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金伐宋,将北伐进行到底 第131节

  然而这厮刚刚抽出铁锏,却突然听到身后哗然起来。

  惊呼的声音如此之大,几乎压过了人嘶马鸣声。

  温敦浑玉心中一沉,连忙回头,却刚好见到魏胜一手持大刀,一手持夺来的猛安大旗四面挥打的场景。

  因为避免被斩首,所以将官往往与亲卫衣着相同。魏胜根本不知晓刚刚被砍飞头盔的温敦浑玉是主将,他从头到尾都只是奔着这面猛安大旗而来。

  在将几名护卫打落下马后,魏胜夺过了猛安大旗,挥舞着旗杆将前来抢夺的金军打翻,随即将旗帜扔到地上,继续挥舞长刀向前厮杀。

  后续的忠义军甲骑齐齐振奋,沿着魏胜开辟的道路径直向前穿插。

  温敦浑玉面对着汹涌而来的甲骑彻底失措。

  穿凿阵型就是这样,因为是一个锥子型,中央人员密集,阵型厚实,一般情况下可以直接凭借锥子前段的勇将打开地方缺口,随后由精锐亲卫扩大,并用厚实的阵型直接压垮对方。

  可一旦最精锐的矛头被顶住,后续人数庞大的人马反而成了各自的阻碍,冲锋瞬间就会停止。

  如果是面对步卒,接下来就是长枪兵向前,展开对骑兵的屠杀了。

  如今温敦浑玉所面对的情况更糟,武兴军的穿凿阵型不但没有成功,反而被忠义军从中央凿进来了。

  而除了魏胜勇不可当之外,两翼也开始了大规模接战。

  鱼元与张小乙虽然不似魏胜能洞穿敌阵,但正面迎敌还是不虚的。

  不到片刻之后,手持长矛作为突骑参战的金军轻骑已经开始了溃散。

  虽然把轻骑当突骑使用是有传统的,因为轻骑速度极快,来去如风,而且马力消耗小,一般的中等骑兵甚至都拿他们没办法。

  到了拿破仑时代,只要敢于冲击的骑兵,无论盔甲多少,甚至无论有没有盔甲,都可以算作重骑兵。

  但是,武兴军的轻骑转战多日,几乎是没有任何停歇,刚刚又是参与围攻车阵,一番折腾下来,就连箭矢也不太足了,更何况马力?

  而失去了速度优势,正面与甲骑开始绞肉,轻骑又如何能敌呢?

  接战两刻钟之后,金军两翼轻骑遭受了巨大伤亡,支撑不住,向后撤去。

  张小乙拔出了一杆谋克大旗,挥舞几下后,扔到了地上,随即对着亲卫大声说道:“分出五十人,去驱赶那些轻骑,剩下的都随我来!去摸金贼的屁股!”

  说罢,张小乙横过长枪,举起腰间的水袋,猛灌一口。

  带着茱萸味道的清水刺激喉咙,使张小乙陡然清醒了许多,疲累也随之消失了些。

  见身后甲骑大略已经整备好,张小乙大吼出声:“真是痛快!”

  说着,他复又一马当先,斜插向金军背后。

  至此,跟随温敦浑玉冲锋的七个谋克,几乎被五百忠义军甲骑整个包围起来。

  武兴军的疲惫,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更雪上加霜的还在后面。

  围攻车阵的武兴军已经缓缓撤了回来,但那主攻的三百甲士伤亡惨重,攻入车阵的甲士更是无一人生还。

  当会兰成确定仆散东没有回来的时候,脑袋差点炸开。而第七猛安的各个行军谋克也当即慌乱起来,甚至有人不顾场合,开始了互相指责。

  会兰成只是个行军谋克,能指挥动第二猛安,全是因为他有些战功,并且是温敦浑玉的心腹。

  他如何指挥的动第七猛安的将领们呢?更何况是如今这种情况。

  屋漏偏逢连夜雨。

  东边的斥候一次比一次急,一次比一次快,就当武兴军依旧混乱的时候,数百打着‘天平’大旗的马军从东面急速杀来。

  领头的正是双目赤红,杀心大起的辛弃疾。

  这两天他可是被折腾的够呛,在武兴军逃跑之后,辛弃疾又是吓唬又是忽悠,终于让莒州大户出血,架设了浮桥。

  渡河之后,辛弃疾抽调了全军骡马,带着八百骑,一千二百步,组成骡马军团,循着武兴军的痕迹追杀而来。

  但令人哭笑不得的是,无论是辛弃疾,又或者李铁枪,还是耶律兴哥,都没有率领大队骑兵急行军的经验。

  须知道,军队人数一多,所产生的问题简直是几何式的增多,十个人与一千人所造成的混乱是两码事。

  所以,在追击半日后,骑着骡子与驽马的步卒就开始掉队。不得已,辛弃疾也只能派遣军官一路收拢掉队士卒。

  而在第二日启程时,又有一些马匹较差的甲骑前来汇报,说是备马已经不成了,再行军就只能骑战马了,很有可能会把战马也跑废。

  辛弃疾对此也没有办法,只能再次精简队伍,在经历了一系列金军游骑骚扰之后,他终于在魏胜下场三刻钟之后,也率四百甲骑加入了战场。

  几乎已经气疯了的辛弃疾的首要目标就是乱糟糟的金军步卒。

  而到了这个时候,会兰成也只是将第二猛安草草汇聚起来而已。那些第七猛安的行军谋克还在为是否要再次攻打车阵,将仆散东的尸首抢回来而争执不休。

  在会兰成绝望的目光中,四百天平军甲骑几乎没有列阵,以一种各自逞勇的姿态,杀入第七猛安乱糟糟的阵型中。

  第七猛安丢盔卸甲,当即溃散。

  多日征战的疲惫、战事不利的惊惧、行军猛安战死的惶恐、身处包围的绝望终于集中爆发,使得这支可以堪称金国精锐的千人队溃不成军。

  就如同过往在他们马蹄下逃命的农民军一样,他们也开始慌不择路的逃跑。

  在溃军的冲击下,会兰成也无法控制第二猛安剩余的步卒。就在此时,车阵裂开,甲士轻卒组成的队列在何伯求的指挥下匆匆列阵,随即就主动杀了出来。

  “杀贼!”

  绝望之中,已经无法收拢大军的会兰成拔出了长刀,大吼一声,随即就单人独骑向着青犀大旗冲去。

  “来得好!”辛弃疾正在一马当先驱赶溃军,却见会兰成逆着溃军而来,来取他的大旗,心中杀意又起,径直迎上。

  长枪荡开长刀,辛弃疾双手一拧,狠狠将枪尖刺进会兰成的胸口,双臂用力,将其挑飞在了空中。

  会兰成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回头望去,似乎想要看到自家将主得胜而来的场景。

  然而他最后一眼看到的,却是战无不胜的武兴军骑兵在忠义军进攻下溃散的画面。

  而那面猛安大旗,似乎早就不见了。

  “不……”会兰成喃喃出声,却没有被任何人听见。

  下一瞬,他就被辛弃疾甩落枪尖,掼在地上。

  数十骑轰然而过,很快,这名温敦浑玉的心腹谋克,就与大地的颜色混杂在了一起。

  “大胜!”

  “好!”

  “万岁!万岁!万岁!”

  天平军的骑兵纷纷欢呼起来,而随即忠义军就有了呼应,一开始还十分嘈杂,片刻之后,声音终于统一起来。

  “追杀!”

  “追杀!”

  “追杀!”

  辛弃疾浑身血气迸发,对身后大吼:“这就是军令了!将金贼赶尽杀绝,撵进沂水!”

  “杀!”

第237章 腰剑沂水平泼贼

  温敦浑玉觉得自己似乎是作了一场梦。

  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明明自己所率的都是精锐,明明对方都应该是一触即溃的农民军,明明自己的决策从头到尾都没有问题,为什么就全军溃散了呢?

  他是从哪一步就做错了?

  是从在没有击败天平军,就决定孤军深入的时候吗?

  不,那时候再与天平军死磕已经毫无意义,就算将天平军覆灭,也无法再进取侧击忠义军。温敦浑玉只能或撤或进而已,没有更多的选择。

  是再早一些,决定与天平军大战一场,而不是直接绕路的时候吗?

  不,天平军是贼军,而根据这些年在山东的经验,贼军都是废物,若温敦浑玉不敢去碰一碰,他也不要领兵了,回家抱孩子吧!

  那是更早之前,决定以偏师侧击忠义军的时候吗?

  不,只要武兴军还要绕过那片要命的丘陵地带,从侧后夹击忠义军,就一定会要有偏师绕后的。

  那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的错?

  浑浑噩噩之间,温敦浑玉却见眼前一片波光,却是已经随着慌不择路的溃兵一起,来到了沂水之畔。

  见到这一片水色之后,温敦浑玉终于回过神来,然而他却没有整军的意思,却是立即想起一件事来。

  东平府多水泽,著名的水泊梁山就在东平府境内,而当时武兴军的驻地就在一条小河旁,当时收到枢密院旨意的时候,武兴军众将正在河边整训。

  原本以为是调动他们去与契丹人撒八死磕,或者作为全军先锋攻打宋国,所以武兴军众将都十分紧张。

  然而听说是来攻打山东贼军之后,众将纷纷松了一口气,在军议上,虽然因为仆散达摩之败而提起了一些小心,但更多的是因为那个九月十日的时限。

  至于能不能摧枯拉朽的打败这伙子自称忠义军的贼人,难道还有什么疑问吗?

  现在想来,如今的祸根正是那时候种下的。

  其后武兴军

  其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若不是徒单章身死,第一猛安就不会伤亡大半,残部就不会拔队斩军法所整肃,从而一时间失去了战力。

  那么此次绕后就会由第一、第二两个猛安来做,第一猛安无论人力畜力都要高过第七猛安一截,以两个顶尖千人队的战力,说不得当日就能将天平军一举击破,顺道将莒县收复了。

  所谓一步错步步错,就是因为在一开始小觑了敌军,才被敌军所趁。并且随着判断失误,而使全军不停的犯错,到了此时终于彻底颓然,两千儿郎困于死地,求生不得。

  错了啊!错了啊!朝中诸公和武兴军诸将都错了啊!无论忠义军还是天平军,都不是普通的匪兵!

  他们是精锐,是可以攻城略地的精锐,是可以与金国正军野战决胜负的精锐!

  虽然厘清了所有因果,但温敦浑玉却没有任何高兴,相反,他复又陷入了巨大的惶恐之中。

  这样一来,岂不是不止是第二猛安已经无救,乃至于整个武兴军都已经危险了吗?

  “将军!”

  “将军!”

  有亲卫焦急的呼唤声传来,让温敦浑玉稍稍回神。

  “将军,现在该如何是好?”

  温敦浑玉从马镫上站起,环视四周,却绝望的发现,金军之所以停止了逃窜,是因为忠义军与天平军已经从三面围上,将千余金军堵在了沂水的河滩上。

  到了此时,有些金军被激起了凶性,向着围攻而来对忠义军奋力搏杀,然而失去军官指挥的情况下,这些散兵游勇迅速被斩杀当场,在最大的一股百人小阵被击溃之后,金军再也组织不起反抗力量,乱乱哄哄的向后撤退。

  有些军官也依旧在试图组织反击,然而在三面围攻环伺,自家兵马散乱的情况下,只能一步步被逼到滩涂深处。

  沂水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整修清淤了,靠近官道附近还好一些,越是靠近河中,越是淤泥堆积,难以行进。

  金军只能舍弃了陷进淤泥的战马,脱下行动不便的铠甲,扔掉碍事的长兵,几乎是赤手空拳的狼狈逃窜。

  温敦浑玉勒马在了一处硬实地面上,环顾四周,惨笑了一声:“你们各自逃散吧,如果有熟识水性的,就从河中逃生,如果有自持勇武的,就从正面冲杀出去,莫要再管我了。”

  亲卫们面面相觑,还要再劝,却见追军停止了脚步,驻足在这片烂泥滩之外。

  忠义军与天平军甲骑下马列阵,而赶来的忠义军步卒中,有数十人越众而出,大声喊道:“弃兵不杀!降者免死!不降者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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