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上眉头 第413节

再有就是,姑娘曾说过——这般样貌已是不失为有些过分了,若再没完没了地显露其它,那当真是太为难旁的小娘子了。阿荔思及此处,不禁又想,若是太子殿下在,今日倒是不用发愁了。

但如今,太子殿下已是不常出宫了,想见一面都是难事——那别院,虽说姑娘随时可去,可太子殿下不在,姑娘不过也是看一看那位夏神医,和老于罢了。

可他们有什么好看的啊……

阿荔在心底幽幽叹了口气。

“我不过是个插科打诨凑热闹的,处处不济,怕是只有闻一闻酒香的份儿了。”刘清锦在一旁笑着说道:“若是有书画比试,张妹妹倒可以试试,想来赢上一坛也不是难事。”

张眉寿笑着没说话,只下意识地往屏风隔开的邻座上看了一眼。

方才不提这桃花酒还好,这般一提,倒是叫她记起了一些前世旧事——

前世似乎有几年,伯安哥同阿鹿常爱混迹一些诗会、投壶局,若非遇到强敌,回回总能满载而归。今日赢了酒,明日得了好画,便悄悄同她显摆,或干脆使人送来给她。

那时她在张家处境尴尬,日子里少有的光亮和笑声便是几位好友给的。

诗会开始后,四下便安静下来。

刘清锦悄悄叹了口气:“今日竟是对对子……”

上联为——童子打桐子,桐子落,童子乐。

四下渐渐有声音响起,有几人开口相对,或得几句寥寥赞声,或逗得哄堂大笑。

“员外扫园外,园外净,员外静。”

约是有半柱香的功夫过去,一名身穿藏青长衫的儒生出言所对,得了几名先生点头认可。

而此时,忽有一道少年人轻松闲适的声音响起。

“和尚立河上,河上崩,和尚奔——”

四下静了静,而后便是此起彼伏的称赞声。

刘清锦讶然地往邻桌瞧了一眼:“王家公子的倒是更对仗些……”

王家公子虽幼时有神童之名,可到底不常显于人前,此时乍然一听,不禁觉得惊艳。

那名儒生站起身,朝着王守仁的方向抬手,语气爽快地道:“这位少年公子所对更胜一筹,在下甘拜下风。”

王守仁也起身还礼,笑着道:“承前辈相让。”

四下谈笑声响起,楼下几名先生稍议片刻,亦是颔首。

待一炷香燃尽,再无更出彩的,一坛桃花酒便被送到了王守仁桌上。

“先别开,等再赢一坛,凑个双数儿!”宋福琪丢下一句话,便带着小厮下了楼。

楼中已设下了双耳铜壶。

只是刚开局没多会儿,宋福琪便灰溜溜地折返了回来。

“京城倒是真是块儿卧虎藏龙之地呢……”他回到座位上,吃了口茶,掩饰尴尬。

张眉箐隐约听着,低头掩嘴笑了笑。

“伯安,你随我去试试。”

苍鹿站起了身来。

他所谓的凑热闹,本就是冲着这桃花酒来的——没法子,前些日子张伯父提了一嘴,他家父亲就记心上了,是以这些天每日督促着他练投壶,就是为了今日这坛酒。

说到父亲如今对张伯父的讨好程度,也真是要命了。

竟连他这个目不能视的孩子都用上了。

苍鹿被好友陪着下了楼去,先取了黑布条系在了眼睛上。

见得这架势,一旁几人愣了愣。

“怎么,这竟是上来便要盲投不成?”

566 拦下

却见那身穿枫红长袍,长相过分好看的少年公子朝着他们揖礼,含笑道:“只晚辈一人盲投便是,诸位尽不必随之。”

几人被这笑恍得一时失神,待反应过来之后,不由暗道一声“猖狂”。

他盲投,却不叫别人盲投,这不是目中无人吗!

此时,楼中伙计忙地上前低声解释道:“诸位有所不知,这位乃是苍千户家的公子——”

说着,抬手笑着碰了碰眼睛,没有明说,却已叫众人心领神会。

合着……是只能盲投啊。

相视之下,便没人再作声。

到底这种事情不便大声宣扬,若不然对方也不会特地蒙上眼睛了。

同情且是次要,毕竟对着锦衣卫千户家的公子,嘴上还是老实些为好。

且如此之下,他们不跟着盲投,便是有些胜之不武,却倒也没人能挑剔出什么来。

眼睛是天生的,自个儿看不见还非要出来玩投壶,输了难道还能怪别人不让着他不成?

反正估摸着一局就得败下了,到时他们接着比他们的就是了。

此时,王守仁取了一支箭,轻轻敲响了铜壶。

敲第一声时,道:“此为壶颈。”

苍鹿凝神倾听,微微点头。

楼中四下人等见得这一幕,皆被吸引了去。

这是在作何?

王守仁便敲了第二声:“此为壶肚。”

“此为壶座。”

“此为左耳,此为右耳。”

苍鹿道了句“记下了”,接过小厮递来的箭,在空中轻轻比划了两下,而后便掷了出去。

“当!”

箭入壶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好!”

四下尚且安静时,女孩子这声不算大的叫好声便格外醒耳。

苍鹿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转脸朝着张眉寿所在的方向咧嘴笑了笑,露出一排漂亮的白牙。

齐章身边坐着的少年,也抬眼看了过去。

待见着那半靠着围栏、身穿柳青色衣裙的少女样貌时,不由地当场怔住。

怎么是她?

此时,楼中的议论叫好声正是此起彼伏。

“试一试手感罢了,真要比试,自然还要前辈们先请。”苍鹿说道。

‘前辈们’却是面面相觑。

伙计的声音此时传开了来:“诸位看官,尽可下注了。”

“姑娘,咱们要下注吗?”阿荔问道。

张眉寿道:“自然要下,将带来的银子全押阿鹿。”

输了也不打紧,全当是给阿鹿撑场面了。

阿荔连忙应下,将荷包里的银子并着一张银票尽倒在了托盘上,由伙计清点记录在册。

刘清锦见状,也跟着凑了热闹。

隔壁桌的小厮却有些犹豫。

公子竟要学表姑娘将带来的银子全押上,可公子究竟知不知道他到底带了多少银子?——连同银票在内,可足足有两千两……

且他听闻这投壶里的规矩,若遇到盲中和双耳之类,动辄还要翻倍呢。

几千两银子对宋家来讲虽不算什么,可当初老太爷离京时可交待了,吃喝可以,嫖赌万万不能,这投壶也算是赌吧?

于是,小厮悄悄只放了五十两上去。

苍家公子方才那一下虽投得漂亮,可保不齐只是走运罢了,且目不能视到底还是占了下风的——

而再看那几人,分明是个中行家老手,且厚着脸皮答应了以常投对盲投,这模样,摆明了就是来赢银子的。

他方才听着隔壁桌说话,可押了那其中一人三百两呢。

所以,押苍家公子,根本就是送银子啊。

两千两实在太多了些,白扔五十两也不少了。

如此一来,小厮也不必担心多输的问题,便也有了兴致和自家公子一同看投壶。

可越看,却越是茫然。

为何……一局十发,苍家公子皆投中了呢?

楼中的气氛随之高涨起来。

“又中了!”

阿荔拍手,兴奋地道:“姑娘快看,这可是叫双耳?”

此时,围栏边不少人已经惊得站起了身,探着头往楼下看。

宋福琪更是看得瞠目结舌。

他起初不过押着玩儿,却没想到当真押到宝了!

表妹身边……这究竟都是什么深藏不露的神仙好友!

突然觉得自己根本不配同表妹站在一处是怎么回事?

可这些不值一提的失落,很快便被赢银子的喜悦掩盖了去——

他是不缺银子,可一翻一合之下,可不是个小数目!

再有几日,祖父便要抵京了,到时他也好显摆显摆自己生财有道呢。

而他身边的小厮,此时已是欲哭无泪。

事已至此,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起初那稳稳一发入壶,根本不是什么运气使然!

果然,三局下来,胜者便是苍家公子。

四下已称得上嘈杂,押错了的多是唏嘘不已,少数没有风度者甚至已经开始骂骂咧咧。

这些人显然不是冲着诗会来的,没如愿赢到银子反而赔了本,自是心中憋气。

几个自认还有些权势的,琢磨着回头要教训那投壶少年一顿,好歹出一出恶气。于是便差了下人去打听,这是哪一家的混账小子如此不识趣。

“老爷,打听到了,是一位苍姓千户大人家的嫡出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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