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金伐宋,将北伐进行到底 第70节

  连带着马上的主人一起,撞了过去。

  术虎赤铁在地上翻滚了一圈,竟然没有受大伤,他抽出佩戴在腰间的手刀,状若疯虎的向周围砍去。

  夜色沉重,乌云密布,火光暗淡,人影幢幢,血灌双瞳的术虎赤铁看不清周遭状况,只能知晓他周围全是敌人,然而他刚刚抬起刀来,腰腹间就挨了重重一脚,他整个人被踹飞了出去。

  在阵中步战的刘淮向前一步,先是一刀砍断术虎赤铁的胳膊,随后刀尖一转,挑飞了对方的头盔,随即就用力一刺,将术虎赤铁的脖颈刺了个对穿。

  甩了甩刀尖上的鲜血,刘淮在喊杀声震天的战场上有一瞬间走神。

  原本自己是现代社会五讲四美好青年,来到宋朝不过一个多月,就已经被彻底同化,变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只能说是造化弄人了。

  刘淮如此想着,却复又看了一眼喉咙伤口依旧在喷血的术虎赤铁。

  此人的确是太莽了,但谁也不能说莽是一种错误。事实上,战术选择从来没有对错,只有应不应该。

  就比如此时辛字军的甲士队,看起来似乎是气势汹汹,但在夜间仓促间集合起来,没有经过任何动员的情况下开始野战,并直面大队骑兵,是真的外强中干的局面。

  事实上,仅仅三十骑的冲锋就已经撼动了整个甲士阵型,逼得辛经纬不得不出动督战队,斩杀数名逃窜士卒才把阵型维持住。

  换句话说,如果那一百金骑真的舍生忘死地陷阵冲杀,他们可能会在接触的一瞬间死伤惨重,但真有可能将辛字军甲士打得彻底崩溃。

  这是一件很残酷也是很现实的事情,骑兵穿着甲胄骑着高头大马高度近三米,排成锥形阵以排山倒海的气势冲来时,一般的步卒能夹住尿,口里还有唾液,就已经算是勇敢的了。

  辛字军这些甲士虽然能够着甲厮杀,但最起码此刻绝不是悍不畏死的天下精锐。

  “大斧,随我来!随我来!”

  在嘈杂的战场上,刘淮越众而出,手持长刀,大吼出声。

  随即,被辛弃疾指派过来的亲兵也同时大喊起来,并且跟随刘淮一起向前。

  很快,数十手持大斧的甲士被动员了起来,排成稀稀拉拉的阵列,向着已经止步的七十多金军骑兵杀去。

  这些金军骑兵几乎已经驻马止步,但战马转向毕竟不如人方便,再加上长官术虎赤铁已死,没人指挥,有人想进,有人想退,自行堵塞乱成一团。

  当然,这种混乱可能只是一时而已,但在生死相搏之时,这一时就足以决生死了。

  大斧甲士手中大斧上砍骑士下砍马腿,无论金军是轻骑重骑,挨着一下后就算不立即死去,也会筋断骨折,剧痛难忍。

  虽然甲士体力消耗惊人,只是挥斧作战了半刻钟,就已经疲惫不堪,但这半刻钟足以给金军骑兵以刻骨铭心的教训了。

  足有三十余轻骑甲骑被斩杀在阵前,六十余具人尸马尸摞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小小平缓的山丘。

  原本刘淮还想把剩余的三十金骑也留下,但见到两翼的契丹轻骑根本无动于衷,没有上前包抄,也就带着已经疲累的大斧甲士回到了军阵之后。

  借着昏暗的火光,大约扫了一下战场,刘淮发现辛字军甲士只在刚才的突袭中死了五六人,伤了十七八个,其中死的人竟然还没有刚刚被执行军法之人多。

  “大胜!”

  刘淮举起长刀高呼出声,同样将刚刚的战事当作了不起的胜利。

  “大胜!”

  “万岁!”

  “万岁!”

  不知道是谁喊得万岁,成功的把所有人带偏。但没有人在乎,就连辛字军营寨内部,也同样欢呼起来。

  ‘万岁’在唐朝之前都是寻常的祝贺语,祝愿人活到一万岁的意思,但到了宋朝,就成了皇帝的称呼,普通人用就会惹官司。

  但这不是宋国已经被打到淮河以南了吗?金国的统治区才没有这么多讲究,或者说,金国拉胯的基层统治力让他们也没办法这么讲究。须知道金国的顶尖贵人们还互相祝愿活到一百二十岁,充满唯物主义色彩,民间喊个万岁又能咋着?

  在这一片万岁声中,术虎阿里脸色铁青的看着逃回来的那三十骑:“所以,你们就把俺侄儿扔到那里了?”

  没有任何女真骑兵敢出声。

  这时,刚刚赶来的夹谷寿将大手身后摁在术虎阿里肩膀上:“阿里,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儿郎们也都疲累了。既然这是一块难啃的骨头,咱们就按何老三说的那般行事即可。”

  术虎阿里狠狠一点头,咬牙说道:“便宜这些汉狗了!”

  说罢,一千余金军骑兵分批向前,却并不强攻营寨,也不攻打辛字军甲士或者契丹轻骑,只是不断朝着辛字军弯弓射箭,其中还会夹杂着火箭甚至火把。

  辛字军也不甘示弱,同样拉弓放箭,依仗营寨木栏与金军对射得不亦乐乎。

第132章 声言击东实击西

  辛弃疾依旧站在望楼上。

  他先是望向东侧甲士与轻骑所在之地,心中感叹刘大郎的确有些手段,竟然在这种情况下也能稳住阵线,并且收拢溃军。

  然后又左右打量营寨,虽然被金军火箭骚扰得焦头烂额,甚至堆放草料的几辆大车都已经被点燃,但女真骑兵一直无法跨过壕沟,也就也无法摧毁木栏,无法对辛字军产生大量杀伤。

  辛字军还能维持。

  辛弃疾下了结论,随即望向安子河对岸。

  彼处叶师禅正在艰难抵挡溃军的冲击,得益于他的坚持,天王军和如林军终于完全动员了起来,向着西岸金军扑去。

  按着火把的移动方向,辛弃疾大约可以判断战局,原本是金军自南向北猛攻,但随着一条火把长龙自北向南而来,停顿片刻后结成一团,再一齐向前,竟然硬生生的顶住了金军的攻势,并将战线维持在了叶师禅身前。

  辛弃疾不由得长长舒了一口气。

  今夜看来也就是这样了,虽然天平军损失惨重,却并不是一败涂地,甚至明日收拾一下,精简全军之后还能够继续进取。

  金国基层已经乱成了这个样子,辛弃疾才不信发动这批明显不是金国正军的军队会毫无代价。

  无论对面的金贼头领是谁,如果今日不能全胜,就一定会遭遇巨大反噬!

  然而辛弃疾稍稍刚刚将心放在肚子里,却又看到一条火把长龙沿着浮桥跨过了安子河,急速进入了辛字军大营。

  来者皆是荷着长枪,明显就是如林军。

  辛弃疾惊讶异常,连忙从望楼上奔下来,来到浮桥前,果然见到李铁枪正雄赳赳气昂昂的指挥长枪手在营寨内列阵。

  “大铁枪,你如何来了?”

  辛弃疾见了李铁枪,却没有任何喜色,直接焦急来问:“耿节度怎样了?”

  李铁枪一愣:“刚刚不是派赵大棒槌过来通知你了吗?”

  辛弃疾又是一怔。

  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事。

  其实赵大棒槌来到时候,正好碰到正在整军的辛经纬。

  彼时辛经纬早已心乱如麻,见到相熟着甲之人就给他塞了一把长枪,让他跟着那五百甲士一起出营寨列阵了。

  赵大棒槌虽然将如林军将要来援跟辛经纬说了,但辛经纬在慌乱中又如何记得许多?也就将消息一起带出营寨了。

  只能说从这件事上就能尽显天平军草台班子的本色了。

  李铁枪见状,直接吐出嘴里嚼的薄荷叶,脸色狰狞的解释道:“是耿大哥让俺来支援你的,那边只有一个何伯求,耿大哥与俺之前贩私盐的时候在沂水见过他一面,这厮没什么本事,只是一个守门犬而已。大哥的天王军已然与叶师禅合军一处,如何能打不过区区何老三?”

  饶是军情紧急,辛弃疾也觉得李铁枪说的话有些荒谬。

  安子河西岸天平军一共有五阵,何伯求已经打崩了三阵,如果不是耿京亲自去援护,第四阵的叶师禅也死定了。

  如果何伯求是看门犬,那天平军诸将又算什么呢?

  但话又说回来,所谓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既然何伯求已经力战至此,说不得已经力竭,天王军如何会挡不住?

  “耿节度让俺来,就是说他要在西岸吃掉何伯求,让俺这支如林军和五哥的辛字军一起,配合着耶律兴哥吃掉面前的女真骑兵,如此,今日大败便可成为大胜!

  而且,毕竟是你这里先接战,耿节度也怕辛字军坚持不住。”

  李铁枪掷地有声的说完,辛弃疾觉得这个计划听起来很不错,但直觉告诉他,他似乎忽略了某些细节。

  这个细节如此重要,以至于辛弃疾在初秋的熏风中出了一身冷汗。

  辛弃疾的异常惹得李铁枪诧异询问:“辛五哥,你这是……这是害了病?”

  辛弃疾还没有回答,旁边听到营寨中动静而返回的刘淮就厉声喝问:“大铁枪,你如何来了?”

  李铁枪见到两名自己所见过的最有韬略智慧之人同时失态,也是瞬间有些慌乱,但还是强自镇定说道:“耿节度让俺来支援辛字军,吃掉女真骑兵。”

  辛弃疾满头大汗,咬牙以对:“刘大郎,你有话就直说,到底哪里出缺漏了?”

  刘淮浑身血渍来不及擦,三步并两步的跑上望楼,只留下一句:“谁告诉你们金贼的埋伏已经尽出,金贼的后手已经没有了?”

  辛弃疾脑袋同时轰鸣作响,回过神来后,同样也上了望楼。

  只能说这望楼修得的确结实,三个顶盔贯甲的壮汉同时站在其上,竟然纹丝不动。

  居高临下,虽然不能俯瞰全局,却也能通过火光与声音大略估计局势了,而此时如林军已经全部渡过了浮桥,在辛字军营寨中整肃队列。

  就在此时,一阵悠扬的号角声从安子河对面传来。

  刘淮咬牙以对,而辛弃疾与李铁枪则是脸色苍白,有了摇摇欲坠之态。

  天王军与如林军营寨正西数百步就是两座丘陵交汇口处,这片地方相对平坦,自然也被耿京派人重点侦查过。

  但丘陵之后还是丘陵,山后面又是山,天平军的斥候本来人手不足,哪里有这耐心,草草搜索之后就回报耿京一切无恙了。

  这是致命的。

  此时的仆散达摩正牵马站在山间的小坡上,堵着耳朵一脸烦躁。

  “别他娘的吹角了,简直如同奔丧。”待一阵角声完毕,仆散达摩挥了挥大手,示意亲卫举火。

  亲卫将火把在头上绕了几圈,丘陵中间也有人举起火把,将消息迅速传往小丘的顶端。

  那里有两名金兵已经聚起了一大堆柴薪,并且浇上了火油,他们得到命令后,柴堆点燃,火光瞬间变得异常明亮,犹如火炬。

  浮桥一里以北的安子河上,已经有十艘装满干草的小船潜行至此,船上的金军皆是熟知水性,他们看到作为约定信号的火炬之后,驾船顺流而下,在距浮桥百步处才点燃稻草。

  船上金军虽然纷纷跳进安子河逃生,但火船顺流而下却是势不可挡,不止很快就撞上了浮桥,甚至还有两艘火船撞在了天平军粮船之上。

  不甚宽阔的安子河之上,瞬间就变成了一片火海。

  仆散达摩终于畅快大笑。

  “诸位,这天平军竟然废物至此,连我军被包抄到后路也毫无发觉,想来耿贼死在我手上,也没什么可怨的!”

  说罢,巨熊一般的仆散达摩翻身上马,擎起一杆丈八钢枪,高高举起:“这是天意让咱们取此大功,今日我沂州军以四千人破十万众,必将扬名天下!儿郎们,随我去取功名!”

  三百甲骑轰然应声,跟着仆散达摩一起由北向南扫荡,向着耿京所率天王军的后背冲去。

第133章 轻贱人命踏如泥

  仆散达摩所率的三百金军甲骑与安子河东岸那些杂牌骑兵不同,这是真真正正的金国主力骑兵。

  因为仆散达摩的身份比高文富还要高许多,高文富只是世袭谋克而已,理论上只能有一百亲兵,但仆散达摩却是世袭猛安,也就是汉人所言的万户官。

  金国朝廷给世袭猛安的亲兵额度足有一千人。

  世袭猛安在金国开国时自然贵重无比,属于军政一体的官职,既有军权,也有治权,甚至还有封地。就比如完颜娄室,他就是黄龙府世袭猛安,黄龙府无论军民钱粮全都归他管。

  但用屁股想也知道,这种军政合一的爵位肯定是集权中央的眼中钉,所以在完颜亮改革后,世袭猛安与世袭谋克就没了封地,只剩下一些军权。

  可没有封地,从哪刮油水?没有油水,如何能养亲兵?

  再说了,皇帝完颜亮已经摆明了要收权的前提下,再养那么多亲兵,不是找死吗?

  所以,即便理论上仆散达摩能养一千甲骑,他也只是养了三百而已,并且挂在州中兵马之下,由州中军辖王雄矣所掌管。

  仆散达摩自认不是什么万乘之将,他只有一夫之勇而已。

  但一夫之勇带上几员心腹悍将,与三百甲骑一起,足以撼动战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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