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金伐宋,将北伐进行到底 第129节

  为今只有死战而已。

第233章 聚得性命为一掷

  攻取一座城池需要多久呢?

  有的城可以一鼓而下,有的城则是需要经年累月的围困。

  但那些一鼓而下的城池要么是守军士气崩溃,要么是守城士卒不足,从来没有说一城守军兵力充足,众志成城反而被摧枯拉朽打败了。

  原因不言自明,在古典时代,守城方的战术优势太大了。

  在车阵中央的何字大旗之下,何伯求顶盔掼甲,竟然还有心思将水袋中的凉茶水倒进随身携带的茶盏中,并一饮而尽。

  崔蛤蟆站在一辆大车上,遥遥观望车阵之外的形势,见何伯求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不由得好奇问道:“大哥,你咋一点都不着急呢?”

  何伯求合着茶盏中的凉茶,微笑说道:“我有什么可着急的?七百民夫,五百正军,其中还有三百甲士守这么一个车阵,若还让我殚精竭虑,那你和张丑却不是被人小瞧了?”

  崔蛤蟆想了想,竟然点头:“确实,魏公这车阵摆的,简直是如金汤筑成般坚固。金贼就两千人,咱们守上一日夜不成问题。只不过若是一日夜后,咱们饮水尽了,可就难说了。”

  何伯求嗤笑出声:“若是一日夜还没有来援兵,那魏大刀与刘飞虎子一起跳沂水去吧,还北伐个什么?你且看着吧,两个时辰之内,就会有援军赶到,说不得来的还不止一股。”

  何伯求现在的官面身份是沂州通判,沂州大大小小的事务基本上都要过他的手,所以他是知道天平军作援军,也知道刘淮将天平军派去莒州,阻挡绕后金军的。

  然而现在这股绕后的金军已经杀到了眼前,人员还保持的相对完整,肯定不是与天平军力战之后的结果。

  八成是仗着马匹多,直接绕过了天平军。

  那姓辛的小子看起来倒像个豪杰,怎么可能不追过来呢?

  崔蛤蟆点头称是。

  他一直是十分信任何伯求的。

  “阿丑去了北侧,俺去南侧看一看,别出了疏漏。”

  “去吧。”何伯求笑着说道:“坚持不下去就举幡子,我看见了,就会发兵去援。”

  崔蛤蟆一边走,一边放声笑道:“大哥,俺这里不用惦记,你还是备着去阿丑那里吧。”

  何伯求笑了笑,随即看向身侧的何来也:“九叔,武兴军势穷了。”

  何来也点头:“确实,都开始孤军深入,用正军来做孤注一掷了,如何不是势穷呢?只要吞掉这两千金军,咱们忠义军就可以从正面推过去了。”

  何来也说罢,沉默片刻,复又皱眉:“阿郎,俺有一事不明,武兴军都统蒙恬镇国之前也是在海州沂州厮混过,俺也见过几面,不是个颟顸人物。为何将仗打成了这般?”

  何伯求笑道:“还能是如何,上面压迫,下面无根,他哪怕有一万正军又能怎样?

  你想想,若是金国能稍稍正常一些,莒州完颜子晋坚守莒县,这绕后的武兴军是不是就可以汇合莒县金军一起攻破天平军了?

  如果完颜亮暂缓征宋,先收拾内政,派遣三路大军来围攻,是不是也能轻易击败忠义军?

  退一万步讲,若是武兴军与地方官府配合,集合周围两三州的民力物力来打,也不是忠义军可以抵挡的。

  现在武兴军一万人,地方官府被清扫一空,又没有援军支援,看似气势汹汹,但只要稍有顿挫,则后继无力。”

  何伯求听着骤然响起的喊杀声,顿了顿后方才说道:“九叔,现在就是顿挫之时。”

  确实是顿挫了。

  这时距两千金军已经与车阵正式开战已经过了近一个时辰,金军已经将车阵团团围住,发动了数次猛攻,却几乎都被长枪与劲弩逼了回去。

  温敦浑玉同样亲自冲了两次,然而大车之上,木盾之后全是神臂弩手,只要靠近就会遭遇攒射。有些决死的金军干脆直接从马上跳进车阵中,试图从里面打开缺口,却发现车阵之后还是手持长兵的军士等待,往往一落地,就被长枪大斧打翻在地。

  一时间根本攻不进去。

  温敦浑玉心中大恨。

  轻兵冒进就是这样,固然能通过出其不意,将敌方打一个措手不及,可一旦受挫,手中本钱空空,只有随身携带的物什可以使用。

  这时候要带几辆辎重大车,拖出粮袋来堆在车阵下,以作斜坡,早就能让军兵冲进去了。

  临时制作飞梯,甚至直接从附近村落中抢梯子,不是不成,而是必然会耗费时间。

  这种类似攻城般的攻车阵,根本不是架上一个梯子就能解决的事情,无法在同一时间投放足够多的兵力,就变成了添油战术,纯属送菜了。

  过了一个时辰之后,才算是将火箭与一百余把各种梯子准备完毕。

  温敦浑玉双眼赤红,对着仆散东说道:“阿东,就是现在了,没有第二次机会了,忠义贼不会坐视咱们围攻他们辎重,再拖下去,士气沮丧之下,忠义贼肯定会发大兵来援!”

  仆散东揪住温敦浑玉的马缰绳说道:“阿玉,你慌了!俺再最后劝你一句,这车阵急切难下,咱们干脆直接捅忠义贼大营去,莫要管他们了!”

  温敦浑玉大声说道:“我没有慌!阿东,你想想,忠义贼辎重车组成的车阵都如此难下,他们修的大营又哪里是好啃的?如今之计,就是攻下车阵,驱赶溃军,以攻打他们的营垒,方有一线生机。

  而且,不是你说的,不敢放这么多人在身后吗?为何变卦了?”

  仆散东挥手将亲卫们撵开,直接在纷乱的战场上说道:“阿玉,你何等聪明,如何看不出来现在咱们两个猛安已经陷了险地,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能攻下车阵,儿郎们还有多少气力?还能否打下去?若是疲累了,被那追来的天平军堵住,该如何是好?”

  温敦浑玉盯着仆散东的眼睛说道:“那你待如何?”

  仆散东喘着粗气,声音压低:“不要强攻车阵了,趁着对他们有所震慑,咱们两个猛安拿着这些飞梯火箭速去忠义贼大营,从侧后方放火也好,张大声势攻营也罢,咱们攻打半个时辰,若都统还攻不进忠义贼营垒,那也不是咱们的错处了。

  到时候咱们扭头就走,往南去,一路烧杀,杀光烧光抢光,俺就不信到时候忠义贼还能坐得住!”

  这也算是一条毒计了,而且无论对上对下,都可以交待过去。

  可关键就在于,这一味毒药见效太慢,后方的层层压力传导到前方的忠义军时,不知道会过几天。

  还得说回那个要命的九月十日期限。

  这可不是武兴军攻破忠义军前军大营期限,而是武兴军夺回临沂,打通临沂通道的期限!

  温敦浑玉只是犹豫了片刻,就坚决摇头,否定了这个说法:“阿东,事已至此,不用尽全力试一试,我不甘心。

  你在后面主持接应,俺亲自率全军,四面猛攻车阵,若不成,咱们再转头行你的计策。

  左右不过半个时辰,不耽搁事的。”

  仆散东长叹一声,复又摇头:“阿玉,你是帅才,俺才是斗将。你且在这里安坐,俺率亲卫拼死进攻即可。”

  见温敦浑玉犹豫,仆散东笑了:“怎么,阿玉你还担心俺不用心吗?”

  温敦浑玉欲言又止,到最后也只能点头:“一切小心,事有不谐,就速速撤出来。”

  仆散东放下顿项,只留下一双杀气腾腾的眼睛:“俺自然晓得。放心,俺不会把命扔到这鸟地方的。”

  说罢,仆散东一挥手,亲卫同时吹起了号角。

  手持弓箭的数百甲骑蜂拥向前,先是抵近恐吓,随后就绕着车阵开始抛射箭矢。

  这些箭矢几乎无法造成杀伤,却依旧在车阵中造成了一些混乱。

  忠义军神臂弩手不甘示弱,纷纷起身回射。

  与金军差不多,金军无法射到掩体后的忠义军,忠义军也很难射中运动中的甲骑。

  而战马奔腾所产生的烟尘,更是将武兴军步卒隐藏住了。

  在一片混乱中,角声一停,鼓声随即响起。

  三百武兴军弓手点燃了包裹着箭头的油布,从车阵的西方与南方两个方向快步上前,射出了一轮火箭。

  这复又造成了一些混乱,甚至不知道点燃了什么,在惨叫声中,车阵中有浓烟升起。

  又是几轮箭雨之后,隐藏在车阵东侧的仆散东扛起了一架飞梯。

  “冲!”

  借着甲骑与烟尘的掩护,带着飞梯的三百武兴军甲士猛然冲出,直到抵近之时,才被忠义军发现。

  “那里,神臂弩一齐!放!”

  有军官在大车上大声命令,二三十把神臂弩同时转向,攒射而去。

  一轮弩矢之后,武兴军只倒下了两三人,而就在弩手手忙脚乱的给神臂弩上弦时,一个个飞梯已经搭上了车头。

  仆散东从腰间抽出瓜锤,指着前方说道:“儿郎们,随俺杀贼!”

  “杀!”

  喊杀声瞬间变得激烈。

  武兴军第七猛安仆散东手持两把瓜锤,先登冲进了车阵。

第234章 风披斑甲虎皮乾

  “终于来了。”何伯求听到鼓声与角声大作,扔掉了茶盏,从车辕上跳了下来,甲胄碰撞之下哗啦作响。

  “西边与南边射火箭,东边是甲士主攻。金贼主将倒有些急智,知晓要把溃军往北面赶。”何伯求环视身侧一百甲士:“咱们上!”

  说着,何伯求扛起一柄长斧,率先东行。

  一百长斧甲士纷纷鼓噪起来,举着何字大旗,向金军甲士扑去。

  作为先登勇士,仆散东一登上车子,就发觉有些不太对。

  仆散东刚刚挥动瓜锤,将一名来不及躲避的弩手砸翻在地后,身后却又有另一名弩手扔下神臂弩,拿起放在一旁的双手重剑,抡圆了砍过来。

  仆散东矮身躲过,重剑砸到车板上,深深卡住,弩手竟然一时间拔不出来,而趁此机会,仆散东双锤刚刚扬起,重重砸在那弩手的头盔上。

  弩手连惨叫声都没有发出,就身子一软,瘫了下去。

  仆散东知晓他不能一直站在大车上,他得下去为麾下打开先头阵地,所以在锤杀两名弩手后,就要跳下大车。

  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还没有摸到车帮,车下就有几杆长枪一起捅了过来。

  饶是仆散东是沙场老将,更是全身重甲,可面对七八杆明晃晃的枪头,也不敢正面对抗,只能在大车上后退一步。

  仆散东又惊又怒,定睛看去,却见车下列成长枪阵的军士全是布衣,几乎没有甲士。

  然而这些轻卒在面对甲士时,却是手持长枪,列成了大略还能看的阵型,奋不顾死的上前厮杀,让仆散东感到诧异异常。

  忠义军竟然有如此多的悍卒吗?

  不对,他们都是民夫之流。

  什么时候民夫也如此强悍了?

  电光火石之间,仆散东脑袋里的疑问已经转了好几圈。

  其实原因很简单。

  因为这些民夫基本上全都是何家庄之前的庄户。都是有一定军事经验的,甚至有一些人都可以堪称是精锐老卒了。

  何伯求在率领庄户出征时,自然是家家出丁。有的庄户家中男丁多,还得抽两丁甚至三丁。

  忠义军来主政之后,不可能这么征发军队,哪怕是土地兵也不成,因为一个聚居地中,总得留够足够的劳动力来种地的。

  所以,这些没有被征募为正军的前何家庄庄户,也就成了普通百姓。

  但即便是忠义军也不能放弃封建时代的传统艺能:征徭役。简单的来说,就是让百姓免费给官府干活。

  后方的徭役一般以整修水利为主,但临沂周边的徭役,就是要当民夫上战场了。

  也因此,这些具备一定军事技能的百姓,变成了民夫,赶着大车到前线。

  何伯求那么老神在在,真的不是装的,这些前庄户们就是他的底气。哪怕此时已经废除的人身依附关系,但何伯求的威望不会凭空消失,民夫的战力也不会凭空消失。

  似乎有人察觉到这当先跨过车阵之人是金军将领,枪阵之中,突然有一壮硕汉子手持长斧越众而出,直接向仆散东杀去。

  “爷爷乃是张百草!金贼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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