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上眉头 第1节

喜上眉头 作者:非10

内容简介:

史称“唯一一对实行了一夫一妻制”的帝后,孝宗皇帝祝又樘和张皇后齐齐重生了。

前世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最后还好死不死地英年早逝了的劳碌皇帝这一世决心要抛弃良知,立誓做一位轻松自在的昏君。

至于前世陪他演了一辈子恩爱戏的皇后么——她似乎总在忙着摆脱一顶接着一顶“被强行加冕”在头上的绿帽,身兼“行走的人间锦鲤少女”,压根儿没功夫理他…

001 有点暴躁的太后娘娘

慈寿太后这辈子熬死了不少人。

“哀家这一生总在送别人走,此番竟轮到你送哀家了。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寿终正寝了。”

“又说胡话,待你身子好些了,我想法子瞒过他们,将你夹带出宫,咱们放风筝去——”年过七十的朱老夫人对躺在病榻上的老太后如是说道。

这话说得荒唐,引得慈寿太后无力地笑了一声。

然而,她还想动手剪一幅锦鲤戏水图黏在风筝上……郊外的天湛蓝,像猫儿的眼,杏花开时,衣裙上仿佛都染上了香气。

她还记得呢,那时正值懵懂,最常有的烦忧不过是父亲同母亲又拌了几句嘴、今年种下的茉莉又没能捱到花季便枯死了,亦或是隔壁府里的秦姑娘样样出挑,别人总爱拿自己处处同她作比较,偏生她根本比不过,真是气死个人……

彼时哪里能知道,那些时时放在心上的忧虑同日后这漫长岁月所经历的相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真正能将人生生气死的全都在后头呢。

朱老夫人忽然说道:“昨个儿我梦到咱们还在小时雍坊里……醒时我便想,倘若真能回到那时该多好?”

“这日子极不容易快熬到头了,难不成你还想再走一遭?”她可不想。

“兴许就不一样了呢……”

“枝头嫩青一样的小姑娘,可没有未卜先知的手段啊。”慈寿太后虚弱地玩笑道。

“这倒是,保不齐还得眼瞎一回。”看着太后愈发灰白的脸色,朱老夫人眼底不敢表露的忧色渐渐遮盖不住。

“哀家走了之后,你可打算回苏州府去?”

“你这‘回字’用的古怪,我历来是不曾去过的,日后更不必谈。”朱老夫人斩钉截铁的语气中仍有恨意。

“那你是打算长住定国公府养老……”

“偌大一个公府,难道还容不下我不成?”

“哀家是怕你委屈啊……你这性子……”

朱老夫人打断她的话,道:“你若真怕那些人给我摆脸子,那就再撑一撑,等一等我,咱们一同走!”

“你这身子骨儿壮得跟牛一般,哀家哪里等得起。”

这本是有意逗趣的话,可朱老夫人攒足了劲儿,竟也扯不动半边嘴角。

嫌弃拍了拍自己僵硬的脸颊,人老至此,连笑都成了难事。

“皇帝还没过来吗?”慈寿太后气若游丝地发问,眼神黯淡,仿佛辰光一点点被耗尽。

“回太后……还、还没……”宫女低着头小声答道。

慈寿太后:“再差人去请。”

“是……”

“你还是要给你弟弟求情?”朱老夫人问。

慈寿太后摇了头。

求情有用吗?

“要不然……我去找陈寅?他兴许能说得上话!我不信皇上真敢这么不管不顾……”

“罢了,别再牵连他人了。”慈寿太后似看破、更似无可奈何地说道:“我们姐弟三人,延龄走在前头了,哀家眼见要紧跟而去,鹤龄他一个人孤零零地,也一把年纪了,独自苟活着也怪可怜的……杀便杀了,死便死了吧。”

“你说这话……”问过鹤龄没有啊?

朱老夫人想要反驳,但却未言。

她也明白,这听似替他人将生死都置之度外的话,实则是实在没了法子。

“那你坚持要见皇帝——岂不平白给自个儿添堵?”

“哀家有极要紧的话要对他讲。”

直到正午时分,先前一直声称“早朝事忙”的皇帝适才出现在慈宁宫内。

“伯母若是为了张鹤龄一案欲求朕网开一面的话,还是稍省些气力吧。按理来说伯母弥留之际,朕本该全了您的心愿,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还望伯母勿要再令朕从中作难了。”

祝熜坐得远远的,一面接过宫女奉来的香茶,一面说道。

慈寿太后仿佛没听见他的话。

“皇帝,你过来。”

祝熜抬了抬眼,缓缓放下茶盏,信步走到了榻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慈寿太后。

慈寿太后:“跪下——”

祝熜无声冷笑。

他一年半载不来慈宁宫请一次安,即便是慈寿太后寿辰,他可也从未跪过她。

仔细想想,似乎只在刚入宫的那一年跪过那么几回而已。

“太后有要事需交待皇上。皇上这么站着,怕是难以听清。”朱老夫人在一旁冷声说道。

“伯母西去之际,朕理应跪送。毕竟朕这身龙袍,还是伯母亲手赐予的,这份恩情,朕可记着呢。当跪,自然当跪!”祝熜表情玩味地说着,而后慢条斯理地跪了下来。

“不知伯母有何临终谏言要交待于朕?”他作势将耳朵又靠得近了些,毫无敬意的脸上仍是饶有兴致的神色。

朱老夫人在一旁看得气血上涌。

大靖的皇帝,她见过四位了,唯有这一个满身暴戾之气,阴恻恻地让人心底生寒又发恨。

端看他印堂发黑,眼神浑浊一片,兴许不日她便要见到第五位皇帝了也未可知?

就他成日还修仙炼丹呢,这种人下地狱还差不多!

慈寿太后:“婉兮,你先退下。”

朱老夫人唯恐再多看祝熜一眼便要忍不住做出悖逆不敬的言行来,当下求之不得地赶着下去洗眼睛。

刚转过身去,便听得一声瓷器坠地破裂的巨响,并着一阵恼羞成怒的惨叫!

还有慈寿太后仿佛用尽了毕生所有鄙夷的遗言——

“滚你娘的……王八羔子!白眼儿狼,哀家今日便告诉你……你娘她不是病死的,是哀家先气得她中了风,又亲手拿被子给活活捂死的!她算计一辈子,到头来还是没赢得了哀家,死得窝囊极了!哀家是杀不了你,好歹也拿她解了解气……”

“你现在知道了又能如何?不还得乖乖地跪在这儿给哀家送终吗!哀家赏你做了皇帝,就是拿来送终的……狗东西!”

这、这就是她要交待给皇帝的、‘极要紧’的话吗?

朱老夫人惊恐地回过头去。

只见祝熜已倒在地上,双手颤抖着挡在眼前,一面失声喊道:“来人!快来人!请太医!”

这声音……听着就很疼!

那坠地破碎的‘瓷器’可不是简单的瓷器,而是刚下了炉的药罐,里面装着的可是满满一罐滚烫的药汁啊——

太后特地交待的,不必等三碗水煎作一碗,只待滚开了便呈上来。

期间久等皇帝不来,还着宫女特地回炉热了整整四遍,力保给皇帝送去最为温热的问候。

此番用心,也是可叹。

嘉义二十年八月,慈寿太后崩于慈宁宫。经议,谥号定为孝康靖肃慈哲懿翊天赞圣敬皇后。

前有葬仪诸礼皆被减杀过半,比之寻常太妃无异;后有头七未至,其弟张鹤龄便被斩首于菜市口示众。

如此枉顾情理之举,朝中却少有人言——只因皇帝因慈寿太后崩逝而痛哭彻夜,以致右眼已不能视;伤心恍惚之下不慎打翻炭盆,又遭炭火迸烫了圣颜,大半张脸都难以恢复原本的面貌了。

如此之惨,不免令人动容。

只是,有两处“无解之事”荡漾于朝野内外。

其一,张鹤龄被斩首之后,本该抛于乱葬岗任由野狗分食的尸首半路忽然被人劫走,次日张家祖坟中便多了一座新坟,不知是何人所为;

皇帝震怒,可埋也埋了,到底也没有再刨出来的道理。

其二,八月当季,众人不过刚添了里衣,怎么皇上的寝宫里就开始烧上炭盆了?

无解,委实无解。

……

002 拖死狗般的英雄救美

张眉寿是被人生生给晃醒的。

谁敢这么晃她?

她不耐且茫然地张开眼睛。

面前床边站着的是一个八九岁模样的小男孩,他半束着发,发顶簪一根白玉钗,一袭白色的小袍子,干净好看的眉眼间带着焦急的神色。

“我还当你昏过去了——”他又喊又晃,许久才得见她睁开。

此时见她只顾一脸不解地看着自己,他忙又道:“着火了,快起来!”

张眉寿心底一跳。

这个小男孩是哪个宫里的?

慈宁宫又怎么会起火?

难不成她竟没死,祝熜那孙子气急败坏要放火烧死她?

这也蠢的太过明目张胆了吧?

这些来不及细想,她抬眼间却已看清四周环境陈设——这里根本不是慈宁宫!

房内布置极简,对面墙壁上挂着的是一张大大的“禅”字,字下是一张矮桌并着两只蒲垫。

张眉寿陷在惊惑中无法回神,小男孩又连声催促道:“我知道你吓傻了,但此时逃命要紧,再不走便来不及了!”

“这是哪儿……”张眉寿一出声却被惊住了。

这软糯稚嫩的童音,是她发出来的吗?

男孩见她又傻住了,暗叹一声“小孩子真是麻烦”,干脆伸出手去将她拉坐了起来。

“快走!出去再说——”

眼见火舌蔓延,窗棂并着床头的屏风熊熊燃烧着,灼人的热气烤得人脸发烫,床上的帐子被火舌鼓动起来,边缘被燎着一角,“噌”地一声就着了起来!

她忽然想到七岁那年她随同母亲前来开元寺上香礼佛,她半路便睡着了,母亲去了前殿上香,便命人将她抱来禅房小睡……谁知睡着睡着,禅房后忽然着了火,刚好殃及到了她这一间。

她睡得熟,丫鬟不知去了哪里,她最后是被头顶的床帐子烧成的火油滴在脖颈和耳后的地方、活生生给烫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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