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雁门城是战争堡垒,易守难攻。
州城外还有三座关城,城门外还有瓮城、逻城。
突厥骑兵彪悍,但确实不擅攻城,打了两个月,也还是无可奈何。
颉利让投降的李大恩部将,率领降兵,以及掳来的青壮蚁附攻城,死伤惨重,仍是奈何不了刘世让。
他派郑元等被扣留的唐使去劝降,刘世让根本不理会,郑元等也并没真心劝降。
现在颉利在这里是进退两难。
不打下雁门城就南下,让他有些如梗在喉,也不放心南下。可要拿下,却又实在束手无策。
“大汗,罪臣对于攻城倒是有一些心得。凡攻城,必先起,多大的城,就得起多大的。
攻城,先起,且要攻角。”
颉利来了些兴趣,“赐燕王座,再给燕王上酒肉,边吃边说。”
高开道终于有一席之位,
“大汗,无攻门,有攻角。”
他拿起几块羊排,围成一个方形,“大汗且看,这就好比是一座城池,虽粗笨,但只要用的好,就能废掉守军的守城优势。”
他说着,又拿起两块羊肉,
摆在了那羊排城墙的一个角上,这两块羊肉摆的很有讲究。
正好是把对准一条城墙,两个阵,几乎就能封锁这个城角的两条边。
“车抛射的石弹,是会弹跳的,尤其是落在坚固的城墙顶上,城墙顶上并不是很宽,我们的可以打一条线,石弹落下,不论是弹射、还是溅射,
都能给予城头上守军更大的杀伤。
这比起把摆在正面,砸城墙,或是砸城内,杀伤力更强。”
这种打角的办法,其最大的威力不是能直接杀伤多少人,而是把那个角的两边城墙守军,打的无法保护那个城角。
角一般来说,是最坚固的,有的甚至是包石包砖。
但把摆在角上,对着两边猛打,那这个角,就会成为一个防御的死角。
这时,攻城一方,再进攻这个角,把攻城云梯、冲车等推过来,就不会有太大的干扰。
面对一个死角,那还难攻吗?
这时就不用再担心城头的反击,只需要盯着守军冲出城来破坏攻城器械就行了。
颉利看着那一块块摆着的羊肉,起身,大步来到高开道面前,盯头仔细看着。
“你再说一遍。”颉利声音很大。
高开道于是又边摆边解说,
其实这种打角的战法,在中原不稀奇。
攻城先起,那是常规操作。而无攻门,有打角,那些将门子弟谁不知道?
不过真正要操作也不是那么容易,
就说起,得有相应的熟练工匠,要根据城池的大小,起相应大小的。
少了还不行,得多。
那些七梢五梢,都很大,制作不易,操作也难,光是牵引拉拽的手,一门重就得二三百人。
但攻打一座如雁门城这样的重镇堡垒,
没有肯定是不行的,那高高的城墙深深的壕沟,还有那防御森严的逻城、瓮城,把城门保护的死死的。
城门防御最强。
而城墙,居高临下,有壕沟有敌楼,也是易守难攻的。
所以说,攻城往往得数倍兵力围攻才行。
颉利现在十余万人围雁门城,围两个月都没进展,就是缺少攻城的手段。
颉利点头。
他听明白了,高开道确实比他手下那些特勤、俟斤们强太多了。
“很好,
现在开始,你来负责起攻城,只要你能拿下雁门城,本汗既往不咎。”
“谢大汗宽恕,罪臣需要征用全军的工匠,还需要些人手。”
“给,都给你。”
“罪臣还需要一些时间,伐木造,除了车,还得造攻城和各种器械,如云梯、冲车、撞车、弩车等等。”
颉利大手一挥,“都满足你,本汗给你一支金箭,你需要什么,尽管调集。”
“还要什么?”颉利问。
高开道咽了咽喉咙,“罪臣还需要一些时间,打造各种攻城器械,并训练手,这些都需要一些时间。”
“多久?”
“三个月。”
颉利眼一瞪,
“两个月。”
颉利仍是不满,“我没那么多时间给你。”
高开道一咬牙,“一个半月时间,罪臣还有一个提议,可分一军至忻州城下,两边同时围城,同时起,一起打造攻城器械,如此一来,代州、忻州两州城一起破,
这样虽花了一个半月时间,其实也是省下了一个半月时间。”
颉利被高开道的这个算法,逗笑了。
捋了捋胡须,在高开道紧张的目光中,咧嘴哈哈大笑,“行,本汗就听你的,十万人围雁门城,分兵五万围忻州,再派五万人去各处扫荡打草谷收集粮草,
一个半月后,我要代、忻两城都被攻下。”
高开道心里也没底,可知道颉利不会给他太多时间,
“大汗,罪臣还知一个攻城之法,穴地攻城,想请大汗再给臣抓一些矿坑的工匠来,这些人擅长挖坑道,
训练一批挖坑道的人出来,不仅能帮助攻打忻代,到时打太原城更用的上。”
“燕王好好干,待攻下忻代,钱帛女子归突厥,土地归你,本汗赐封你为南面设,赐狼头纛,代州总管,总管忻代蔚应北燕五州诸军事。”
颉利拍着高开道的肩膀,“只要你忠心突厥,本汗不会亏待你的。”
“谢大汗!”
忻定盆地的西北,距离雁门城八十里的繁城中。
思结部颉利发思结阿温,见到了儿子乌碎的侍卫,才一天没见,这名斯结部落小头领的儿子,狼狈万分。
他只穿了条犊鼻回来,赤着膀子,身上都是伤,头发都让唐人给剃成了个秃头。
“颉利发,少族长兵败瓶形关,全军覆没,少族长也被俘了。”
阿温难以置信。
“你说什么?”
“高开道那贼,他降了唐将李逸,却骗我们说是跟李逸大战瓶形关,最后全军覆没,
可瓶形关唐军,一点损伤都没有,我们三千骑一到瓶形关下,就被两万多精锐唐军四面合围了,骑兵就有六七千,还有一万多披甲步兵。”
“乌碎少族长带领我们拼死血战,可也没能突围,战死上千兄弟,其余差不多两千人,全都被俘虏了,乌碎少族长也没逃出来。”
“唐将李逸让我回来问颉利发,想要他怎么处置乌碎少族长和那两千族人。”
思结阿温,只感觉眼前发黑,一阵天旋地转,差点站不稳。
“狗贼高开道,我绝不放过你!”
第538章 沉默
“恭喜司空,弄璋之喜,麟趾呈祥。”
瓶形岭堡,将军们闻听李逸又得一子,纷纷道贺。
李逸哈哈大笑,也是心情大好,媵姬令仪新诞一子,母子平安。这是他的第四子,姬令仪来信说这小子生下来六斤四两,刚好一贯开元通宝重量。
“咱家四郎叫啥名字啊?”刘黑子提了几只野鸡野兔,都是新猎得的活物。
“这小子生来刚好一贯通宝重,小名就叫元宝,大名为。”
四郎李李元宝。
李逸诸子,琮、琰、、,那都是玉字旁。
“咱四郎这次听说也得爵了?”四郎的舅舅参军姬思忠问。
“嗯,圣人赐封四郎雁门县男爵。”
“真是天恩浩荡啊。”姬思忠跟姬令仪是同父异母兄妹,如今随在李逸军中做个九品的参军,也算是有了出身。
端午已过,
瓶形关无战事,
天气渐热,两万多唐军,如今大多时间倒是在忙着给军屯的庄稼除草。
可明明一百二十里外,就驻着上万的突厥思结部落,再往西八十里,是颉利大军,仍在围攻雁门城。
形势就是这么的诡异。
思结部少族长乌碎和两千骑被李逸俘虏,如今被迫在蔚州屯田、修路,一天一顿饭,又累又饿,迅速减肥中。
可繁县城里的阿温颉利发,却毫无动静。
甚至都这么多天了,连个使者都没派来交谈一下。
他沉的住气,李逸更沉的住气,他就按兵不动。
坚决不出瓶形关。
哪怕雁门城刘世让派了几拨人过来求援,李逸也没理会。
“司空,刘总管说突厥人在雁门城下,大造器械,希望司空能够出兵救援,咱们真的不出兵吗?”王行敏忍不住问。
“时机未到。”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李逸叹了声气,没有回答。
稍晚一些时候,李逸巡视关防,刘黑闼和苏定方二将,都忍不住请求领兵出击。
李逸手抚长城墙垛,
远眺西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