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金伐宋,将北伐进行到底 第84节

  而何伯求则是与在前线无法撤退的何家军一起,弃兵而降,任由忠义军将其捆缚结实。

  正式接战不过一刻钟,金军南侧右翼覆灭。

第156章 上马渡河击狂胡(四)

  差不多是在南端接战的同一时间,北边的女真骑兵也出动了。

  这支甲骑与轻骑混合,人数大约是四百多的骑兵部队终于找回了六十多年前的感觉。

  所谓:不反复冲杀百回合,如何能称得上马军?

  当然,女真人能重拾过去的坚忍,依靠的不是求生的意志,不是开拓的勇气,也不是严肃的军纪。

  而只是仇恨而已。

  全家老少被杀的仇恨。

  女真骑兵渴望着复仇,渴望着杀光忠义军之后,再去杀光那些造反的汉奴。

  但有句经典的话:复仇是一道冷却后的盛宴。

  仇恨可以激发主观能动性,但没有统一组织起来的主观能动性往往就成了一个贬义词汇。

  各行其是。

  这一点已经在清晨的战斗中有所表现,女真骑兵愿意上阵,也敢于厮杀,但夹谷寿与术虎阿里却根本控制不住军队了。

  此时此刻也一样,哪怕两名女真老将已经千叮咛万嘱咐,面对如此齐整的枪阵,只能用弓箭骚扰,却不能冲击。

  然而一旦开战,马军又是迅速失控,有近百轻骑甚至脱离了大队,试图对枪阵进行绕后侧击。

  张白鱼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四郎,让俺为先锋吧。”副统领梁磐大声请战。

  张白鱼的俊脸上狞笑起来:“统制既然让我亲自带着白鱼旗砸进去,那我就必须当先而行!梁三哥,为我后援!”

  说罢,张白鱼放下顿项,擎起长矛,他身后的五十甲骑有样学样,并且迅速整肃队列,以张白鱼为矛尖,组成了一个小小的锥形阵。

  “破阵!”张白鱼高呼出声。

  “破阵!”他身后的五十甲骑也同时呼喝。

  而这也引发了剩余二百甲骑的同时振奋。

  三声呼喝罢,张白鱼一马当先,缓缓起步。

  先是阵型紧密的五十破阵甲骑跟随其后。

  再之后则是以十人为单位的二百甲骑,他们如同大网般散开,等着先锋击溃敌军后,再将女真骑兵全部绞杀于阵中。

  虽然拉开了距离以作冲锋,但区区二三百步在战马的全速之下,依然是片刻即至。

  那些试图绕至枪阵之后的女真骑兵,则成为了忠义军甲骑第一波遭遇打击的对象。

  张白鱼这次并没有使用他引以为豪的箭术,而是学着刘淮的那般,挺枪杀入金骑松散的阵型中。

  女真骑兵再积极主观能动性再高,却也改变不了他们已经失去军纪,失去控制的事实,如何能抵挡正面袭来的五十甲骑?

  五十忠义军甲骑几乎以一种利刃切鱼腩的姿态,将那百余女真骑兵捅了个对穿。

  女真骑兵瞬间就有二十余骑摔落下马,剩下的女真人喝骂与惨叫声不断,有人想要逃跑,有人想要反击,愈加混乱之中,被后续的二百甲骑径直碾了过去。

  其时,手持白鱼符旗帜的旗手只落后张白鱼两个马身而已,果真如刘淮的命令一般,张白鱼带着他的旗帜,砸穿了这股女真骑兵后,砸进了女真骑兵大队之中。

  白鱼符大旗只是稍稍缓慢片刻,随即又是提到了急速,直扑被数百女真骑兵簇拥着的夹谷大旗。

  “跟上去!跟上去!”

  程大鸟精准的将矛尖刺进一名女真轻骑的喉咙,随即轻轻一挑,将其颈部划开,在喷射而出的颈血中咧嘴笑出了声。

  其他数名女真甲骑似乎被这一幕吓破了胆子,拨马便走。

  程大鸟刚要引同伴追杀,却听都头厉声制止:“追这些小鱼作甚?跟着大旗,向前冲!”

  说罢,都头高高竖起长矛挥舞起来,用矛尖下端的红色小旗引导本都在前进中作聚拢。

  程大鸟看了看那几名女真骑兵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随即就跟着自家都头继续向前杀去。

  虽然经历了一番冲杀,但战马体力尚可,所以只是稍稍缓步整队之后,都头就奋力高呼:“杀啊!”

  甲骑们将长矛放平,同时呐喊起来,杀向阵型已乱的女真骑兵。

  程大鸟蹬着马镫,微微起身,扫了一眼面前局势,却见那面绣着白鱼符的将主大旗在骑兵阵中左突右杀,虽然有数倍之敌围困,大旗却是一刻也不停,如入无人之境。

  这面白鱼符旗不止将数百女真骑兵搅成了一锅粥,更是让原本并立的夹谷与术虎两面大旗分了开来。

  就如同夹谷大旗在前方跑,白鱼符旗在后面追一般。

  这个念头只在程大鸟的脑海中转了一圈,他的所有意识,所有目光,所有想法就都被面前不远处那面孤立的术虎大旗而吸引了。

  “就是这个贼!这是这个狗贼!杀了他!杀了他!”

  程大鸟感觉到心中似乎有什么在喷薄而出,思绪竟然在这一瞬间被巨大的情绪覆盖了过去,以至于最后的时候,他几乎用平生的力气大喊出声。

  “杀了这个贼!!!”

  十名同样出身骑奴的甲骑同样愤怒异常,在程大鸟的带领下,稍稍偏离了冲锋的路径,向着侧前方冲杀而去。

  互相配合着将数名措手不及的女真骑兵挑落下马后,出现在程大鸟面前的竟然是一片坦途,往日不可一世的女真人见到这些曾经的骑奴时,竟然如同看见鬼魅,纷纷向着两侧退去。

  沿着这条坦途,程大鸟竟然带着五名甲骑,冲到了上书‘术虎’二字的大旗跟前。

  他用长矛横扫,将女真旗手打落下马,刚要俯身去抢大旗,在大旗旁的另一人却进入他的视线。

  那是一张有些苍老的面孔,他留着的辫发已经花白,满脸都是皱纹与尘土,疲惫之色溢于言表,然而脸上的凶恶之气却是连尘土都遮掩不住。

  程大鸟认出了此人是谁。

  他不止一次在女真人鞭打汉儿时见过此人,也不止一次在汉儿破家灭门时见过此人,甚至不止一次在午夜梦回的噩梦中见到过此人。

  程大鸟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是畏惧此人的。

  但此时此刻,程大鸟手持长矛,身着重甲,胯下良马,身后袍泽俱全,他突然就不畏惧了。

  “术虎阿里,受死!”

  一声厉喝,程大鸟双腿猛夹马腹,战马如同脱兔般向前跃出,借着这片刻的高度与速度,他双手持矛,随即猛然一刺。

  术虎阿里似乎是对有人敢来杀他显得有些愤怒,但不知道是过于疲惫,还是刚刚就受了些伤,竟然只是同样举起长矛,想要格挡。

  但如何能挡住这含恨一击呢?

  重甲起到了保护作用,程大鸟刺出的长矛并没有第一时间格杀掉术虎阿里,只是将其手中长矛打落,顺带将其捅落下马。

  术虎阿里年纪大了,从马上跌落,直接摔了个结实,一时间站都站不起来。

  程大鸟挥舞长矛,将周围女真人逼退。而仿佛见到了夹谷大旗已落,知晓正是决战之时,周围忠义军甲骑纷纷来援。原本还要围杀程大鸟,以救援术虎阿里的女真骑兵支撑不住,纷纷败退。

  程大鸟趁着片刻空隙,带着袍泽,来到术虎阿里身前,望着瘫坐在地上的女真老将说道:“到了十八层地狱的油锅里,记得告诉阎王爷,告诉被你害死的乡亲,杀你的是俺程大鸟,是程炊饼的儿子,程大鸟!”

  术虎阿里原本已经认命,此时听到程大鸟这个名字,精神却是猛然一震。

  他虽然从忠仆口中得知杀他儿子的是个叫程大鸟的骑奴,却如何会知晓一个奴隶的长相呢?

  他刚刚根本不知道面前此人就是程大鸟。

  不过已经无所谓了。

  “你这厮……”术虎阿里睁大眼睛刚要喝骂,一双马蹄子就踹了过来。

  七名骑奴出身的忠义军甲骑勒马围了上来,猛然拉紧马缰绳,让战马人立而起,随后让战马前蹄重重踏下。

  一开始还有两声惨叫从马蹄下传来,到了最后只剩下骨折与肉酱捣烂的噗噗声。

  术虎阿里果真如他前几日发誓时所言,断子绝孙,马踏如泥。

  而随着夹谷寿被张白鱼亲手擒下,哪怕是有着深仇大恨的女真骑兵也彻底坚持不住,开始崩解溃退。

  竟然比何伯求的崩溃还要快。

第157章 上马渡河击狂胡(完)

  “多长时间?”

  “两刻钟,不……应该是接战不到两刻钟,金贼两翼溃败了。”

  山坡上,辛弃疾与李乙真金并肩而立,俱是无言以对。

  哪怕金贼两翼已经疲累,但这个崩溃速度也太特么快了吧。

  辛弃疾漫不经心的说道:“你猜金贼中军能坚持多久?打个赌,两刻钟以内如何?”

  “既然辛郎君有如此雅兴,俺就跟了,俺就压两刻之外。但说句实话……”李乙真金摇头:“俺心里也摸不准,金贼中军虽然有两千多步卒,与忠义军渡河人数相仿,但战力明显差远了。啧啧,两千金军竟然猬集在一起,横阵宽度连刘大郎那一千人都比不上,这真是……”

  辛弃疾莫名叹气:“也就是说,忠义军能够在野战中,轻易击败人数超过己方的金国镇防军?”

  李乙真金挠了挠头皮:“也不算是轻易吧。咱们天平军毕竟是垫了刀头的,俺就不信,如果一开始金贼就倾尽全力去打忠义军,他们也能应对得如此轻松。”

  说着,李乙真金再次掰着手指算道:“仆散达摩精锐甲骑三百,临沂镇防军两千,女真骑兵两千,那一伙子豪强也能凑个五千。好家伙,临沂全力出兵,竟然能有这么多兵马。”

  算完之后,李乙真金也吓了一跳:“若金贼全力出兵先去攻忠义军,想必以刘大郎的本事,也会手忙脚乱的。”

  辛弃疾静静听完,又轻声说道:“金贼不是傻子,那他们为什么不这么做,而是先出兵马来打我们天平军呢?”

  李乙真金也终于叹气:“自然是因为金贼没有以万众敌忠义军数千众的把握;却有以数千众凌我天平军十万众的成算。”

  辛弃疾点头:“这就是了。”

  李乙真金犹豫片刻,终于出声:“忠义军终究是友军,他们越强越好,辛郎君为何如此忧愁?”

  辛弃疾指了指战场以西的仓城:“因为天平军也需要其中的粮草物资,若是忠义军过于强盛……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好谈了。”

  话说到这里,辛弃疾就不方便往下说了,毕竟这么平白腹诽盟友,而且是刚刚帮了天平军大忙的盟友,实在是过于不厚道了。

  但李乙真金是个精细人,如何不明白辛弃疾话中的意思呢?

  站在忠义军的立场上来说,如果我有与金国正规野战军决战的实力,而你们天平军竟然连金国地方部队的突袭都挡不住,那我为什么还要把你当作盟友,而不是附庸呢?

  你天平军想要尊重,可凭什么?尊重从哪里来?

  尊重是从双方实力对比出发的!

  所以作为天平军高层,辛弃疾此时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忠义军如此能战,则金贼可破,收复中原有望;忧的是在这天下大势中天平军会处在什么位置,难道只能伏低做小吗?

  就在辛弃疾患得患失之际,远处的战场又有了些许变化。

  当两翼全部崩溃之时,仆散达摩的选择其实就已经很少了。

  他能做的,无非就是选左中右三路,孤注一掷的打出去,择其一而破阵而已。

  仆散达摩手中还有一百余精锐甲骑,虽然万分艰难,但战争本身就是不讲道理的,战场上更是充斥着各种偶然性,只要有生力军,只要能坚持下去,就不怕翻不了盘。

  万一一阵妖风吹过,把忠义军的大旗全都吹断了呢?

  当然,作为主将,这种事情想想就行了了,真正的胜负结果,还得战阵上有手中刀枪说话。

  仆散达摩深深吸了一口气:“王雄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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