候在车门前的保密局特工逮住,一声没出,便被推进了另一辆汽车。与此同时,保密局特工还在林妻住的客房里,抄出了她的日记和电话号码等证据。

林妻被捕后,经不住的恫赫“哄骗”,全部招供。毛人凤见案情水落石出,一面关照人做好笔录,一面亲目给蒋介石写报告,起首先有惊人之语:

说是林妻曾托人向自己求情,愿以十万美金行贿,但人凤感于领袖多年的栽培和信任,绝不肯俯就,于是林妻才转向他人。随后,毛人凤借叙述办案过程之机,巧妙地道出了自己的运筹帷幄与雷厉风行。蒋介石看完报告,不胜感慨地说:“人凤很不错,不贪钱,指挥办案也有能力!”这些话,不知谁传到毛人凤耳朵里,激动得他一连几夜睡不着觉。

夫人缺口

收之桑榆,失之东隅。正当毛人凤自以为得计而暗暗庆幸的时候,局内的倒阁浪潮已甚嚣尘上。黄天迈通过“建国力行社”的情报网络,兜底抄到毛人凤的老窝,“枪靶子”又是他那个不安分的老婆向影心,据说这回是与敲榨大汉奸周佛海的案子有关。

当年,周佛海追随汪精卫投敌,横财捞了不知多少,向有“财神”之称。

抗战胜利后,周佛海锒铛入狱,方方面面都想趁机榨他的钱财,其中当然也包括毛人凤,他的主意打在周佛海的妻子杨淑慧身上,于是派人暗中将杨扣押,逼她交出匿产。杨淑慧拼上一条命,死活不承认,闹到后来吞金自杀,要不是抢救及时,毛人凤真还有点难以交待。无奈之下,只好撒手作罢。

谁知毛夫人不死心,填了枯井又挖坑,自作主张地接着往下干。当时,杨淑慧正为丈夫减刑(周佛海已被首都高等法院判处死刑)的事,四处央告大佬,发愁托不着老蒋的门子,向影心的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接着便发生了如下一段故事。

1946年冬,杨淑慧在庙里拜佛,有幸结识了立法委员马晓军的妻子,马夫人“同情”杨淑慧的“不幸”,自称认识蒋介石的“情妇”吴小姐、愿意为之通融。杨淑慧一听如此,感激得不知所云,差点没给马夫人磕头。不出几天,马夫人带来了吴小姐的口信,说是答应帮忙,却要20根条子,以备疏通之用。杨淑慧照办无误,马夫人当场代拟两道呈文,一件经国府文官处,一件经保密局,分两路递送给老蒋。

杨淑慧见事情办得极有程式,深信不疑,并在探监时,将此“特大喜讯”告诉了丈夫。周佛海将信将疑,提醒杨淑慧不要上当!

又过了两天,马夫人兴冲冲地告诉杨淑慧,说是吴小姐的枕边风初告成效,蒋委员长已在呈文上作了批复,要求最高法院院长夏勤拟办减刑事宜。

接着又出主意说,放着吴小姐这么管用的热线,何不再进一步,求委员长来个特赦!杨淑慧当然乐意,于是按照马夫人的要求,又拿出15根金条,马夫人复拟一道待赦呈文,表示要亲自送往上海(据马夫人讲,蒋介石藏娇的金屋在上海)。

不久,马夫人带来了回信,她告诉杨淑慧,呈文已由蒋纬国送到南京,面呈蒋介石。“怎么又冒出个蒋纬国来了!”杨淑慧觉得奇怪。马夫人忙不迭地解释。原来,蒋纬国的婚事,正是吴小姐撮合的,所以蒋纬国夫妇眼下与吴小姐的女儿住在一起。杨淑慧一听家事摆得如此详尽,也就不再怀疑,并且答应马夫人的要求,再拿出14根金条,10根谢蒋纬国,其余4根打点国府文官处的经办人员。接下来,便伸长脖颈,等待特赦令的发表,谁知最后等到的却是最高法院的一纸终审判决——驳回申诉,原判决核准。

杨淑慧大梦初醒,除夕夜跑到马夫人家里,状如疯虎,吓得马夫人赶紧交出后台主谋向影心,连连说自己受了蒙骗,原本确实是想帮忙的。杨淑慧见马夫人稀松,当场换了一副面孔,要马夫人正告向影心,如果不把条子呕出来,休怪老娘舍命陪“君子”。

向影心没想到周佛海的老婆如此厉害,心里开始发虚,她也怕节外生枝,拖累了毛人凤,连忙拜托中介人出面说项,表示:只要杨淑慧不声张,条子可以如数奉还,日后审讯杨惺华(杨淑慧的弟弟,犯汉奸罪)时,担保保密局为其提供有利的证据。杨淑慧念着兄弟一命,也就答应了。

但此事马迹已露,没能躲过黄天迈的耳目。黄拾其鳞爪,搬到郑介民那里。郑好不高兴,密嘱黄天迈再加把劲,一鼓作气端掉猫(毛)窝。黄天迈兴冲冲地找马夫人、杨淑慧了解情况,用了不少诱骗挑唆的伎俩,却没问出个子丑寅卯。因为马夫人怕沾上协从诈骗罪;杨淑慧心存追回金条援救兄弟的奢望,自然不愿采取配合的态度。

准知向影心偏偏自以为是,又去玩火。先是围绕着归还金条的事,两个女人小鸡肚肠。向影心答应还20根,只还了16根;马夫人应该还9根,只还了1根,说是另外的8根,应由毛夫人归还,结果绕来绕去,一笔烂污帐。

接着,向影心摆弄开花花点子,又导演了另一场不甚高明的骗局。

1947年3月9日,突然有人摸到杨府,自称是“中共人员”,带来了中共宣传部长陆定一致杨淑慧的亲笔信,说是毛泽东、周恩来要设法营救周佛海,特派自己前来主持。杨淑慧惊异万分。此前,她通过陈布雷,已见到蒋介石,蒋答应给周一条活路,由于此事尚在进行之中,不宜明示,杨淑慧只能含蓄地告诉那人,周佛海目前大约无生命危险,对中共方面的好意表示感谢。第二天,杨淑慧去老虎桥监狱探视丈夫,说及此事,周佛海大起疑心,断定又是那妖精(指向影心)作祟,叮嘱杨淑慧千万不可上当!

不出几天,那个“中共人员”又来了,故作郑重地对杨淑慧说,准备用劫狱的方式营救周佛海。杨竭力反对,那人说受命于组织,不可自行退缩,除非杨淑慧直接给陆定一写信,言明情况。杨淑慧心里暗笑,陷阱伪设得也太粗糙,这不明明是想诈我“暗通中共”的证据吗?于是将计就计,对那人说,容我考虑一下,接着,便把“匪情”报告了毛人凤,毛人凤不知老婆捣鬼,当下派人往杨家附近埋伏,轻而易举地抓住了那个“中共人员”。下文呢?自然是泥牛入海,了无踪影。

与毛人凤的消形匿迹相反,郑介民埋怨黄天迈,旗鼓不整,搜集证据乏力,盘算了半天,决定还是将此案秘密移交国防部军法局查办,借他人之手,除己之患。可惜,百密一疏,淡忘了一段过节,当初,徐业道争取军法局局长一职时,郑介民没有采取支持的态度,伤了同道之谊。相反,毛人凤的鼎力相助,令徐念念不忘。这一出一入,落在办案上,便有了区别,明里,公事走过场;暗里,闲聊透个话,郑介民底细毕露,由此也促使毛人凤横下心来准备还击。

以牙还牙

毛人凤下定决心,剪除异己,绝非血气之勇。一来,交手是迟早的事,眼下时机恰当,不能拖延了。因为对手来势汹汹,咄咄逼人,万一杨淑慧、马夫人坚持不往,露了口风,便只有挨打的份了;二来,自己在朝中斡旋,颇有成就,如果还击得有理有节,不愁没人帮着说话;三来,位置转换,增加了有利因素。过去,事事防范,落于守势,己明彼暗,十分被动;现在,准备反击,转为攻势,彼明己暗,占了先手之利。于是,撒开眼线,说干就干,三觑两瞄,便寻着了对方的薄弱环节,说来也巧,居然应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旧训。

原来,郑介民的太太也是个不长脸的女人,目光短浅,贪心极大,平时对揩油的事兴致很高,戴笠在世时毛人凤理财当家,手里报销过郑太太许多不上台面的帐,大到佣人的工资,小到孩子的玩具等等。郑介民挂着将军衔,有威有势,那只是在外面,一到家里,听凭河东狮吼,猥琐得很。毛人凤了解郑府的“行市”,过去就成功地利用过先生“惧内”,太太“贪小”的毛病,为自己摆脱“困境”,现在重操旧伎,可谓熟门熟路,他悄悄召来沈醉,附耳说出一计,阴险毒辣之至。

转眼,郑介民的五十大寿到了,沈醉在毛人凤的唆使下,怂恿郑太太为老公作寿。郑介民觉得这样影响不好,竭力反对。但郑太太已遭人下蛆,深信这是一次招财进宝的好机会,不肯罢休。郑介民没有办法,使出鸵鸟政策,一个人跑到上海“躲寿”,以为把头埋起来,就可眼不见为净了。岂知,郑太太生怕送礼的人少,掮着老公的招牌,大肆张扬,寿诞未到,已是满城风雨。

沈醉也跟着从旁推波助澜,先把郑介民在南京颐和路的公馆装饰一新,随后,又在寿诞的前一天,把诸多公开单位送的金寿桃、金银器具和礼单等,一码齐地陈列在寿堂上,夺人眼目。

军二天,寿诞开张,好不热闹。沈醉按照事先的计划,派人到鸡鹅巷57号招待所,向往在那儿的特务遗属煽风点火:戴笠在世时,军统对“三殉”家属有一条按时发放生活费的制度。后来军统撤消裁并,这条制度不改自废。

作为一种交待,经蒋介石同意,动用了部分劫收来的财物珠宝,给“三殉”家属发了一次性的抚恤金。然而,杯水车薪,济了一时,管不了长久,抚恤金用完,大大小小几百张活口便闹到保密局来。现在,一听郑长官做50大寿,顿时气炸了肺,立即拖儿带口,成群结队地往寿堂奔去,结局可想而知。最后事情闹得上达天听,老蒋把郑介民召去训斥,郑介民嘟哝着说,这事他不知道,蒋介石一听更是来气。严厉地责问:“你老婆做寿你不知道,你老婆天天吃珍珠粉,也向保密局报销你知不知道?”郑介民“吭哧”了半天,无言以答,好不狼狈。

与此同时,湖南派干将李肖白也在夫人问题上露出了缺口,与前不同的,只是那位夫人属于编外,是李偷偷摸模搞上的。问题出在:这女人不像李肖白,同床共眠主要是为了解馋,而是想借着高枝登堂入室,当了小学校长不算,还要和乡下的男人闹离婚。这事不知怎的让毛人凤的眼线捉住,一汇报,文章便出来了。毛人凤立即委托潘其武全权调查此事。

老潘果不含糊,不但弄到了把柄,还把那女人的乡下丈夫也找来了。于是一番当面教唆,乡下男人“熟门熟路”地跑到国防部告状,罪名是李肖白抢占民妻。最后把李弄得灰头土脸,落了个撤职查办的结局。

同样是攻“夫人缺口”,成败却判如云泥,无论是时机选择、办案力度,湖南派、广东派都不是毛人凤的对手。

各个击破

毛人凤得理不饶人,接着又发起了不让对手喘息的连环攻击。

先说湖南派。李肖白挨了闷棍以后,曾涎着脸去求唐纵。唐垂怜乡党,把李肖白安排在湖南省会警察局长任上,有意让他疏远是非,去老家清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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