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出生在这世上，就发着光。
就算把脸蒙起来，也一样没有用。
他这种人就是能在你一生中最绝望，也是最艰难的那个关头，忽然从千军万马里杀出来，让你的世界光芒万丈。
白夜回想起千年前的那个夜晚，苍穹之上星火燃烧，宛若仙神般的男人悬浮在滚烫的星河里，俯瞰着妖族大地。
他对着百万众生，向她一个人宣告自己的名字。
那一刻，即便是她，也顶不住了。
就算其他女子所见的场面没有当时那么夸张，也不可能顶得住这种攻势，即便他本人是无心的，可是对心灵的冲击却是真实的。
如此想来，也不能怪那些女子。
“你真的不打算跟我生个孩子？”白夜认真问道。
云朔想都没想：“等你伤好再说。”
他就算是在迟钝，如今也已经发现了。
白夜苏醒以后，比之前似乎稚嫩了很多。
像是时光在她的身上倒流。
他不用想也知道，哪怕天人境也维持不住她的生机了。
再这么下去，她会一天天的变得幼体，直到维持不住半妖的形态，化作九尾天狐的本体，最终消散成漫天的风雪。
“可我真的没有多少时间了。”
白夜轻声说道：“至少，给你留下一些东西……”
云朔顿了片刻：“总会有办法的。”
“你师兄？”
白夜声音冷下来：“他以为我不知道，但是我能感觉的出来，他与你师尊那一战，已经让他离开的时间提前了。你师兄动用天人境所付出的代价，不会比我的无始境少到哪里去，否则他这些年为什么要闭死关不出？那就是为了等你归来，再为你做些事情。”
“他看起来安然无恙，那是因为他必然在那一战力夺了你师尊的道意，借着合道境的玄妙，才能强撑下来。”
云朔心里微微一动。
“他说的方法，就是把你师尊的道意给我，好让我继续维持在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
白夜眼神淡漠：“然后，他自己去死。”
云朔沉默下来：“原来是这样啊……”
“这种方法，你能接受？”白夜冷冷问道。
她是白帝，妖族的皇帝，天下最骄傲，最尊贵的人。
她绝不会接受这种形式的续命。
她也知道，对眼前这个人而言，这是天下最难的抉择。
一面是相爱一千年的女子，另一面是从小把自己教大的师兄。
怎么选？
第42章谁都不要死
道无崖在山崖的另一边赏雨。
虽然是神念化身之体，却能够感受到雨滴落在身上的湿意，还有微凉的风吹拂在脸颊上的触感，眼前是一片山水空。
自从五百年前入死关，真的是久违的感觉。
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看看这人间了。
很多年前，他还是只是京都一名商贾世家的庶子，自幼展现出了极强的天赋，被送进白马书院学习儒道。
若是故事按照这样发展，他如今应该是一名儒生。
只是后来因为家中父亲因病去世，长兄上位掌权以后，便开始打压他们这些庶子出身的兄弟，以至于他没能获得参加考试的机会，也就丧失了进入白马书院学习求仙的资格。
那日书院门口也是下着这样的大雨，他在雨幕里偷偷的哭泣，雨水混合着泪水流在脸上，根本没人察觉。
那时有个中年男人走到他的身边，问的却是他在哭什么。
他那时很茫然，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
为了寻求答案，他拜了对方为师。
后来他跟着那个中年男人离开了京都，来到了南方。
南方有座山，山里有个宗门。
名曰蜀山剑宗。
于是他也有了一个新的名字。
道无崖。
道无崖认为自己是一个很平凡的人，即便他的老师是世上最了不起的，他的宗门也是世间最强大的，但他自己并无特殊之处。
他没有多少好胜心，对于长生也没有什么概念，无事的时候就在山里闭关，实在闲得无聊就下山走走。
殊不知这种无欲无求的状态，反倒让他修为大进。
那时他是天下资质最高的天才。
他也曾尝试过下山，就像故事里说的那样，一路降妖除魔。
但是他很快就发现，他的修为太高了，无论走到哪里，都没有什么挑战性，所遇到的凡人也都敬畏他。
他还曾遇到过一位让他心动的女子。
只是对方在知道他的身份修为以后，便再也不敢僭越了。
道无崖觉得很无趣，后来便回到了蜀山。
他就像大多数凡人一样，明明生活无忧，过得也很好，可是无论如何心中总是郁结，怎么也快乐不起来。
他感觉到了孤独，认为修行是一件很无趣的事情。
等到他回到蜀山，发现天一峰里多了一个小女孩。
那个小女孩年纪不大，架子却是不小，穿着一件红色的小裙子，双手背在身后，仰着小脸看着他。
道无崖不知为何，直接就笑了出来。
那个小女孩叫云袖，是他的师妹。
后来小三小四小五还有小六都陆续来了蜀山。
师尊一直在收徒，天一峰也热闹了起来。
直到有一个少年来到了蜀山，天下震动。
那个少年名叫云澜。
师尊称他为天地开辟以来，最强大的天才。
道无崖曾经问过师尊，小师弟的天资有多高。
师尊回答，堪比天高。
道无崖负责引领小师弟入门，师尊那些年特别的懒，把教徒弟的事情一股脑的就甩在了他的身上。
不过也没关系，那时候他已经是半劫境的修为，教导那些小家伙们，也并不是多么吃力的一件事。
于是，年轻的师兄被小师弟狠狠地上了一课。
道无崖总算是知道什么叫长江后浪推前浪。
某天他忽然问道。
“小师弟，你修道是为了什么呢？”
小师弟想也不想回答道：“等到有人欺负你和二师姐，我就可以帮你们揍回去了。”
道无崖被这个答案逗笑了。
那天他看着漫天星空，再也没有感觉到孤寂。
本以为，那句话是小师弟说笑的。
只是当数百年后，他和师妹真的要死去的时候，那个看起来最不正经的师弟，却着了魔一样与天争命……
“真难过啊。”
道无崖感慨道：“师弟，你这一生，真的有为自己活过吗？”
雨声淅沥，无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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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朔坐在崖畔，听到了背后传来的脚步声。
白夜闭着眼睛倚靠在他的怀里，九条毛茸茸的尾巴抬起来，有意无意地蹭过他的脸颊，也没什么反应。
“师兄，你是不是很久没有看过外面的风景了。”
云朔忽然问道：“好看吗？”
道无崖站在他的身后，白发在风里飘摇，嗯了一声。
“我记得很多年前，师姐想去北荒看一眼，她从来没有去过北方，一直期待北方的冰海是什么样子。”
云朔说道：“有机会的话，我们一起去吧。”
道无崖又嗯了一声。
“师兄，你今天话怎么那么少？”
云朔又问道：“是不是跟师尊一战，伤到了？”
道无崖终于开口说道：“怎么会？我可是你大师兄，就算很多年没出手了，但也还是很厉害的。”
云朔沉默了片刻：“是啊，师兄你很厉害的。”
道无崖欣慰地一笑。
忽然间，他抬起右手，一掌落下！
竹林狂风大作，无数砂石滚动，雨幕狂乱。
那一掌的目标，正是白夜的头顶。
白夜忽然睁开眼睛，眼瞳深得让人看不懂。
轰！
阴霾遍布的天空之中，隐约有电光闪灭，雷霆震怒。
道无崖怅然叹息道：“师弟，何必呢？”
云朔不知何时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了他这一掌的落下，用沉闷的声音说道：“师兄，你知道我们不会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