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次日,刘羡让士兵稍稍休整,在次日下午就开始填埋壕沟,营造土山。
直到这时,崔远才感觉到有些许不对,他纠结良久后,终于在傍晚时打开城门,派出一支手持大刀的步营跑出来,试图力战袭扰。
但不知城内是如何下令的,领头的军官作战意志并不坚决。刘羡在土山旁布置有骑兵防御,一见有人冒头冲过来,便立刻以箭雨进行回击。仅仅一刻钟后,对方缠斗不过,便仓皇丢下几十具尸体,再次缩回了城内。
之后这种情况又三番两次的发生,每次都被常山军正面应付了过去。守军们真正有效的抵御手段,还是只有墙头上对下方堆土人的射击。可这种射击的杀伤到底是有限的,攻城方只需要做好防护,哪怕堆土的速度慢一些,土山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增长。
在第三次太阳升起的时候,常山军在城脚成功立下三十座土山,山头与房子城头相隔不过三尺,几乎可以一跃而上了。
刘羡便对司马道:“殿下,是可以发动总攻的时候了。”
司马有些诧异,问道:“这么快吗?今天才是围城的第三日啊!”
刘羡笑道:“对付这种货色,用三日已经算多了。如今士气正旺,正是一鼓作气的好时机,再拖下去,就变成白白增加伤亡了。”
当日晌午,刘羡令全军饱食,筵席上,他先是将军中的军官都召集在一起,吩咐说:
“用完午膳后的半个时辰,就要发起总攻。鼓号声一响,我就要看见你们的人站在山头。”
“现在敌人受到三面包围,已经如惊弓之鸟。你们不要害怕那些守城的人,第一个登上城墙的人,殿下不会吝惜他的赏赐!”
“但也不要做嗜杀之人,不要贪恋首级,想着斩首请功,延误时间,后方自有专人统计。如果敌军投降放下武器,就饶他一命,告知城中百姓,缴械不杀。”
“如果有人趁机抢劫不法,我会以军法处置!记住,我们此行是义军兴师,不是哪里来的土匪!”
整训一番后,他又特意挑出胜弩营来,从怀中掏出两张画像,对为首的令狐盛等人指点道:
“我看城东南角的防御最薄弱,你们从这里的土山攻上去后,试着打出一个破口。等形势稳定了,你们不妨鼓起余勇,杀入城内。就按照这两张画像,去找房子令与赵国相。拿下这两人,这一战的头功,便让你们取得了。”
这就是刘羡的全部安排了,宣城公刘弘全程在一旁观看,等这一切结束后,他感慨道:“你的安排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刘羡不禁有些奇怪,问道:“宣城公,莫非是我安排不够妥当?”
“有一定可以商榷的地方。”刘弘风轻云淡地笑道:“比如为了掩护对东南角的猛攻,你可以在东北角打个佯攻。又或者说,可以在登城时趁势朝城内纵火,引起骚乱。不过总得来说,都是些枝末细节,并不重要。”
“我说得不太一样,是指你这个人和我想得不太一样。”
刘羡闻言,略微有些失笑,他玩笑道:“莫非在宣城公眼里,我不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
“哈哈,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刘弘也被逗乐了,他随即平复说:“我研究过你的战例,此前你都是身先士卒,爱兵如子的斗将,历次战事,你都屡次上前线。为了减少伤亡,甚至主动与敌将单挑,令我印象深刻。”
“战场上,你这样的将领不少,不过也只适合当先锋,并不能当主帅,我原本是这样想的。”
“哦?这两者有什么不同吗?”
刘弘拍了拍胸口,讲述道:“先锋的任务,多是斗志的比拼,因此,想要完成任务,必须要想尽办法来激发胸中的士气,将其化为摧毁一切的冲动,谁胸中的那一口气在,能摧垮敌人,任务就能完成。”
“但作为主帅,却不能这么感情用事。主帅是三军之胆,他在,三军的胆魄就在。因此,主帅不能轻易上战场,更必须要冷静地面对伤亡。他只应用冰冷的理智来思考问题,用残忍也最功利的角度来获取胜利。”
“这两种本质是相互冲突的,因此,有些人会是一个很优秀的将领,却永远成不了杰出的统帅。”
他将目光投回到刘羡身上,奇道:“你倒是一个例外,这几日的安排,竟然如此冷静,和我想得大不相同。”
面对这个疑问,刘羡并没有回答,他只是在心里想了想:或许,在有了目标后,人就可以冷静地发疯吧。
下午,城外的鼓声敲响后,三面土山杀声震天,将士们如浪花般直往城头打去。刘羡站在望楼上观望战局发展,但见杀声震天,人头涌动。接连几日的受挫,使得城中守军的意志本就不坚定。此时面对面的厮杀中,他们心中恐惧更甚。等胜弩营按计划往内猛攻一阵,城头的守军顿如落花流水,不可收拾。
城头既然失守,西面的城门也随即打开,大量的兵众从中逃往山林,但更多的人是被擒获俘虏。等到太阳照亮远处西山的轮廓,一切争斗都结束了。大批大批的俘虏扔下武器,束手就擒。城内的官僚,也得以被斩首示众。
短短三日,房子之战便结束了。事后花了两天统计,这一战俘获一万七千余众,更缴获了城中府库的百万斛粮食。而常山军的伤亡,尚不到千人,死者更是百人出头,几乎称得上是兵不血刃了。
牛刀小试后,常山军在房子稍稍整顿,把俘虏尽数放归,军队南下开进到中丘,在这里暂时止步。司马与刘羡、刘弘等人脱离大军,仅率一小队护卫前往邺城,那里正是河北雄兵云集之处。他们将在这里确定讨赵策略,然后向洛阳发动猛攻。
第332章 初抵邺城
大晋永康二年(301年)二月下旬,常山王司马与常山内史刘羡率常山军抵达邺城。
此时的反赵形势,可谓是如火如荼,一片大好。
在潼关以西,黄河以北的广大土地上,响应檄文的义军已经连成一片。以常山国与邺城征北军司为中心,中山王司马缉、太原内史刘暾、冀州刺史李毅、魏郡太守牵秀、顿丘太守郑琰、阳平太守和演、广平太守何绥等人纷纷响应,声势甚为骇人,直接将朝廷的影响力阻隔在了汲郡一带。
这使得新登基的赵王直接与河北各郡国失联。
而随着常山军以迅雷之势攻破房子,占据赵国。其余至国的藩王或治理地方的内史,皆为之胆寒。他们接连向司马颖与司马发出信件,表明支持讨赵。这些藩国虽没有多少兵力,短时间内无法派出军队援助,但也能援助了大量的粮秣工匠。以河北囤积数十年之富,足可令义军后勤无忧。
赵王惟一能够指望的,就是在幽州都督边疆军事的宁朔将军王浚。可王浚刚刚上任,属下多半是刘弘的旧部,这使得他也小心翼翼,不敢正面招惹义军。只是在宁朔军司内召开军议,勒令幽州各部兵马,皆不得妄动,形成了事实上的中立。
而在河南,作为义旗首倡之地,热情更是惊人。与河北不同的是,河南的官僚往往还未有反应,底下的将士便已自发行动。兖州、豫州作为征东军司都督之地,自不必说,可连青州、徐州,乃至扬州、荆州,都有大量的将士自发前来参与讨赵。
此前河北众人还以为,齐王号召三十万众的言语有所夸张,可河南的种种迹象表明,这确实是一种事实。
而以如此兵势,南北夹攻洛阳,义军的声势已经超过了当年汉季时期的诸侯讨董。
反观赵王一方,孙秀在狼狈杀死司马允后,再让司马伦上位,颇有些赶鸭子上架的意思。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既然已经走上了这条路,此时也由不得他们反悔了。
面对南北出现的叛军,他们大肆封侯,稳定京畿秩序。其滥封之多,达到了朝堂上无人不侯的地步。以致于这些新晋的侯爷们,凑不齐头冠上象征地位的貂尾,竟只能用狗尾来凑数。
而在义军即将压境的情况下,孙秀极力拉拢河间王司马。毕竟他坐镇长安,麾下的兵马虽不过七八万,但多是能征善战之士。孙秀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能得到征西军司的支持,这样即使在长安遇挫,大不了他也复刻董卓,封锁潼关,坐守关西。
但总体来说,即使得到了司马的支持,以二十万对五十万,孙秀还是处于兵力的绝对劣势。
因此,义军一方多极为乐观。很难想象,联军到底该犯下何等的失误,才能走向失败。哪怕是最悲观的角度,也无非是重走讨董的老路。到时大家割据一方,占地为王,也逍遥自在。但司马在关中也才一年多时间,根基不深,在军中又无威望,哪里比得上当年废立皇帝的董卓呢?
刘羡与司马一行人,还未开进邺城,仅仅一路走来,就可以感受到这种万物竞发、勃勃生机的境界了。
赵国的南面是广平郡,刘羡等人穿过襄国、邯郸等城市时,四处都可以看见勤王讨逆的旗帜。明明是春耕农忙时间,走在平原上,不时能看见许多游侠骑士,他们高呼着报国杀贼的口号,在田野间操练比试。
其中又有一些人,看到司马的旗帜时,就围上来毛遂自荐。这些人基本都是寒门出身,张口便自比管仲乐毅,颇有一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气概。
可惜,司马现场考校一番,结果不出意料。他们的能耐都比诸葛亮差得很远,其中夸夸其谈的最多,有真才实学的很少,能入司马法眼的就更少了。
司马仅挑了几个粗通文武的入帐下作勇士,其余的便令上官巳统统打发了。可即使如此,求见的人仍然络绎不绝,这使得他们在路上很是耽搁了一番时间。
而离开广平,抵达魏郡之后,这种热闹的氛围更甚。
离邺城差不多还有三十里,便可见平原间驻扎有成片成片的军营。上百上千面玄武旗在风中猎猎飘扬,如同晴朗的半空中唐突多了片片浓云。而骑士们在平原上肆意跑马,一面欢呼着,长啸着。似乎他们不是来打仗的,而是来参加一个不能错过的喜宴一般。
少女们也为这种气氛所感染,每有一支军队开进到邺城周遭时,她们便会采来杏花、桃花、樱花等春华,争先恐后地撒到官道上,以此来表现自己的好客。司马到来的时候,脚下落英缤纷,芬芳四溢,好似下了一场七彩颜色的梦镜之雨。
得知常山王司马即将抵达邺城的消息,成都王司马颖当即率官属出城十里来迎。
征北军司不愧为诸军司最为奢华者,成都王出行场面之大,几乎能与皇太子司马匹敌。
刘羡靠近迎接队伍时,但见司马颖身处三驾青盖车之上,青盖上画有金华蚤二十八枚,驾前立有九旒降龙之幡,车辕上涂有黑纹与五彩金粉,同时有副车三乘,形制皆如主车。
车舆周遭,可见数十名征北军司官属,以卢志为首,策马而立,形成了一个方阵,他们相互交头接耳,似乎在议论什么事情。在这些官僚两旁,则是专门的鼓吹队伍,当众奏《玄云》之乐,乐声肃穆又不失激扬,令人心潮澎湃。
而在这些人身后,则立有骑十队,大戟二队,九尺二队,刀二队,弓二队,弩二队,一队组成五十人左右的小方阵,而且都是穿着精致的明光铠,骑队也配有马铠。上千人的队伍在日光下,真是耀目庄严,望而生畏。
刘羡见状,不禁暗中腹诽:“在洛阳时还没看出来,成都王竟是个好奢之人,弄这么大排场!”
司马见状,脸色也有些不豫。同样都是武皇帝的子孙,司马颖年龄还比自己小,可这样的做派,未免有些过于摆威风了。名义上可以说,这是为了表达对司马的重视,可实际上,却显示出两人在地位上的差距。似乎司马颖是君,司马是臣。
但在亲眼看见司马颖下车来迎后,他很快将这种不满抛之脑后,自己也下马上前,两人紧紧握住双手,相互打量间,他竟忍不住哽咽道:“十六弟,好久不见了!”
说罢,他顿了顿,眼角竟然泛出泪光,然后强忍住用手背拭去,在场众人无不动容。
是啊,晋武帝司马炎有二十多位皇子,除去那些早夭的,活下来的也有十多位。可历经了这么多风波后,现在还存活于世的武帝皇子,仅仅只剩下当今天子、常山王司马、成都王司马颖、吴王司马晏、豫章王司马炽五人了!其中天子痴愚,吴王有先天疾病,豫章王又远离政坛。武帝一脉的希望,不全在这两人身上压着吗?
如今两人分别十年,在此危难之际,兄弟才终于相见,但凡是血肉之躯,又怎能不落泪动情呢?
可惜的是,司马颖表面上虽配合司马,可却难掩心中的茫然,毕竟他上次和司马分别时,才不过十二岁大小,感情并没有那么深厚。
还好,卢志事前有提议,让程太妃坐在副车之中,也跟着司马颖出来了。
程太妃今年也有四十多岁了,她当年在西宫的时候,和司马的母亲审美人关系很好,形同姊妹。此时看见司马当众落泪,连忙也下了车,拉着司马的手,上下打量着他,慢慢地,眼泪竟也止不住地从眼中流出来,她缓缓说:“士度,我苦命的好儿啊!”
程太妃近来体虚,哭了一会儿后,就开始喘气,她拉着司马在马扎上坐下。从始至终,都抓住司马的手没有放开。
她对司马说:“你小的时候,和你五兄经常来我宫中讨石榴吃,你还记得?”
司马连连点头。
她又说:“可惜你没见得你母亲最后一面,自从你五兄死了,你又被贬到常山。你母亲就天天以泪洗面,来我宫中和我哭着诉苦说‘不如生女好,嫁个洛阳的好人家,也不至于会惹出这么多祸事,再也见不着面!’”
“后来第二年,你阿母就哭瞎了眼睛,跟着就去世了。没想到嫁到皇家,也会这么苦啊!今天见到你,已经长大成人了!小伙子一表人才,想必你阿母泉下有知,也会安歇吧!”
司马听到这些话后,心中甚是悲痛,只是握着程太妃的手低头不语。在场的官员们也觉得造化无情,无不侧目凄然。
此时此刻下,就连刘羡也触景生情,想起了母亲张希妙。不知道她泉下有知,看见今日的自己,能否感到欣慰呢?
就这样,在一片至亲情深的氛围中,司马司马颖又攀谈了片刻。而后两人一同携手乘车,直奔到邺城的宫殿内,叙旧去了。
刘羡等常山王官属自然不能随行,他们由成都王左长史卢志所接待。卢志确认他们随行的人数后,沉思片刻,就商量道:
“现在城内合适下榻的地方不多,一个是金明门侧的军营,那里离西市近,热闹些;一个是广德门北的台阁,那里可以结交朋友,现在各方到来的义军首领,多下榻此处;再有一个,就是司马门前的文馆,那里离邺宫近,要是有要事商议,入宫可以省事些。”
刘羡和上官巳等人简单商议了一下,很快回答道:“那就去军营吧,劳烦卢君费心了,我们本来就是来打仗的,也不必弄这么麻烦。”
卢志闻言,不禁笑言说:“是啊,来时府君就打了一个不小的胜仗,大家都对您议论纷纷呢!”
刘羡谦虚说:“不过是剿除一个不曾上阵的蟊贼罢了,本也没有值得夸耀的。”
“您这么说,真是让我等汗颜了。”卢志感慨着,一面策马为刘羡引路,一面抱怨道:“您别看现在的邺城,好似花团锦簇,大家也都激情洋溢,形势大好,好像明天就能打进洛阳,活捉孙秀了。可这段日子,这些人啊,给我惹的麻烦也不少。”
“什么纵马伤人的,喝酒闹事的,嫖妓不给钱的,甚至还有什么,直接闯到百姓家里霸占妻女的,简直不堪入目。百姓告到我那里,我把他们一抓,这些人就恹得像只鸡。除了磕头如捣蒜,就是叫亲戚来捞人。你说这些人,能称之为义军,指望他们打胜仗吗?”
刘羡闻言,不由问道:“那不知卢君是怎么处置的?”
卢志叹气道:“当然是抓几个带头闹事的,把他们的头都砍了,挂在城门上警戒示众。里面每个人都有背景,杀了之后给我惹了一堆麻烦。可不能不管啊!”
刘羡宽慰他道:“世上本是如此,人心如水,没有约束就会四处流淌。非得用法律做河堤,再用道德教化疏通,才不至于让人心泛滥。卢君所言所行,都是君子之所为啊!”
刘羡说的是法家言语,向来是不受主流喜欢的,不料卢志却大为赞同,他赞许道:“是啊!民心如水啊!挖开河堤,让他们泛滥容易,想再收回来,就很难了。荀子说,水则载舟,亦能覆舟,不可不慎加考虑啊!”
紧接着,他又和刘羡谈起了对这次战事的看法:“现在河北雄兵云集邺城,兵力不可谓不雄厚。可参与诸将,各个都盲目狂妄,自恃勇力。勇气虽然可嘉,但也容易受到挫折。若不是时间不够,我真想找个机会,先磨磨他们的锐气!这次大战,看来还要府君您,还有宣城公这样的名将,多多帮衬才是。”
刘羡听他语气中的意思,虽然心下也赞同七八分,但也不妨碍他心中奇怪,反问道:“哦?现在形势一片大好,卢君竟然如此悲观?”
卢志回看了刘羡一眼,肃然道:“刘府君,我等行的都是国家大事,涉及的是天下苍生的安危。因此,立志时,大可以乐观豪迈,但做事时,却不能不谨小慎微。须知一旦出错,失败事小,死去的人却再也不能复生了。”
听罢,刘羡不敢不立即行礼,向卢志道歉道:“卢君所言甚是,我必牢记在心。”
表面上如此说,可刘羡心中大为欢喜,暗道:重诺明志慎法,卢子道与我,可谓是同道中人啊!
第333章 铜雀台咏史
在司马、刘羡一行人抵达邺城后,征北军司并未立刻召开南征军议。
究其原因,是河北各方义军太多,还没有完全抵达邺城。司马一行人虽然来得较晚,但还有来得比他们更晚的。尤其是率领并州军的太原内史刘暾,不久前刚得到消息,他们的前锋刚刚抵达壶关,预计从壶关出邺城,大约还有四五日的时间。而并州军是有边疆作战经验的边军,司马颖还是比较看重的,为此特意将军议时间延后了几日。
而在此之前的时间,则是各义军将领间迎来送往,串连人情的时候了。
人情往来这种事情,刘羡向来是不喜欢的。毕竟世上总是市侩庸常的人多,值得交往的人少。但对于官场来说,这却又是必不可少的学问。
毕竟做官就是管人,无论愿不愿意交往,至少对于自己的上司同僚及下属,都要有一个基本的了解。先知道他们品性如何,特长如何,喜好如何,将来无论是在共事上,还是在斗争上,才能采用合适的策略。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可见战场上也是一样的道理。
事实上,也不需要等刘羡来找别人,入住邺城后的第二日,就陆陆续续有使者上门来邀请。诸如顿丘太守郑琰、阳平太守和演等人,都来邀请刘羡去宴饮。两三日下来,刘羡在酒场上混个烂醉,从中午喝到晚上,白天饮到黑夜,基本没停过。
可这样的方式,刘羡认识的人没增加多少,酒后头疼的病倒是犯了,更别说与他人真有什么交情了。
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他在酒会上竟然又遇到了石超。
石超出现在这里,当然是在洛阳待不下去了。被查抄完金谷园后,他就听从刘羡的建议,来到了征北军司。因为出身名门,又有从武的意向。他很快得到了司马颖的重用,任命其为都护。
早年的石超带着一些吊儿郎当的气质,可能是在经历了洛阳政变后,他需要肩负起重新振兴渤海石氏的责任,这使如今的他沉稳了不少,酒会上偶遇刘羡后,他说道:
“辟疾,金谷园一事,说不怨你,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仔细想来,不过是时势使然,大家各为其主,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不过也就沉稳了一会儿,他随即露出以往放荡不羁的个性来,对刘羡感慨道:“练武习兵二十多年,还以为要明珠蒙尘,如今失去了束缚,总算有了用武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