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金伐宋,将北伐进行到底 第159节

  纥石烈良弼远远望着,笑出声来:“萧赜,你刚刚不是问谁是国家重臣吗?其他人老夫不敢说,但来人肯定能算一个,即便现在声名不显,来日说不得能名垂青史,比老夫还要显赫。”

  几人连忙回头望去,待看清楚来人之后,复又各自觉得纥石烈良弼的说法没有问题。

  原因无他,来人正是完颜兀术最为宠爱的女婿,如今的北面副都统,枢密副使,当朝名将纥石烈志宁。

  此人的能耐在场五人都十分清楚,尤其是仆散师恭等人。

  因为他们之前面对契丹起义军的那场大败中,若不是纥石烈志宁临危受命,率军迎战,正面击溃了契丹军,说不得金国的会宁府都没了。

  而纥石烈志宁急匆匆的来见纥石烈良弼,自然也不是为了叙旧,或者拉关系认族长,一开口就是石破天惊。

  “相公,完颜雍那厮要反了!”

第283章 乃忠于国非忠君

  纥石烈志宁的话一出口,立马意识到了自己过于焦急,急火攻心之下竟然将这事当众说出口,却是立即扶着刀,用如电的目光扫向仆散师恭等人。

  其人今年只是三十有七,正值壮年,身材魁梧,剑眉朗目,英气逼人,多年的官宦生涯再加上执掌一方大军厮杀,使得纥石烈志宁身上威势更重。

  平日里,他就瞧不上这些幸进之辈,此时面对这些罪官更是没有好脸色。

  都杀了了事,何苦留着这些饭桶浪费粮食?

  与此同时,仆散师恭等人也恨不得戳聋自己的耳朵。

  这种事情也是他们能听的吗?

  金国立国这么多年,哪次宗室造反不得杀成尸山血海啊?

  完颜亮登基,那特么也是宗室造反!

  更何况,完颜雍这一茬究竟是造反还是被造反还说不准呢!

  纥石烈良弼却没有过多的反应,直接撵着胡须说道:“无妨,他们都是大金忠臣,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即可。”

  纥石烈良弼与纥石烈志宁的关系算不上亲近,即便纥石烈良弼是纥石烈部的族长,但纥石烈部与仆散部一样,实在是太大了。

  不说完颜氏有意识的拆分,就说作为渔猎民族,女真人也是有逐水草而居的习惯的,如此四散开来,过上两代人,除了顶着个纥石烈部的名头,很难用一个族长的名分就能把所有姓纥石烈的组织起来。

  就比如纥石烈良弼就是回怕川(今吉林省辉发河流域)人,而纥石烈志宁则是上京(今黑龙江阿城南白城子)胡塔安人,若是强论齿龄,说不得还能攀一些关系,但若是说两人有什么血浓于水的感情,那也是太过了。

  至于此时纥石烈志宁来找纥石烈良弼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自认为只是将领,天下大事,还得相公们做主才对。

  见志宁依旧用不信任的眼光看着仆散师恭等人,良弼温言说道:“志宁,将事情事无巨细,说与老夫听,万事自有老夫担待。”

  直到这时,纥石烈志宁方才恭敬说道:“相公,这事我也说不出巨细,毕竟这乃是谋逆大事,若是没有参与进去,谁晓得其中究竟是个什么状况,只不过我听闻完颜雍那厮欲反的消息已经在东京辽阳府传开了。

  在昨日,彼处东京副留守高存福已经其妻子送到了我这里,并且说他深受陛下大恩,要以死相报。”

  纥石烈良弼点了点头,这倒符合高存福的性子。

  此人是被完颜亮派遣去监视完颜雍之人,其人虽然胆小无能,却对完颜亮忠心耿耿,此时既然已经说了这种话,自然是见到已经阻止不了完颜雍谋逆,从而想要以死报恩了。

  “说下去,老夫要晓得局势有多坏,无论是好的坏的都要说。”

  “是!”不顾身侧的几名罪官已经流出了汗水,纥石烈志宁精神一振,拱手说道:“另外,有传言,本应南下的完颜福寿、高忠建、卢万家奴等将此时已经从山东折返,人数超过了两万,似乎要前往辽阳府,拥立完颜雍!”

  “还有,婆速路兵马总管完颜谋衍似乎也有些不稳,在常安汇聚兵马,不知是不是也有所图。”

  “谁?”萧赜忍耐不住,大声询问:“完颜谋衍?是那个完颜谋衍吗?”

  虽然这话没头没尾,但纥石烈志宁还是迅速明白对方的意思,并且重重点头:“正是那个完颜谋衍。”

  除了纥石烈良弼依旧面色沉静,其余人皆是相顾骇然。

  原因很简单。

  完颜谋衍已经死去的老爹正是金国开国大将,西路军的三驾马车之一完颜娄室;他已经死去的兄长,是元帅府左监军、隋国公完颜活女。

  有这个身份,即便是完颜谋衍是个纯废物,依靠父兄攒下的人脉,也可以扯一大片杆子出来。更何况,其人也参加过伐宋大战,怎么可能是个纯废物?

  这种人物如果站在完颜雍那一边,那可是一人就能抵一万兵马的。

  “给陛下写信吧!”

  “是啊,完颜雍深孚众望,可不是其他人可比的。”

  “若是曹国公在辽阳起兵,那前线大军……”

  见仆散师恭几人又七嘴八舌的闹腾起来,纥石烈良弼瞥了他们一眼:“如果按照大军行进,此时陛下已经差不多要渡淮河了,大战已经开始,如何能回转?再说了,事到临头难道让陛下飞过来不成?只能靠咱们自己了。尔等有时间再此处生乱,还不如好好想想破贼之法。”

  萧赜犹豫说道:“难道不能投靠曹国公(完颜雍)吗?俺与他有旧……”

  纥石烈良弼懒得废话,指了指萧赜对亲卫说道:“拖下去,斩了。”

  萧赜一愣,随即慌乱起来。

  但他求饶的言语还没有出声,其人身侧的纥石烈志宁就一脚踹在他的膝弯处,将他踹翻在地,随即抽出长刀,猛然挥下,只一刀就斩下了萧赜的大好头颅。

  “什么腌东西,脏了我的宝刀!”纥石烈志宁说罢,用阴冷的目光看向其他三人。

  纥石烈良弼却仿佛没看见依旧在地上滚动的人头,语气淡然的继续说道:“你们想多了,以私计,须知道老夫和志宁还能侍奉新主,尔等这些靠着幸进而登高位之人,完颜雍凭什么会接纳你们?你们难道就没有参与打压他?”

  “以公计,国家精锐泰半在与宋国交战,如果后方生乱,前线士气崩溃,宋军若是趁机掩杀,那大金国祚都有可能覆灭,到时候,有天大的荣华富贵也轮不到你们来享用!”

  纥石烈志宁重重点头,将刀上的血水甩了甩:“相公所言有理,这正是忠义之士所担心的事情。”

  无论是良弼还是志宁都是有大志气,大智节之人,想要他们心悦诚服,可不是靠一个皇帝的名头就能办到的。

  所以要说他们对完颜亮有多忠诚,那倒也未必,但他们对父兄拼死建立的金国却是忠心耿耿,哪怕九死也得让金国国祚延续下去。

  这也是完颜亮能够道德绑架纥石烈良弼、仆散忠义等人的原因:反正南征大战已经开始,你们已经无法阻挡了,此时你们是要拼死作战,拼死稳定局势呢?还是要把大金一起拉进深渊?

  当然,现在谁也没想到的是,宋国的战力会如此拉胯。

  真正历史上,前线的金军哪怕经历了苦战良久,渡江失利,皇帝被弑杀,竟然也能全须全尾的回来,其中自然有主持军务的完颜元宜能力逆天的原因,更重要的在于宋国根本没有派兵追杀。

  然而必须说的是,宋军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脾性也不是天生就有的,主要是统治阶级太不当人,而宋军也太晓得宋国朝廷的德行了,何苦卖命呢?

  所谓射一轮箭要一轮赏赐,你笑话宋军不懂战争,宋军笑话你不懂宋国。如果不这么要赏赐,赏赐就没了!

  此时,对于宋国拉胯程度一无所知的纥石烈良弼呵斥完其他几人,复又看向纥石烈志宁:“既然说了叛逆之人,那总得有忠义之士吧。”

  志宁点头:“有的,北面都统白彦敬、会宁府尹完颜蒲速赉、利涉军节度使独吉义都是忠义之士,愿意为国家出力。”

  纥石烈良弼闭目不语,良久之后方才说道:“那你呢?”

  “嗯?”

  “那你呢,志宁,你是如何想的?”

  纥石烈志宁单膝跪地说道:“前唐神龙政变时,大将李多祚对宰相张柬之说:苟缘王室,唯相公所使,终不顾妻子性命。

  今日我一粗鄙武夫,也要对相公说:志宁世受国恩,苟利国家,唯相公之命是从,绝不惜身!”

  纥石烈良弼点头说道:“如此便好。白都统此人,有智而迟,可以做谋而后定,却无法让其决断,但好在老夫来了。

  仆散师恭,你是想当家奴,还是想当重臣?”

  依旧呆愣看着萧赜头颅的仆散师恭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后却是立即咬牙:“回相公,俺虽然能力不济,却也想要当一个堂堂正正的重臣!”

  “你们呢?”

  有萧赜的前车之鉴,萧秃剌、萧怀忠不敢不应,同时拱手以对:“愿听相公调遣。”

  纥石烈良弼满意点头:“你们几人虽然临阵手艺差了点,但毕竟与契丹贼厮杀许久,对这军中谁能战谁不能战,哪个是英雄哪个是孬种,比老夫这两眼一抹黑的尚书左丞要清楚的多。老夫要你们与白都统一起,整饬出五千精锐兵马,交于志宁统一指挥。”

  仆散师恭应了一声,却又犹豫说道:“是不是人数有些少了?五千兵马……足够吗?”

  纥石烈良弼用诧异的眼神看向仆散师恭:“你难道还真的想在大金龙兴之地杀个尸山血海不成?完颜雍是要篡位,不是要重新打一遍天下,陛下当时难道也集结了几万兵马杀赴宫城吗?”

  仆散师恭复又一哆嗦,也不再言语了。

  纥石烈良弼继续说道:“志宁,告知会宁府尹完颜蒲速赉、利涉军节度使独吉义,让他们各自集结兵马,却不要出动,只待老夫的军令。

  另外,告诉白都统,最迟明日,他要集中全军马骡,给这五千人每人三匹备马。咱们出发之后,他就得谨守潢水,万万不可让契丹贼占了便宜。”

  “喏!”见纥石烈良弼如此痛快的就下定了决心,纥石烈志宁也瞬间意气大振,回头上马之后,复又回头询问:“我将消息传给白都统的时候,他总是担心消息不准,让我再三确定。相公难道就不担心完颜雍没有反,是咱们冤枉好人了吗?”

  纥石烈良弼笑着摇头:“不担心,真也好,假也罢,待到完颜雍面前,一切都会了然。若真是冤枉了他,大不了老夫给他摆酒赔罪,难道他还能咄咄逼人,不放过我这把老骨头吗?”

  纥石烈志宁微微一愣,复又大笑而去,一时间只觉得这几日的惶恐失望都烟消云散了。

第284章 侵袭如火燎两淮

  无论军略还是计策,从来都是越简单越好,环环相扣的连环计,在现实世界的可操作性很低,原因就是在整个计谋的操作过程中,实在是太容易失控了。

  一整套完整计划,就算每一步都有九成的胜算,在经历十个环节后,也只剩下三成半的胜算了。

  所以,纥石烈良弼收拾完颜雍的计策很简单,集结所有精锐,备好战马,急速将谋反篡位的首脑人物控制住,那事情就平定了。

  而在莒县,刘淮的计谋也是相当简单粗暴。

  集中所有能来的军队,在一天之内全都打出去。

  但事实就是,就算如此简单的计策,一旦开始执行起来,各种状况也是纷纷不断。

  十月三日清晨,日照城中,七千东平军与三千忠义军已经全部动员了起来,

  日头刚刚升起,饱餐一顿的北伐军倾巢而出,向着金国水军北大营攻去。

  驻扎在北大营的神锋军不甘示弱,同时也担心被北伐军冲进大营,直接在营寨外列阵,与北伐军正面作战。

  同样是万人大军,即便神锋军几乎没有骑兵,但双方的战斗力依旧不是相等的。

  在开战两个时辰之后,虽然金军的小寨在石臼山守军的骚扰下无法出兵,从侧翼袭击北伐军,但正面阵战中,北伐军被神锋军缓缓向南压迫。

  甚至有一两阵被直接击溃,若不是及时填补阵线,差点就会引起全军大溃败。

  张荣的判断可以说是精准了,现在的东平军在正面战场上根本不是金国主力正军的对手。

  而这一点,甚至连金军自己也知道。

  蒲辇合达站在神锋大旗之下,摸着光溜溜的脑壳说道:“没道理啊,汉狗为何要主动来攻打我军,难道这些贼人发觉什么了?”

  神锋军副都统阿兀奎同样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应该,武成军不是已经都被清理了吗?圣旨的内容又怎么可能会宣扬的到处都是?”

  蒲辇合达揪着马缰,有些焦躁的在这片高地上转了几圈,复又有些懊恼的说道:“早知道汉狗要出来打,那就不让威镇军高什他们先走了,这下可好,咱们神锋军反而要为那些杂胡垫刀头,真是岂有此理。”

  阿兀奎连忙低声说道:“将军慎言。”

  虽然作为女真国族,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的欺辱汉儿,但面对奚人、渤海人、契丹人时,还是得有一些尊重的。

  再说了,刚刚发生武成军这破事,无论如何都该收敛一些的。

  蒲辇合达也自知失言,但还是有些焦躁,片刻之后终于不耐,掏出令牌,扔给一名亲兵说道:“你去,再去催一催高什,他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到底准备好了没有?俺再给他一个时辰,到时候无论如何,俺都要撤了!”

  亲卫接过令牌,拨马离去了。

  阿兀奎望着那名亲卫远去的背影,长叹一声:“这都他娘的是什么事啊,天下哪有这么打仗的?”

  蒲辇合达同样叹息:“圣旨已经说的很明白了,陛下已经自涡口渡过淮河,攻入了宋国两淮腹地,严令咱们水军立即出发,协助陛下渡大江。”

  听到这里,阿兀奎依旧有些不敢置信:“不是说,此次陛下这里只是偏师吗?主力应该都去了襄樊,如何还想渡江?”

  蒲辇合达一摊手:“谁晓得呢?说不得是两淮打得太顺了!俺也问了问都统,他却说一切战事都要为国家政略让步,让咱们放下东平贼,立即全军回营登船,支援陛下。俺还能有啥好说的?”

  说着,其人复又恨恨指向了遥遥相望的东平大旗,恼怒说道:“这张荣这厮好不晓事,再等一日俺们就撤走了,何苦在今日与俺们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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