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被埋藏时,根本就未使用任何
东西进行包裹,因此腐烂的情况极其严重,骨头上几乎仅剩关节韧带。
躯干里的内脏早已不见,只剩下一点点干瘪的血管。
若是真如推测的那样,被不死怪物当作食物吃掉的话,那发生在死者们身上的故事就太残酷了。
只需要对断裂口进行检查,就能知道内脏是被吃了,还是自然腐烂的结果。
但布兰娜根据她丰富的勘验经验,仅凭肉眼观察就得出了基本结论那是撕咬时留下的拉扯痕迹。
整个解剖间里人来人往,互相招呼、交流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种不同寻常的热闹,往往代表常人无法企及的大案。
他们发出的喧闹,只是为了尽快将那堆尸骨拼凑起来。
而且今天很不巧,刚好有一名法医生病请假,使得所里的人手不足,简直是忙翻了天。
解剖室的透明观察窗外,站着十来个人,他们分别属于联邦调查局、安全行动局,以及州级的高级警务官员。
布兰娜回头扫了一眼,没看到昨天到现场勘察的上校和她的助手。也许是军方认为事情不大,并不需要介入罢了。
尸体其实是会说话的。
她穿着一身绿色的手术袍、塑料眼镜、防护面罩、双层材质各不同的手套一应俱全,接着开始摆弄已经拼凑出来的尸骨。
行刑者虽然把整个身躯都肢解了,但至少头骨还算是完整的,这使得勘验工作容易得多……
她刚这么想,便看到其他组员手里拎着头骨她或他的牙齿已经全部脱落了。
换而言之,或许就目前手上的这颗头颅是完整的……
“所有的头都变成
这样了吗?”布兰娜询问道。
“他们为了不让我们从牙齿追查受害者身份,真是费尽了心思。”
助手随后说了一句,继续在骨盆处忙活,试图从上面取下一点残留的组织和液体。
布兰娜强忍住胸中的愤怒,强迫自己专心勘验。
倒是脚踝开始到脚尖这块区域,还残留着许多腐肉。一些依附在烂肉中的浅黄色肥嫩蛆虫似是察觉到了危险,开始四处逃窜。
事实上,这种动物只要一见光,就会放弃尸体逃离;它们纷纷滚下解剖台,像雨点一样纷纷掉落在地面。
布兰娜小心避开脚边扭曲滚动的虫子,这么多年来,她还是无法习惯这些玩意儿,只能强迫自己不在意它们。
抓起写字板,开始填写表格。
姓名:不详;性别:不详;验尸日期:2017年11月3日。
她填上警方笔录编号、太平间编号和解剖室编号,为留白的调查组写上了联邦调查局的探员名字和负责凶杀案的小组。
此时,布兰娜心中莫名生出一股不平之气,因这不合理也很合理的制度感到无可奈何。
被害人的尸体毫无隐私可言,法律制度在毫不留情地夺走死者的尊严后,尽最大努力归还一个清白和真相,这就是往往让她感到无奈的起源。
尸体经过处理、细察、拍照,每个步骤都会填上一连串的数字编号。尸体会成为证物,也可能沦为一种展示品,毫无掩饰地展示在无关紧要的人面前。
布兰娜最厌恶的就是新闻记者。
编号、拍照、采样,在脚趾上挂上标签。
每个勘验阶段结束,作为法医的他们就能从中读到死者生命最后阶段想要传达的信息。
目前涉入此事的几方只想知道几件事,死者的性别、年龄、人种,以及被啃咬时沾染的病毒毒量。
性别是
最容易辨认的,这点课可以由死者柔和的脸部曲线、纤细的躯干、增宽的盆骨加以判断。
至于是否留有长发,则对性别的判断一点帮助也没有。
检视死者的骨盆,把躯干侧翻起来勘察胯骨,死者的胯骨既宽又浅。
趾骨弓起的角度很大,柔和地隆起在盆骨前端,与胯部形成鲜明的三角形。
这是典型的女性骨骼。
虽然待会儿还得用电脑来做性别分析,但现在就足以给出断言:死者是女性。
此时,电话响了。
突如其来的铃声把布兰娜吓了一跳,从过度专注中脱离出来的让她感到不适。
解剖室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安静,不远处的另一个钢铁解剖台周围围着另一组勘验的法医。
他们几乎没有交流,只有助手用照相机拍照时发出的“咔嚓、咔嚓”声。
或说,她竟然发现自己如此紧张。
“我是布兰娜,”法医小姐拿下墙壁上的电话大声说道:“找谁?”
“我是莱斯利毕夏普,”电话那端的声音说。
布兰娜忽然想了起来,这个声音的主人就是那天陪着军队的那两人来的家伙,应该是国家安全局的一个小头目,算是这起案件的主要责办人之一。
她看了看墙上的时钟,现在时刻是10点40分。
在想起他是谁前,对方一直闭口不言,可能以为光上报名字就够了。
“我现在正在勘验中,”布兰娜回答说。
“第
一具拼凑出来的是女性吗?”
“你怎么知道?”她意识到不妥,改口说道:“是的。”
那具破败不堪的尸骸是那么多残骸中唯一有牙齿的个体,投以最大程度的关注理所当然。
真笨啊,布兰娜埋怨不已。
“是白人吗?”
“是的。”
“年龄多大?”
“这点我大概得一个小时后才能告诉你。”
布兰娜猜他现在一定举起手看表。
“组织含毒量检测结果呢?”
“下午就能拿到结果。”
“没问题,午餐后我过来找你。”
他的言辞简明,一点没有商量的余地,完全就是命令的口吻。
显然,他根本不在意下午所里有没有空闲的接待时间。
比起军方的那两位,NSA的官员才更像是经常发号施令的类型。
真是搞不懂。
挂上电话,布兰娜回到解剖台前,拿起写字板,在留白的性别栏目写上“Femal
e(女)”一词。
第十二卷 清算 : 第四十四章 感染
年龄方面,目前只知道她是成人。
先前布兰娜检查过她的牙齿,智齿已经全都长出来了,没有畸形。
目光扫过死者的双臂,被干脆利落的斩成三段,肱骨还算完整。另一端的手臂就没有什么用了,手掌自腕部以下的位置都被斩断了。
四肢关节都支离破碎,能看到很明显的破碎痕迹,实在是让人迷惑。
而且,关节附近组织的变化有点让人疑惑,感觉不太像正常腐烂后的样子,而是像生了病。
生了病……
该死,这就是参考工具书上提到的东西吗?!布兰娜心中一片冰凉,初入这行见到罪案尸体时产生的恐怖感觉又回来了。
她挥开情绪,勉强让自己专注于眼前的问题年龄。
验出死者的大致准确年龄,才能从茫茫失踪人口记录中寻找到她的身份。
如果查不出来,那么案子也很难办下去。
拿起手术刀从死者膝盖和手肘关节上刮下一点肌肉组织,剥离的过程很顺利。
至于骨骼的话,看起来已经相当成熟,就算用X光进行检验,也只能证明骨骼发育完全,仅此而已。
电话铃声再度敲响,她心里一激灵,有些抗拒地慢慢走过去。
听完电话,布兰娜心里的紧张度才缓解下来,是楼上生化实验室出结果了。
身体部分高度腐烂的罪魁
祸首就是“T”病毒,感染导致组织细胞疯狂代谢增殖,最终产生过度腐化的外在结果。
那么死亡时间就可以进行查表,再综合考虑环境等因素,基本能给出较为准确的死亡时间。
年龄的话,就得通过牙齿和众多骨骼连接处的组织进行确认了。
嘴上说起来就简单,但做起来很是繁琐。尤其是那边要求精确年龄,那就只能继续检查锁骨、喉骨在喉部下方与胸骨连接的部位。
还得从覆盖有湿布的趾骨和锁骨下切除软组织,尽管已经使两个部位变软,但仍然花了很长而又无聊的时间才将它们切下。
完成工作后,布兰娜瞟了眼墙上的时钟12点35分,然后走回办公桌前,摘下手套,缓缓伸展一下身子,顿时感到背部一阵疼痛。
她把手插在臀部上,做弓身、后仰、旋钮腰部等动作。
这些运动虽然不能减轻痛楚,但至少也无大碍。
之前在一次自行车骑行运动中不小心受了腰伤,而刚才埋首在解剖台上四个小时,让才有好转的伤势隐隐有复发的迹象。
技师西泽博纳尔推门走进来,只过了不到一秒钟,他的脸一阵痉挛,嘴唇两角下弯,眼睛也皱成一团。
他急忙捂住鼻子,瓮声瓮气地说道:“你什么时候要我做X光拍摄?”
“三点以前做完。”
布兰娜说着,突然感觉十分饥饿,这才想起早餐买来就没吃,泡好的咖啡也忘在了外面的个人办公室里,早已冷却变了味儿。
“没问题。”博纳尔往后退了一大步,飞速转身冲出解剖室与走廊之间的整备小间。
洗手、换上外出服装,离开这间位于地下一楼的办公室,外出去吃午餐。
布兰娜平时很少吃午餐,但今天的情况完全不同。
简单来说,享受阳光比午餐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