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这些人,也不能只呆在这乡里。”邓恽激昂道。
如果他们再不行动起来,
那他们这些人,就要被王弘烈召去襄阳为质,或是送到洛阳去侍从王世充。
相比起,已经先后扫平陇右薛举、河西李轨、代北刘武周的李唐,这群郡中豪强子弟,没有一个觉得王世充能赢。
既然都知道李家是胜利者,那谁还不赶紧站过去呢。
当然,如果是朱粲那种说话不算话的贼王,说再好听的话他们也不会信。
可李逸名声,挺不错的。
六月初的穰城,闷热如火炉。
城中邓州刺史府前,刺史张芬从衙中走出,一名高大的壮丁为他打着罗伞。
“使君,魏王要求的粮草还没征齐,各家都百般推辞,只上缴了小部份。”一名身着浅绿官袍的参军上前禀报。
“魏王征粮,谁敢抗拒?真以为本官好说话吗,我虽也是本地出身,跟各家也都有亲,但襄州行台追究起来,本官也吃不了兜着走。
向各家征召子弟去襄阳之事如何了?”
“回使君,这事各家倒是都响应了,今日各家子弟都已经到了。一会随着这批粮食,一同往襄阳。”
“去把各家子弟叫来,我跟他们交待几句。”
张芬脸色不太好看,唐军已经出兵,虽领兵的是个十八岁年轻人,可他一点不敢大意,那年轻人去年在河东孤军立下赫赫战功扬名天下。
邓州南阳张氏,自称留侯之后,南阳张氏到如今,也成为地方名门。此前张芬出仕隋朝,后来任职洛阳。
王世充谋攻襄邓,张芬就派子弟回乡,暗中谋划,最后刺杀了邓州总管雷四郎,开城引郑军入城。
张芬随后也被任命为邓州刺史。
郑军夺取南阳,再下襄阳,可谁知道唐军能这么快击败刘武周,还收复河东,现在就能出兵洛阳、山南。
一点缓冲时机都没有,
洛阳朝廷虽在山南设立襄州道行台,以魏王王弘烈为行台尚书令,让豆卢褒为左仆射,苏世长为右仆射,又以将军徐毅为隋州总管。
可时间太短,郑军还没能掌控地方,现在皇帝又抽调兵马回洛阳,越发让这个襄州道行台虚弱。
行台也只好让各地征粮征兵,甚至是征召豪族子弟去洛阳、襄阳为质。
邓恽站在邓家的粮车前,汗水打湿衣襟,他们这次要是去了襄阳,从此就是被扣押的人质,各家就更无法反抗了。
不远处,吕嗣稠的袖中藏着把短刀,粮车上还藏有手弩。
绿袍参军过来:“张使君让各家子弟前去相见,有话要吩咐。”
吕嗣稠和邓恽眼神相撞。
上百名地方大族豪强子弟被带到刺史衙门外,
“尔等都是邓州名门望族子弟”
张芬才刚说了半句话,站在他面前的路德突然暴起发难,短刺划过一段耀眼寒芒,狠狠的刺进了张芬的腰肋。
邓恽也拔短刀扑上,
吕嗣稠同时冲上去,
十几名年轻人一拥而上,乱刀刺捅。
张芬倒在自己的血泊中,
吕嗣稠迅速割下他的首级高高举起,“我等奉大唐山南道安抚使、晋国公李公令,杀伪郑刺史,迎接王师!”
衙门前,
乱战一团,各家子弟和他们的部曲,纷纷暴起发难,而此时州衙也冲出许多人,
却并不是迎战,反而是手臂上绑了白布,也跟着砍起张芬的手下。
“快,分头抢占邓州诸门,把我们提前准备好的唐旗立起来!”
吕嗣稠仍提着张芬的首级,大声吩咐。
众年轻豪强子弟身上溅满着血,却是激昂无比。
攻占州衙,
控制城门,
夺取府库,
打开甲仗库,分发武器铠甲。
一切都按照他们预先商量好的推进,邓州城空虚,许多州吏、州兵,都是各家的人,此时他们突起发难,先砍了张芬的头,再把城中张家子弟杀了,
邓州,就彻底落入他们掌控。
日暮时分,
邓州城头,再次升起了唐旗。
“快派人去晋国公军前,我们,拿下邓州了。”
第368章 单刀赴会
李逸军至武关,
遇连日暴雨,只能暂驻于武关。
“这雨没完没了了。”李文相看着那大雨不由的抱怨,武关前的武关河水暴涨,
浑浊的山洪奔腾而下,夹着无数的树木等。
“幸好这武关没建在丹江边上,否则估计都给淹了。”李逸站在只有三里周长的武关城楼上。
李世绩道:“此关历史悠久,春秋时便已经建置,最早叫少习关,战国时方改名武关。
选址肯定也是经过精挑细选的。”
风雨交加,兵不能进。
李逸他们也只能被困在此处,幸好这毕竟是一座关城,否则两万余人被困半道荒野峡谷,就更惨。
整个关城,建立在丹江北面的支流武关河北岸峡谷,
关城位置倒是在较为平坦的高地上,北依高峻少习山,南濒武关河绝涧。
只有东西各开一门,关西地势较平坦,唯出关东行,沿山腰盘曲而过,崖高谷深,狭窄难行,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李大亮望着关前暴涨的河水,感叹着道,“扼秦楚之交,据山川之险。道南阳而东方动,入蓝田而关右危。武关巨防,一举而轻重分焉。”
这座长安东南门户,一直也有驻兵。
不过李渊入关后,立即就兵出武关,经营山南。就算朱粲在山南肆虐最凶的那段时间,也仅仅是打到了南阳盆地西边的淅州,离武关还几百里。
河水环绕着东西南三面,
这座关城确实险要。
秦关百二,据此险能够以二敌百。
“这雨不会一直这样下吧?”李文相问。
“不会的。”李大亮望着天,“估计一两天就能放晴了。”
“我一点看不出来,就感觉天河漏了。”牛进达很烦这种天气。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遇到这种极端恶劣天气,能在关城中驻扎都算运气好了,想当年隋文帝派兵三十万远征高句丽,
结果在辽泽就遇到连绵不断的大雨天,
后勤粮草补给跟不上,
士兵们又水土不服染病,
最后连边境都没走到,高句丽人影子都没看到,陆路大军就几乎全覆没了,而海路的舰队更是遭遇风暴,大多沉没,这给了杨坚一个沉重的打击。
他的隋军能在草原上,跟突厥人展开十几万人规模的骑战,还能用骑战把突厥可汗打的吐血逃亡,
却在辽东连个敌人影子都没看到,就折损了三十万大军。
“这雨下的,感觉哪里都湿哒哒的,衣服都要霉掉了。”河北魏郡人李文相,很不习惯这种雨天。
李逸一点不慌,打仗嘛什么事都可能遇到,
天气这个敌人,只是最好对付的一个。
他们现在毕竟还在武关,手里粮食也足够,又没有危险的敌人在旁边,已经很不错了。
霍氏也挺乐观的,她居然还戴着斗笠穿着蓑衣到下面去撒网捕鱼,
居然也还能捕到鱼。
“今天捕到好几尾大鲤鱼,我给你们做鱼。”
李逸以为霍氏在河北被称为霍总管,义军中很有威名,擅长骑射砍杀,没想到也有细腻的一面。
她的厨艺挺不错,
处理鲤鱼,切鱼片薄如蝉翼,连抽鲤鱼筋刮鱼鳞扯鱼皮都那么娴熟。
这抽筋扒皮的熟练,让李逸不由感叹,这真是彪悍的女总管,既能上战场骑射砍杀,也照样能做鱼生。
李世绩和李文相都喜欢鱼生,尤其是配李逸拿出来的柿子酒。
李大亮以前也在瓦岗呆过一段时间,不过他在瓦岗地位较低,喝酒时还感慨说当年张弼救他一命,后来他却不辞而别归唐,也不知道他有没受连累。
李世绩和郭孝恪他们以前虽在瓦岗是高层,可张弼级别太低,他们根本不认识,也不知道张弼下落。
“晋国公不吃吗,可是瞧不上我这手艺?”霍玉问。
“不,我不吃鱼生。”
“为何?”霍氏先是好奇,然后好像想到了什么,“其实我也认识不少人不吃鱼生甚至是不吃鱼,
前些年河南河北义军蜂起,隋军四处围剿,义军多是些活不下去的饥民,人虽众却缺少武器铠甲,也没经验,经常几千几万人,被官军几百几千人轻易击败。
我就有好几次惨败,战死的义军伏尸遍地,更有染红河水,尸体把河堵断流的。
后来啊,那河里的鱼都没有人敢再吃,因为渔民捕上来鱼,剖开肚子,里面”
霍氏没再说下去,可大家都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大家以为李逸不吃鱼生,可能是他当年跟随师傅李真人云游天下时,见过这种事情。
李逸也没解释,他其实是怕鱼生有寄生虫,以前也提醒过别人少吃,但没几个在意的,所以他现在一般也不说,自己不吃便是。
“鱼我其实还是吃的。”
李逸烧开一锅清水,
把霍氏切的很薄的鱼片夹起一片,放沸水里轻轻涮上几下,便全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