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金伐宋,将北伐进行到底 第282节

  说到这里,徐文眼中似乎显现出了别样的光芒,声调也变得有些高亢起来。

  “大哥……我……”

  一声还没说罢,这名山东义军出身,先归宋后叛宋,先抗金后降金,在后半生中手中沾满抗金义军鲜血的老将呼出了最后一口气。

  时年六十一岁。

  今天应该只有一大章了

第460章 夜战频将火鼓扬

  十二月十九日,就在蒲察世杰出发的同一天晚上。

  歇息两日的靖难大军再次对城下的金军大营展开了夜袭。

  而率军出战的主将则是天平军李铁枪。

  照理说,夜袭这种事情属于奇袭的范畴,夜色会将敌我双方的组织度减到最低,所以出击一方必须遴选精锐,夜袭也就必然是偶然才发生的事情。

  因为再精锐的兵马,也会有死伤,也会感到疲惫,在夜战中稍不留神就会伤亡惨重,而率军的将领也会将这些精锐兵马当做宝贝疙瘩,不会轻易的抛洒出去。

  将夜袭搞成制度化,规范化的仅有靖难大军一家,别无分号。

  其中自然有刘淮带头作用,靖难大军诸将也是害怕,生怕自己不出战都统郎君就带着自家亲卫冲出去了,刘淮若是莫名其妙的折在乱军之中,靖难大军前途如何事小,山东老家该如何是好?

  抗金还能进行下去吗?兴修水利道路与授田之类的事情还能进行下去吗?

  而更加重要的原因还在于靖难大军中赏罚分明,对于伤亡的抚恤是拿出真金白银乃至于土地的,再加上充足的粮饷与隔三差五的肉食,由于营养不良带来的夜盲症也得到了充足缓解,战斗人员基数的扩大,使得持续夜战有了可能。

  当然,这些都只是李铁枪此次出战的基础原因而已。

  而真正原因则在于,身处巢县的刘淮、辛弃疾、何伯求三名主将同时对金军的沉默产生了不祥的预感。

  虽然坐着对耗粮食也是一种战术,曾经的天策大将军李世民就极其擅长此道,用静坐战争将敌人的军心士气磋磨一番后,率精锐兵马穷追猛打,从而一举将敌军覆灭。

  然而就目前这种形势,金军属于急战则存,缓战则亡,辎重线路全都被断了,哪里有资格去跟靖难大军耗粮食?

  可金军就是如此做了。

  难道完颜亮真的失了智?

  李铁枪此次率精锐夜袭,也是为了去摸清金军究竟想要做什么。

  先派兵打一下,再从金军的应对来判断出他们的计划。

  丑时三刻,乌云遮月,三百精锐人各衔枚,万事俱备,城门大开,冲!

  当然,如此黑夜不可能玩命狂奔的,三百精锐互相扯着腰带,艰难的按照白日记忆的路线越过了鹿角与壕沟,摸索着向金军大营而去。

  李铁枪一边前进,一边睁大眼睛看着周围的情景,然而实在是太黑了,以至于两三步之内还能看清楚轮廓,两三步外则是人鬼不分,只能依靠白天的记忆前进。

  只要摸到金军营寨外围,就可以给城头打信号,到时候城头就会点燃火堆火盆,支援兵马也会迅速就位,届时将会万无一失。

  四周万籁俱寂,只剩下呼吸声与铁甲甲片的互相摩擦声。

  然而刚刚越过了最后一道鹿角,李铁枪却猛然发现,竟然有奇怪的声响从身侧传来。

  原本他还以为是身后的哪支兵马走岔了路,刚要摸过去作呵斥,随即就发现西北数里处的金军龟山大营突然灯火大作,杀声震天,而成闵所部同样如此,遥遥望过去,真的犹如整个龟山都被火焰燃烧起来一般。

  不过这不是重点。

  借着远方传来的火光,李铁枪猛然发现,身侧百步左右,竟然还有一波鬼鬼祟祟之人,穿着甲胄,扛着简易的飞梯向城墙方向摸去。

  对面也同样看到了李铁枪所率的三百精兵,同样有些呆愣,停止了脚步。

  还是李铁枪最先反应了过来,他吐出口中的铜钱,大声怒吼:“他娘的金贼!举火!举火!列阵!”

  寂静的夜中突然听见这一声大吼,不知情的宋军吓了一跳,然而李铁枪毕竟是威望较高的几名义军首领之一,他精挑细选的部下自然不会无视于他的命令。

  火把被迅速点燃,此时已经不是隐藏身份的时候了。李铁枪明白,夜战之中,谁先组织好军队,谁就能先摸到胜利女神的裙角。

  黑灯瞎火的,如果敌人无法整军,就算有万人,面对己方三百名甲士也是一冲就垮的下场。

  金军也是知机的,他们没有第一时间发动进攻,同样在手忙脚乱的点燃随身携带的火把。

  情况有些滑稽,双方都是三百人左右的队伍,从将官到小兵辣子一边恶狠狠地注视着对面的部队,一边引燃一切可以点燃的东西。

  “快!吹角!”

  “列队!长枪在前,刀盾在后!”

  “找自己的伍长什长,别他妈到处乱钻!”

  李铁枪与金军首领在指挥部下列阵的时候,也没有忘记向各自大本营示警,而无论是巢县城头还是金军大营的回应都十分直接,大量的火盆与火把被点燃起来,一南一北将中间区域照得影影幢幢。

  李铁枪与金军将领几乎是同时完成了整军,事到如今,倒也没什么好说的,双方列阵整齐,对攻在一起。

  不到一刻,战事就变成了大烂仗。

  这年头光天化日之下的遭遇战都有可能打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混战,更别说夜间了。

  前锋交手不到数合,有的军卒打退敌人后杀入阵中,有的军卒被打得连连后退,战线几乎立即就成了犬牙交错状。

  无论靖难军还是金军,战斗意志都十分坚定,一丛一丛的依靠好友乡人结成阵势,见到不是熟脸之人就劈头盖脸的攻过去,倒也没有哪一方立即溃败。

  虽然是甲士,可在这种避无可避的烂仗中,伤亡产生的速度依旧令人咋舌。四面八方全是敌人,甚至许多时候连敌我都很难区分的情况下,自相残杀都时有发生。

  若这种烂仗一直打下去,究竟会出什么结局真的不好说。

  明明占据了上风,却由于稀奇古怪的原因而演变成大溃退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毕竟现在太乱了,就算靖难军先将金军杀光,没准都会先自相残杀一会儿才能停下。

  然而无论是靖难大军,还是金军大营都不会对自家部队的危局视而不见。

  巢县县城与金军营垒几乎同时轰然洞开,各有数百军士高举火把从其中涌出,向巢县与金军营垒之间的杀戮战场赶来。

  双方出动的都是甲士,这种环境骑兵出来就是自讨苦吃,仅仅地形所造成的非战斗减员都会让宋金主帅哭成孟姜女。

  然而刚刚出城雷奔却有些犹豫,阻止了麾下选锋军的继续前进。

  这并不是因为他畏战,而是因为他担心在今夜就将一场突袭打成大决战。

  如此混乱的战场,就算雷奔将部队全都投进去,也只能加剧混乱而已。

  他连李铁枪在哪里都找不到,如何能将其救回来?

  而金军想来也有这种顾虑,也只是列阵在战团以北,与城门前的选锋军遥遥相望。

  若是选锋军与金军的增员部队搅到一起,那让靖难大军其余兵马继续增援还是作壁上观?

  如果不增援,万一大溃败,近千甲士的丧失还在其次,全军士气还要不要了?

  如果增援,那金军肯定也会增援,他们也承受不起士气全无的代价。最终结果就是,大家一起用添油战术,在夜间打成一场大决战。

  别看靖难大军夜袭玩得炉火纯青,可若是有人建议数万人在夜间打一场决战,刘淮肯定认为这人脑袋被驴踢了。

  别的不说,仅仅踩踏与误伤所产生的伤亡足以让任何一个指挥官哭成倾盆大雨。

  刘淮站在城头上,先是看了看龟山方向,随后就对辛弃疾说道:“五郎,今夜不能再战了,你亲自安排兵马再出城接应,把李铁枪拉回来。”

  辛弃疾点头,刚要下城,却回头说道:“大郎,金贼此举,很不对劲。”

  这种不对劲的感觉刘淮其实也有,然而却与辛弃疾一样,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这种不对劲就如同画布中一条不明显的色差,又如同庞大交响乐中的一丝不和谐旋律,即便艺术家们无法在第一时间找到不对劲的来源,却也能明显感受得到有些许诡异。

  刘淮知道辛弃疾所言何意,却还是摇头:“来不及说这些了,龟山那边要出事,咱们这里不能莫名打成决战的。”

  辛弃疾拱手离去后,刘淮对身侧的亲卫说道:“一起大喊,城门列阵!”

  “城门列阵!”

  在选锋军与城头守军大声呼喊中,辛弃疾率领本部五百士卒驰马而出,他与雷奔一样,并没有下令参战,而是让辅兵扛出柴薪来,堆成堆之后点燃,将四周尽量照得明亮。

  随后则是派遣小股精锐兵马,到混战的战团之中收拢兵马。

  金军似乎也同样的想法,出营了近千士卒也没有向前,而是吹起了号角,点燃了篝火来收拢兵马。

  在混战多半个时辰之后,战场中心的数百士卒都是精疲力竭,缓缓停止了进攻。

  双方趁机各自收兵,很快,战场上除了点点篝火,就彻底平静下来,只剩下远方的龟山依旧灯火通明,杀声震天。

  刘淮抚摸着女墙,眉头深皱。

第461章 鲜衣怒马少年时

  第二日,也就是二十日早晨,梁子初亲自从巢湖驾船而来,抵达了巢县,将昨日鄂州大军夜袭金军大营的结果通报给了刘淮。

  而此时,光州分都监余飞英的尸首,已经被金军吊在了辕门上。

  昨夜参与袭营的四百宋军的首级被垒成京观,摆放在了龟山脚下。

  这些从光州一路撤回来的勇士明显没有李铁枪的好运气,虽然是主动发动夜袭,却不料金军早就有了准备,他们一头钻进了金军的埋伏圈,很短的时间内就被绞杀殆尽。

  余飞英身中八创,被押到完颜亮身前时依旧大骂不止。

  完颜亮原本想要亲自劝降此人,然而余飞英将舌头咬断,吐了完颜亮一脸血水之后,也就无从劝起了。

  宋军龟山大营不是没有想过发兵去救,然而他们也承受不起夜间决战的代价。

  金军明显是早有准备,若是败上一阵,混乱之中被金军一举将龟山大营夺下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夜袭有些像梭哈,将精锐士兵派往最危险的地方,胜就是以小博大的大胜,败就是全军覆没的大败。救不下来余飞英所部,鄂州大军就得承受士气大跌的代价。

  瞒是瞒不住的,出征的光州军有许多,他们的袍泽上级一去不复返,这如何去瞒?

  成闵在望楼上沉默的看着这一幕,看着被堆成小丘的首级,复又看着辕门上那具残破不堪的尸首,在寒风中沉默不语。

  听着身边木梯的声音,成闵转头看去,只见毕再遇顶着一个不太合适的头盔爬了上来。

  “你父亲去小营了?”成闵沉声问道。

  “禀太尉,大人已经出营。”毕再遇毕恭毕敬的说道。

  无论如何,毕进与余飞英所率的光州军在六安曾经并肩作战过,有一份香火之情,此时派他去安抚光州旧部正合时宜。

  成闵转头继续望向金军大营,良久之后问道:“德卿,你给老夫撂一句实在话,你现在害怕吗?”

  “小子不怕,只有怒和悲!”毕再遇朗声回答道。

  “余叔临阵斗死,丈夫横尸沙场谁也怨不得,然而金贼竟然如此折辱尸体,与禽兽何异?我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何来怕这一说?”

  成闵闻言摇头苦笑:“若我军两万人都有你这孺子一般的志气,这场仗就好打许多了。”

  毕再遇闻言推金山倒玉柱一般跪了下来,也不顾成闵的搀扶,重重的叩首几次,朗声说道:“太尉,小子也知士气可鼓不可泄,只求一支精兵,出寨厮杀一阵,收敛袍泽之首级!”

  “小子,老夫不是小瞧你,你今年几岁?”成闵低笑了一声。

  “十三……不,我今年十四了!”

  “你可知,在军纪尚未败坏时,军中都不会收你这个年纪的军卒?”

  “金贼却不会因为我年纪小而放我一命!”毕再遇昂然相对:“成太尉莫要诳我,赢官人可是十二岁就上阵了,比我还小一岁……不,两岁……”

  成闵看着毕再遇稚嫩的面容,心中突然恍然。

  岳家军。

  他们是岳家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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