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起来,蘸上蘸料,吃起来也不错。
“鱼生哪有你这样吃的,暴殄天物啊,一点都不鲜甜了。”李世绩摇头。
他们吃着鱼生喝着柿子烧,
霍玉也夹鱼生涮着吃,两人边吃边聊天。
“霍总管为何还要选择留在关中?你完全可以留在长安,过贵妇人的生活,安稳、富足,也轻松。”
霍氏笑笑,“贵妇人的生活?每天把时间都花在描眉涂唇化妆上,整天研究各种眉毛、发髻样式,甚至是只眷顾衣裙、首饰、插花、焚香,还是说贵妇人间互相拜访喝茶、打马球?”
她摇头,“这样的生活,对我来说可能是种折磨,我可受不了。”
“霍总管是放心不下文相兄弟吧?”
“他耶死的时候,他还小,我一手拉扯大的。”
望着外面的风雨,还有那暴涨的武关河水,霍玉问他:“晋国公,东边到现在可还没半点动静啊。
你的那计划是不是失败了?”
“不急,再等等,让箭再飞一会。”
“晋国公似乎非常有自信?”
“我有预感,很快会有好消息,而且不止一个。”李逸微笑。
汉东。
随州随县城中,显州道行台长史、随州总管、刺史田瓒看着手中的信,
这信他反反覆覆的已经看了许多遍了。
这信是唐山南安抚使、汉水道行军总管李逸写的,却不是写给他,而是写给杨士林的,信里让杨士林出兵讨伐自己,还说只要砍了自己脑袋献上,朝廷不仅既往不咎,还要赐他国姓李,封楚王。
“你们怎么看?”
田瓒问面前的族中兄弟和心腹部将们。
“这信是我们的人在大洪山山口拦截下来的,李逸使者伪装成商人,要往北面显州去,所以我觉得这信是真的。”一名将军道。
“对,如果李逸派人直接把这信送给我们的,那肯定是故意挑拨离间,可现在他悄悄的派人往北边送信,被我们拦截下来的,那就一定是真的。”田瓒次子也道。
另一名参军则道:“经审问,那人承认,他接到的任务是假装成商贩,坐船顺汉水而下,然后再往北,他并不知道信件内容。”
田瓒手指叩击着桌案,
“我现在怀疑,杨士林可能也收到了这样的一封信,但内容却是让我去讨伐他,给我加官晋爵的。”
“不可能吧?”
“哼,有什么不可能的,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兵不厌诈。”田瓒拿到这信后,脑中也是转过各种念头。
最终他觉得这就是李逸故意挑拨离间。
“那我们是不是跟杨公说明此事,也好消除误会?”
“那万一杨士林没收到信呢?”
田瓒叹息一声。
他如果烧掉此信,装作不知,那杨士林如果收到信,不管是和这封一样内容的信,还是本该给他的信,那都会有麻烦。
而如果他通知杨士林,告知信内容,杨士林或许早已知道,或者并没收到信,不管哪种,也并不是最佳选择。
他和杨士林原来各占汉东一郡,都是地方豪强,起兵后割据一方,因实力都不强,夹缝中生存,于是结盟为兄弟,共同进退,尤其是当年面对朱粲的劫掠,更是只能抱团取暖。
但是现在,
谁能保证杨士林不会背后捅他一刀,拿他的人头去换赐国姓、楚王之封,甚至是借机吞并他的地盘?
当初面对王世充入侵邓襄,其实他就是反对的,毕竟襄阳那是他随州总管府下之地。
但最后杨士林并没有理会他的反对,不仅没出兵救援邓襄,还背后卖军粮给郑军。
最后他损失了襄阳,杨士林却卖粮大赚了一笔。
思绪万千。
“报,
杨尚书令派人前来,说邀请总管前往显州商议大事。”
田瓒眉头一下子就皱紧了。
挥手让亲卫退下,
他冷哼了两声,“看来杨士林也收到了李逸的信,就是不知道是让他杀我的信,还是让我杀他的信。”
可不管是哪种,杨士林不是让人带来一封信解释说明情况,反而是要召他去显州,只说是商议大事。
就让田瓒觉得杨士林这是想先下手为强了。
都是乱世里杀出来的,一个比一个的警惕。
“总管,这么说不能去显州,当心杨士林害你。”
田瓒却是把那封信烧了,
“既然杨士林要邀我去,那我岂能不去?”
“总管!”
“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他眯起眼睛,目光中满是杀意。
当天,田瓒就只带了一百骑前往显州,走的是随枣走廊。
随州南有大洪山,北有桐柏山,两山并列,隔开了南阳盆地、江汉平原。
沿着随枣走廊去显州,虽然要多绕些路,但胜在道路平坦,不用翻越桐柏山。
随州地形,就像是个死胡同,虽说易守,但也被四方势力所左右,其东面义阳三关,也都可以绕过随枣走廊。
这几年,田瓒成也是这随州地形,困也是因这随州地形。
一路上,田瓒都在反复思考着,直到他看到显州比阳河北岸的比阳城时,终于是下定决心。
今日,他和杨士林只能活一个。
比阳城南门缓缓开启,
残阳如血。
田瓒勒住疆绳,身后百骑一起停下。
“长史请!”
城门处,杨士林的牙兵抱拳,身上甲叶碰撞锵锵作响,十分刺耳。
田瓒轻踢马腹,催马前行。
他身后的骑士却被拦住。
“尚书令有令,陈田长史外,其余随从在城外驿馆安置休息。”
田瓒扭头看着那牙兵校尉,目光瞥见城堞暗处有寒光隐现。
“留下十人,其余人去驿站休息等候。”他目光直视校尉,“我身边留十人随从伺候,我义兄总不会不肯吧,或者你去请示,我在这等回复。”
气氛一时凝滞。
那校尉只好入城去请示。
一盏茶功夫,校尉骑马赶回,脸上还有个巴掌印。
“田长史请。”
“我可以带十个随从了?”
“尚书令说可以。”
田瓒喝了一声,仅带着十骑穿过瓮城,越过内城门,前往行台尚书令府。
行台尚书令府衙前,
十六名持戟甲士突然交叉长戟拦路。
“放肆!”田瓒亲卫队头按住刀柄怒喝。
“尚书令有令,入府请卸甲、解除武器。”牙兵总管从门内走出,对着田瓒亲卫队头道。
田瓒轻笑两声,“我大哥这里什么时候规矩这么多了?”
“卸甲!”田瓒一声令下,亲兵们互相卸甲,然后给他也把甲卸了。
“长史请,尚书令已在后衙备下酒宴,为长史接风洗尘。”
杨士林准备了丰盛的酒席。
“贤弟来迟,当罚三杯!”杨士林看着田瓒卸了甲进来,笑着起身相迎。
田瓒笑着上前,
“大哥今日这是摆下鸿门宴啊。”
杨士林脸色有些不太好看,“贤弟这话何意?”
田瓒接过酒杯,却没有饮,而是把玩着那只鎏金银杯,“这酒里有毒吧?”
“贤弟说笑了。”
田瓒轻笑几声,“大哥啊,你真就这么想要我死,唐人究竟许你什么好处,赐国姓李,封楚王?”
杨士林脸色微变,“贤弟酒还没喝,怎么就说起醉话来了?”
田瓒却是将手中鎏金银杯往地上狠狠一砸,
酒杯落地,
变故陡生。
外面弩机声不断响起,此起彼伏,呼痛惨叫声不断响起。
牙兵校尉董翼持滴血横刀进来,
“尚书令,有牙兵叛乱,已被诛杀。”
杨士林听闻,脸上由阴转晴,对着田瓒笑道:“你不该来的,”
“噗呲!”
话未落,董翼横刀已经砍出。
一刀狠狠的挥砍,
杨士林头飞起,
鲜血喷溅。
田瓒看着在地上滚动的杨士林首级,冷笑着道:“你酒后奸淫董翼妻子的时候,就该想到今天的。
你连牙兵的军饷都敢克扣,就当知道你离死不远了。
你以为我为何敢孤身前来?因为我要是想杀你,你早就保不住人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