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与石超重逢,刘羡的心情也非常复杂,他首先有些高兴,心想,幼时说要并肩作战,没想到此时竟然实现了。但同时也有些悲哀,认识的越久,刘羡越清晰地认识到,这位儿时好友与自己并非是同路之人。
到了在第四日的时候,刘羡又收到了一封请柬,只是这一次不是什么酒宴了。
原来是卢志对成都王司马颖建议说:虽说大战在即,可像现在这样,河北各方名士云集邺城的场景,还是头一次。时机难得,不妨到邺宫召开一次文会,一览名士风采,也好借讨逆为由,鼓舞军心士气。
司马颖在洛阳长大,耳濡目染下,自小喜好风雅。听闻此言,当即欣然应允。就遍邀邺中所有官僚,要在铜雀台上召开一次诗会。刘羡、司马等人自然在受邀行列,而想要见识当下的征北军司风采,这算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了。
当天巳时的时候,刘羡领着诸葛延、李盛前往参会。
这还是刘羡第一次进入邺宫,而初次见证到邺宫之庄严华美,也令刘羡大为震撼。
自司马门进入后,迎面而来的,便是全由砖石铺成的宫道。四周城墙高耸,城楼林立,皆高达七丈,表面也全数饰以砖石,其规整齐平,可谓生平仅见。再看宫道之后,殿堂层叠,皆有观榭,青瓦拂云,飞檐探宇,好似游龙欲飞。亭台白壁上,还绘有丹青无数,圣贤毕至,祥瑞咸集,皆栩栩如生,令人过目难忘。
刘羡从中穿过后,转向西北,然后便来到了邺宫中最为著名的铜雀园。
一条清澈的河流赫然在园中蜿蜒流淌,那是长明沟,是自漳水中专门开凿过来的人造河流。河流两岸遍布果树,曹操曾主持在其中修建竹林、果园、葡萄园、灵芝园等园林。这些园圃,地形辽阔,树木繁茂,错落有致,风景宜人。值此春光时节,正可见繁花锦簇,飘香四溢。
但铜雀园中最引人注目的,并非是这些果园,而是城墙上耸立的三座楼台,真是巍峨壮观,堂皇大气。左右两座高台,皆高达八丈,并列耸峙间,可见每台上建有上百间房屋,雕梁画栋,数不胜数。而最中间的那座更加高耸,即竟高达十丈,高台之上,又有数丈高的阁楼坐落四角,以空中阁道相连,台中坐落有一座铜雀雕塑。
这便是世人称之为“三台”的冰井台、铜雀台、金虎台。
刘羡一行人登上铜雀台后,卢志正在台上检查布置,见刘羡到了,便信步上前,笑问道:“刘府君,你觉得这里如何?”
刘羡从台上往台下望,只见城内城外的风光尽收眼底,不由感慨说:“什么是三台之固,我今天算是见识了。”
听到刘羡的赞赏,卢志得意地笑笑。他做了十年的邺县县令,对于这座城市,自然是感情颇深,因此也格外地在乎其口碑。他自豪地介绍说:
“洛阳、长安这些古都虽然名头响亮,但年代太久远,许多建设都太过老旧,不合时宜了。而魏武帝修建邺城时,可谓是费尽心血,城内的里坊是最完善的,这不必多说,但最重要的还是这铜雀园。”
“仅这三台所在,足以屯兵数万人。其中冰井台内还设有冰室,室有数井,藏有冰、煤又有粟窖、盐窖。在冰井台以北,还设有武库,马厩和粮仓。相比之下,洛阳的府库却未免失之星散,不利于防守。”
“若打起仗来,更别说城中军民南北分隔,不易发生骚乱。哪怕南城失守,可以退守到宫中。宫中失守,也可以退守到三台。将所有兵力囤聚在此高台之下,寻常的土山蚁附攻城之法全然无法奏效。若不将台中存粮耗尽,恐怕是决计无法破城的。”
听到这里,刘羡再环顾周遭,不得不发自内心的赞同:单纯从军事要塞的角度来看,邺城的结构显然要比洛阳与长安合理,不愧是一代军事天才苦心孤诣营造的大本营。
他转念又想:若是自己攻城,而城内有五六万守军的话,那到底要花多少兵力,采用什么战术,才能攻下这座城池呢?刘羡就这个问题沉思少许,一时间无计可施,不得不苦笑着放弃。
过了片刻,参与诗会的人渐渐到齐了,成都王司马颖落座在主席,常山王司马并列坐在副席,众官僚按照官位大小,依次在铜雀台坐下。
与会的人确实是多极了,在铜雀台上坐成密密麻麻一片,差不多有五六百人。记得当年石崇在金谷园举办清明诗会,也没有来这么多嘉宾。当然,这里面有很多人是不会作诗的,也就是过来见识一下诗会的盛况,真正会作诗的大约只有四五十人左右。
主持诗会的当然是成都王左长史卢志,他手持羽扇,坐在主持席,身穿青白色儒服,头戴纶巾,精心打理得胡须与两鬓髫发自然垂下,颇有一般雅致风采。
诗会的气氛还是比较闲散的,好友各自闲谈,喝酒饮食,都不受拘束。大家只需要等着主持人出题,然后思考作诗,再公布出来,让观众们品评一个优劣罢了。
托司马的福,刘羡坐的顺序比较靠前,可以直接听到卢志与司马商议题目。
卢志对司马颖说:“殿下,参加今日诗会的,都是矢志报国之士,不如就让参会的诸君,以报国为题,写些壮志之诗吧!”
这本是卢志来之前就和司马颖商量好的,毕竟如今众人都是倡义之士,写这种诗歌表明心志,之后若讨贼兴复成功,也算是一桩美谈。
司马颖本来正准备答应,不意突然间有一人开口说话,嗓音尖细不辨雌雄:“殿下,我听说作诗著文,重在风雅,如此大好风光,讨论打打杀杀,不是煞了风景吗?”
刘羡闻言一愣,不禁抬眼望去,发现说话的是一个貌美面白的少年。他大概十六七岁左右,就侍立在司马颖身旁,面容洁净没有胡须,眼神极为妩媚。
看他的打扮着装,应该是名宦官近侍。
刘羡扫视左右,又注意到一件事,这少年宦官一开口,卢志的脸色就变得极为难看,而相比之下,司马颖的神情则非常宠溺,他先是对这少年笑说:
“咦,孟玖你也喜欢诗歌?”
“惭愧啊,殿下,玖虽是出身卑鄙之人,残余待死之身,但也有一颗向往美好的心。”少年宦官以紫袖拂面,露出含苞待放的害羞神情,令司马颖愈发欢喜。
但他看了一眼卢志,犹豫说:“是啊,不过今日我和长史说好了,这个诗会是来提振士气的,不太好临时更改题目吧。”
孟玖轻轻靠近司马颖,一双纤纤细手按在成都王的肩上,又用樱桃似的嘴唇吐气说:
“殿下,诗歌是风雅之物啊,今日既然来的不止是义士,更是好诗之人。您用诗来鼓舞士气,既唐突了风雅,将士们也感觉怪异,还可能私下里嫌弃您,认为您不懂诗呢!”
“是这样吗?”司马颖将信将疑,又将目光投向卢志。
卢志正要开口说话,不料孟玖紧跟着说道:“殿下,这您可以问问在座的大家啊?既然是他们作诗,怎么能不问大家的想法呢?”
司马颖被说服了,他当即展露出得体的笑容,派侍者到人群中,对周围的文士问道:“诸位意下如何啊?”
答案其实是不言自明的,建安风骨已经离现在近百年了,如今最流行的是太康诗风。而什么是太康诗风呢?就是作为文坛领袖的陆机,平日里写的那些阿谀贾谧的作品。文风富丽堂皇,花团锦簇,但究其根本,其实就是为当权者歌功颂德。
写诗尤其重风骨,如此作诗,太康诗风在后世文坛里自然难得美誉。当然,作为开创者的陆机,其实是什么诗风都可以创作。但是对于其余才能一般的文人来说,他们不是陆机这般的天才,能修行一两种诗风就很难得了,已经很难再临时转换风格。
本来得知要写些壮行诗,大部分与会诗人苦思冥想,也不过能想出一两句残联而已,整体诗作的水平都并不入人意。因此,他们心中颇为忐忑,怀疑自己要在会上丢丑。此时得知可以回到老路,当然是大喜过望,连连称是。
司马颖见状,当即大手一挥,笑言道:“既然如此,那就以春日为题,让大家写些诗歌吧!”
此言一出,大部分诗人都喜笑颜开,只有卢志脸色难看无比。
刘羡在一旁打量事情发展,只见司马颖搂着那少年宦官,一人脸红心跳,一人舞首弄姿。相互之间亲密的神态,几乎已经超过了夫妻。刘羡心中一阵恶寒,暗想,都说成都王平日擅长交往识人,没想到竟然喜好男风,简直是不可思议!
再回头看卢志,刘羡见他双拳紧握,一度气得嘴唇发白,浑身发抖。但到了眼下这个地步,他也不好当众给司马颖难看,规劝也没办法规劝,只能按着他的心意来办事。
可如此一来,说是要大会豪杰的诗会,很快就变得庸俗不堪。大家写得大多是什么“空谷遗兰蕙,凌霜自含芳”、“玄岩抱幽璞,素涧敛清光”之类的滥觞,并没有什么佳作问世。
就连诸葛延这种不懂诗歌,颇为好奇的粗人,一开始还兴致勃勃地听了一会儿,但没过多久,就觉得乏味无聊,开始四处找毛桃和李子吃了。
刘羡本来也想参加诗会,可诗会发展成这样,自然也没了兴致。他干脆利用这个空闲时间,好好游览了一下邺城三台,不得不说,邺城的风光也是极为壮丽的。
城北面有毛象坡,据说曾经养有孙权送来的大象,当年曹冲称象,就是在这个地方。城西面则是玄武苑和斗鸡台,里面曾经满是奇珍异兽。虽说如今是看不见了,但见其结构布置,也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等天色渐晚,刘羡从最高的阁楼上缓步走下铜雀台,正好看见卢志站在高台南面,一手撑住高台栏杆,一手做望远状眺望着。一阵晚风从远处吹过来,令他衣袂飘飘,须髯尽飞,好似神仙中人。
刘羡一时看得出神,不意竟被卢志察觉,侧头反问道:“咦,刘府君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刘羡站到卢志一旁,拱手道:“呀,卢君太客气了,你直接叫我怀冲就好了。”
卢志笑笑,倒也不再客气,说道:“那怀冲是有什么事吗?”
刘羡顺着他的目光往南望,只见庞大的邺宫建筑群外,是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他说道:“我本来是想见识见识子道的言志诗,不料今天竟然没有机会。”
这说到了卢志的伤心处,他叹气感慨说:“我这位殿下啊,其实是令祖一流的人物。他有德无才,敢于放权,却又难辨忠奸,喜好弄权。我一时不慎,竟然让一个小人趁虚而入了!”
刘羡没有就这个话题多谈,他接话道:“我只是比较遗憾,来之前搜肠刮肚,想了一首咏史诗,没有机会说给人听,真是可惜。”
“哦?”卢志稍稍收拾心情后,略微有些好奇,笑道:“那怀冲不妨念给我听听吧。”
“好啊!”刘羡将目光从城内的灯火中移开,转望明月下邺宫内泛着波光的流水,徐徐吟道:
“漳河如镜邺城东,无复魏武避暑宫。
政尔虚名薄袁绍,居然国色胜曹洪。
建安横槊气吞世,铜雀终失高贵公。
贤人劝为河朔饮,周公吐哺亦花红。”
一首吟罢,卢志不禁愣住了,他将视线再次挪回到刘羡身上,正见刘羡的眼睛对着他熊熊燃烧。显然,刘羡将很多想说又不能说的话,尽数凝练到了这首诗里。
卢志是何等的聪明人,立刻明白了背后的含义。他一时有些无所适从,似乎为刘羡的大胆而惊愕,也为他的直白所打动。但他是一个很早便立下誓言的人,他的原则也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因此,他的心情很快又平复下来,才悠悠回说道:
“怀冲确实做得好诗……,可惜,夜色太晚了,诗会也散了,没有他人听到。”
说罢,他便以疲惫为由,匆匆告辞歇息去了。
刘羡有些可惜,心想:这大概就是婉拒了吧。但随即又安慰自己说:但至少没有明确拒绝,还是有机会的。
这样想着,刘羡又高兴起来了。当夜做梦的时候,似乎能听见星光闪烁的声音。
第334章 南下议论
结束了不汤不水的诗会后,太原内史刘暾于次日抵达邺城。
随着最后的三万并州甲士出现在邺城西面,邺城的狂欢氛围达到了最高潮。司马颖再次出城欢迎时,几乎全城人倾城而动,将官道上挤得密不透风,一度让人有窒息之感。
而看到刘暾与司马颖会面时,众人纵情欢呼,呼声起伏真如海浪,一浪高过一浪,似乎天地也随之摇晃,令人震耳欲聋。即使呼声停息良久,众人散去,天地间似乎仍有回音,萦绕空中不肯散去。
至此,事先约定的所有义军首领,都已经成功抵达邺城。稍作整顿后,讨赵的军议终于正式召开。
召开军议的地点是在邺宫的文昌殿,地方六品以上的官员尽数出席。会议仍然由卢志主持,他高挂一张巨幅的司州地图,手持羽扇,对参会众人做开场说明。
首先是介绍如今的形势,他对众人说道:“时至今日,赵王篡逆已有三月,齐王移檄天下,也一月有余。得益于赵王无道,国有义士。无论河南河北,倡义形势皆如火如荼,一片大好。光在我邺城南北,便已汇聚义兵雄师二十六万,其众之盛,几可与灭吴之师相比拟。”
“反观赵逆,他虽坐拥精锐禁军十万,可淮南王殿下已然证明,他到底不得人心。麾下将士之所以还没有反正,只是因为得了收买,一时为利欲所误。可以预料的是,为利而兴兵者,一旦遇上生死关头,亦会为利而倒戈,难得真正效死。”
“因此我相信,人和,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说完了人和,再说地理形势。
卢志微微一顿,用羽扇指点洛阳周遭道:“洛阳有八关之险,自汉灵帝经营至今,都是易守难攻的险要据点。其中函谷关在西,广成关、辕关、旋门关、大谷关、伊阙关在东南,这都不是我们需要考虑的。”
“我们主要面对的,还是洛阳以北的孟津关与平津关。”
将羽扇落到大河上后,卢志笑说道:“好在杜武库为了沟通大河南北,在孟津关修有河桥,成历代前所未有之盛事,也使得黄河天险化为通途,可供人随意往来。想要据守京畿,就必须烧毁浮桥。”
“我们已打探到消息,赵逆舍不得烧毁河桥,已派兵河北,试图在汲郡与我等对峙。”
“而汲郡无险可守,他在此地与我等决战,便是舍弃了地利,我等的胜算又增添三分。”
听到此处,与会众人多面露喜色,他们本来就认为义军势大,赵王没有胜算,对方竟然还主动应战,那要取胜,更是易如反掌。
当即就有人按捺不住,都护赵骧率先起身,对着众人叫嚷道:“事已至此,还有什么需要讨论的?!对方不仅要防备我军,还要考虑到南面的齐王。所谓顾此失彼,能到河北来负顽抗的,莫非能有五万人吗?”
“我军如今有二十六万,以五敌一,怎能不胜?”他对司马颖抱拳道:“殿下,我愿为殿下做先锋,率先杀入逆军之中,将那贼帅生擒给您!”
“如此大事,怎能少得了我?”石超也起身请战道,“殿下,只需要给我五千带甲兵马,我便敢攻下汲县!如若不成,我愿提头来见!”
有了这两人开头,剩下的人自然是群情涌动,纷纷请战,显然是视禁军如无物。司马颖见人心可用,也不由露出满意的神情来,在主席上暗暗点头。
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不料一个老人咳嗽了一声,在场众人便顿时安静了,原来是刘弘站了出来。
作为在场所有人中,资历最高,年龄最老的边疆名将,刘弘的威望极高,他一有说话的想法,司马颖也不得不谦声问道:“宣城公有什么话要说吗?”
刘弘居高临下地扫视了周围的年轻人一眼,不徐不疾道:“诸位立功心切,我这个老头子也是明白的。可兵者,军国大事,既然是作战,就不得不谨慎。我敢问请战的诸位一句,谁知道敌军率队的将领是谁?”
赵骧不耐烦地说道:“宣城公,这有什么要紧?莫非敌将有什么不同,这仗就不打了?”
“如果赵逆派来的是上谷郡公,赵将军打算如何呢?”
“这……”赵骧一时目瞪口呆,在场众人也一时息声,似是从云端跌落回了现实。毕竟孟观战绩实在太过可怖,征西军司耗费三年都不能平定的齐万年之乱,孟观竟然用三千铁骑凿穿十万大军,将叛乱一战而定。与这样的人对阵,五倍的兵力优势就能取胜吗?
在场的人,谁也不敢打这个包票。
冀州刺史李毅道:“宣城公多虑了,赵逆不是令孟观出镇宛城了吗?该为他头疼的,那是齐王殿下,莫非孟观还能率军飞到河北来,与我们打这一仗?”
说到这,众人恍然,场上的气氛再次轻松起来,只是已不像之前那样乐观。
刘弘却不依不饶,又说道:“李使君说的是,上谷郡公确实过不来,但别忘了,关中的征西军司,还有幽州的宁朔军司,目前还是支持赵逆的。”
“若是两路大军来河北援助赵逆,诸位又该如何?”
刘弘说罢,又令在场众人陷入恐慌中。这两路兵马合起来超过十万,又一个在西一个在北,可以对征北军司腹背夹击,这么看来,战事的形势并没有想象中这么乐观。
卢志这时说道:“宁朔军司里,多是宣城公您的旧部,应该不至于临阵倒戈吧!至于征西军司……”
见卢志将目光投向自己,刘羡也起身回答道:“征西军司的将士,我大多熟悉。经历过郝散之乱后,他们对孙秀和赵逆厌恶至极,哪怕河间王想要投靠赵逆,手下的将士也是不答应的。”
刘弘见状,点点头道:“如此看来,倒是老夫多虑了。不过我还是有些怀疑,如果敌军见我军势大,深沟高垒,不与我军主动作战,以此拖延时间,又该如何办呢?”
说到这,大家其实已经有些反应过来了:刘弘虽然看似是在反对出兵,但实际上,是想用这种一问一答的方式,帮助众将更客观地看待战局,而不是盲目地用所谓自尊心与激情来进行作战。他的姿态是这样谦和,以致于人们被引导也毫不觉得突兀。
刘羡想,其实刘弘心中已经早有定论,但仍虚心让大家认为,这是大家共商大计讨论而达成的结论,真是高超的御下手段。相比之下,自己只会费尽口舌来摆弄其中的是非利害,还是落入下乘了。
卢志也是如此想的,他干脆上前对刘弘行礼,恭敬询问道:“宣城公有何破敌妙计,不妨直接说出来吧,我们洗耳恭听。”
刘弘便接过卢志手中羽扇,大步走到地图前,指点说:“所谓料敌从宽,以我之见,诸位的心气固然是好的,但正面作战还是缺少经验。若是我方直扑汲郡,而对方占据清水,在此处拒水而战,或是固守营垒,恐怕会有极大的伤亡,甚至挫伤士气,这是我不愿见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