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孙秀获得了全部胜利。
但谁又能想到呢?原本势单力孤的淮南王,居然能在一日内反转形势,差点获得了胜利。
事后孙秀心有余悸,他将参与淮南王之乱的人尽数抓捕入狱,包括淮南王妻子三族。又抓了数千人,再次在七里涧斩首示众。而上一次如此大规模的屠杀,仅仅发生在半年前。这让洛阳上下胆战心惊,不禁为司马允的失败叹息。至此,司马伦总算是彻底清除了京畿内的反对势力。
消息传到常山后,刘羡可谓大为吃惊,他仔细了解战报后,不禁感慨道:“淮南王有高贵乡公之勇啊!”又对司马强调道:“人心可用!人心可用!”
司马允其实事先并没有做多少的准备,完全落入到孙秀布置的陷井里。但事实证明,哪怕孙秀如此自信满满,也完全无法像他自称的那样,能驾驭住洛阳的浪潮。仅仅一点疏漏,就险些令狂流倒转,将自己的阵营撕得粉碎。由此可知,战场上的他确实如刘羡预料那般,还是以前那样无能。
司马允的死,对整个帝国的政局改变是巨大的。对于洛阳的赵王一党来说,他们彻底扫清了称帝篡位的阻碍,开始忙着为接下来的禅位登基做准备。
孙秀在洛阳周遭营造神迹,甚至在嵩山上设立祭坛,制造晋宣帝司马懿的神谕说:“赵王宜入西宫。”并频频在河南郡内宣传流言说:“仙人王子乔降世了!”
王子乔是西周时周灵王的长子姬晋,据说他在嵩山得道,乘白鹤而飞升,是此时民间最有名的神仙之一。孙秀宣扬此事,便是要以此来证明赵王是有德之人。
而各方藩王得知消息后,无不嗤之以鼻,他们都只念着司马允的事迹,心想,连这样的劣势都险些成功,那自己更不更有机会?
事实正是如此。如果孙秀能毫无波澜地拿下司马允,众人还会道孙秀手段滔天,难以力敌,稍稍遮掩自己的野心。结果他在如此优势下,都险些阴沟里翻船。如何不让那些手握兵权的藩王蠢蠢欲动呢?
成都王司马颖本来颇为犹豫,但得闻详情后,彻底下定决心。他任命卢志为成都王长史,摒弃邺城的反对派,开始秣马厉兵,整顿军队。而坐镇许昌的齐王司马,也隐隐有难以按捺之意,开始四处联络游说中原诸王,还有大江南北的各地郡守,声称要为淮南王报仇。
等到了十一月中旬的时候,刘羡还在深山中继续练兵。忽而司马传令说,真定来了他的熟人,要他回一趟真定。刘羡有些奇怪,哪里来的熟人呢?但他还是把手上事务交给上官巳,自己随使者一起往王府赶。
一回见才发现,来的确实是熟人,原来是祖逖来了。
祖逖一见刘羡,便笑着和他打招呼说:“怀冲,你像是变年轻了啊!”
祖逖说刘羡变年轻了,但在刘羡看来,现在的祖逖才是真正年轻了。以往的祖逖喜爱故作洒脱,但实际上,他的眉头总是紧蹙,似乎是为重石所压制,又似是为鬼影所盘踞。可现在,他眼角的细纹都舒展开,坐卧间都不再有一种紧绷感,言语间也少了几分怨气,立刻显得年轻了不少。
司马对刘羡道:“祖君是齐王的使者,特意来这里,与我们商议大计的。”
刘羡看到祖逖后,其实也猜到了七七八八,祖逖之前是司马的参军,他出现在这里,又能是什么原因呢?
他只是很感慨,如今自己的朋友里,还能和自己站在同一阵营的,真是寥寥无几了。
因此他说道:“能在这里看到士稚,我觉得不管是什么大计,都有七八成把握了。”
说罢,他和祖逖哈哈大笑,祖逖摸着嘴唇边的胡须,徐徐道:“承蒙怀冲抬举,但说及灭赵一事,确实已有七八成胜算了。”
然后他开始讲述河南的详情:自从齐王司马镇守许昌以来,暗地里征询征东军司诸将意见,发现诸将亦有趁机讨逆,谋取富贵的想法。如豫州刺史何勖、兖州刺史王彦、龙骧将军董艾、南中郎将司马歆等人,都已经向司马秘密投诚。
而且司马还越过辖区,去招揽淮南国与吴国的官僚。两国上下俱为司马允遭遇痛心,当即应允说,只要司马起兵勤王,必然会倾国而动,讨伐逆贼。
在祖逖到来前,司马做过粗略估计,他大概能在河南及江东之地,动用足足三十万之众,从数量上来说,已经远远超越了不足十万的洛阳禁军。
听到这里,司马和刘羡都暗感吃惊。在邺城的征北军司兵马,差不多有十三万,若是把冀州、并州还有司马的兵马加起来,也才差不多二十万出头。齐王的人马竟然比河北还多吗?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当然,从质量上来说,这里面肯定有相当的乌合之众。因此,司马为了保证必胜,才仍想联络其余藩镇势力,力求一战功成。这才派了祖逖前来河北联络。
祖逖道:“社稷神位,非圣人明主不能当之,可赵王无知丑类,竟然也想当皇帝!若真让他得逞,岂不是贻笑大方?我相信,现在全天下的义士都已激愤起来了,只等着一名德才兼备的宗王,登高一呼罢了。”
说到这,他对司马说出了具体的计划:“明年闰月,便是齐王殿下举兵的日子,不知道常山王殿下意下如何,可愿为社稷出力?”
司马早就做好了参与灭赵的准备,只是面对祖逖的疑问,他却似乎在装傻,回说道:“兹事体大,恐怕还要多多商议才是。”
然后他转眼问刘羡道:“府君如何看?”
刘羡稍稍愕然,但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司马的顾虑。若是组成了与齐王的联盟,到时候,谁为主,谁为次呢?齐王既然能动员如此规模的兵力,必然是以他为盟主。那将来一旦灭赵,功劳不大多在司马身上了么?难道自己要白白辛苦一趟,沦为他人嫁衣吗?
但刘羡思虑一二后,还是主张接纳,便拉他到一旁,悄声劝说道:“殿下,箭在弦上,已经不得不发了。赵王之不得民心,经淮南王一事后,已昭然于天下。诚如士稚所言,现在只需要一名位高权重的宗室,他登高一呼,大概就能够取胜。可这注定不是常山,常山是小国,到底是做不成盟主的。”
陈述了事实之后,刘羡又举例宽慰他道:
“您还记得汉末时,诸侯讨董吗?袁绍贵为盟主,却未必能够建功。孙坚虽不过袁术麾下先锋,一样能收复洛阳。事在人为,上了战场,到底谁举足轻重,谁徒有虚名,还是说不好的事情呢!”
司马闻言,也知道是这个道理,只是心中到底不甘罢了。他纠结良久后,终于承诺道:“我愿奉齐王为盟主,也望齐王尽心竭力,不要辜负了天下人的信任啊!”
祖逖得了承诺,可谓大喜。他此次北上,第一站是真定,而非是邺城。究其原因,就是要以司马为突破口,先确定了盟主名分,然后才好说服同样兵强马壮的司马颖。
同时他也对司马的让步大为钦佩,上前行礼说:“请殿下放心,齐王不是赵王,只要是为匡扶社稷出力,他是绝不会忘记您的功劳的。”
又对刘羡说道:“常山王的胸襟确非常人,即使是齐王殿下,在这方面上,也有所不如啊!”
说罢,他在真定稍稍休息了半日,很快又向司马辞别,转而前往邺城。事情的发展果如祖逖所料,在得知常山王已经加入齐王后,成都王稍作犹豫,也同意了此请。
至此,一个将京畿南北包围的反赵大联盟已然形成。这也意味着,一场规模空前的大战近在咫尺了。
第329章 北来名将
定下盟约和起兵的时间后,许多原本已经计划好的事项,就不得不仓促提前了。
原本司马和刘羡计划是,练兵一年,在永康二年的六月起兵。到时与并州兵马一同南下,汇合邺城的征北军司,再南下河内,与洛阳禁军决战。
但现在时间提前到了闰月,提前了整整三月。那再按原计划练兵,就赶不上讨伐的节点了。刘羡只好改变计划,将已经训练了半年的募兵提前拉出深山,同时令郡内各县的民兵到真定集结,两军混编在一起。在接下来的三个月时间里,他将用以旧带新,以强补弱的方式,进行最后的大操练。
如此一来,常山四万兵马汇集于真定,其练兵的消息几乎无法遮掩,已经接近于公开了。
好在反赵的形势已趋于明朗化,不只是常山一国,河北河南诸郡都在为举事做准备,常山无非是走得更快一些罢了。而孙秀现在正忙着走帮赵王篡位的最后程序,也不想闹出太大的乱子,仅仅是派使者稍加指责,并无法做出更多的阻拦。
一转眼,永康元年的冬日就度过去了。
这天,在春日还未复苏,大地还未解冻的时候,有一队人马自北面缓缓而来。他们不仅人数众多,而且车马齐全,还带有大量的武器装备。五六千人高穿甲胄,手持青黑长槊,身骑各色大马,行走在田野间的小道上,在灰白色的天空下,队伍黑鸦鸦不见首尾,就好似一条能吞噬群山的巨蟒。
这种场面在常山是很难见到的,真定的百姓们虽然也被迫参与了一些强制性的军役,但到底没有真打过仗。此时看见了这队人马,都不禁好奇地上前围看,并且根据军役中学到的心得,进行一些不着边际的品评:
“这么多人,竟然每人都配有两匹马,真是奢侈啊!”
“他们身上穿的冬装,是狗皮做的吧?看来是幽州过来的人。”
“这还用多想吗?看他们打的玄武旗就知道吧!”
“咦,里面似乎有一些胡人哩!看他们编的辫子,不会是鲜卑人吧?”
“大概是吧,为首的将军是谁?他们怎么这个时候南下,难道也是来讨伐赵王的吗?”
其实答案也写在旗帜上,与玄武幡并列的,有数十面赤底幡旗,也有数十面白底幡旗,赤底幡旗上皆书有“刘”字,白底幡旗上则书有“宣城”二字。
再观看骑队之中,位于正中央的,是一辆双马安车。车轮是漆成赤色,两侧的车较(车栏)纹有麋鹿,前部的车轼纹有伏熊,车盖为皂色,右侧的马上还立有一杆黑幡,幡八旒。
这正是标准的公爵车驾。
而放眼幽州,能如此出行的,当然只有一人。那就是前宁朔将军、假节、都督幽州诸军事、宣城公刘弘。
刘弘从车上正襟危坐,听到窗外的喧哗声,便伸手拉开车帘往外望。见百姓毫不畏惧地对着自己麾下指指点点,不禁感慨道:“真是承平日久啊!冀州百姓竟然都不畏兵威。”
作为开国时便为羊祜所重视的名将种子,刘弘今年已经六十有五了,但他的身体还算硬朗。头发虽已花白,可这不足以掩饰他粗壮的臂膀与下肢,脸上的皱纹也已布满,可更令人在意的,是他如山岳般镇定的双眼。
一路车马颠簸,与他同乘一车的长子刘,今年四十正值壮年,此时却有些受不了了。头晕目眩间,颇有些呕吐的念头。但反观年迈的刘弘,他仍然安坐如山,似乎不见有丝毫疲态。
刘不由得抱怨道:“大人,现在大战在即,也不知赵王与诸王谁胜谁负,我们何必急着上路,而不是先在幽州等待一段时日,坐观形势变化呢?”
原来,此时的刘弘已经不再是宁朔将军了。孙秀为了加大对全国的掌控,正在诸王力所不及的地方,大规模地更换军队长官,以此来应对诸王可能的军事攻击。在幽州,他便任命王浚为新任宁朔将军,都督幽州诸军事。而将刘弘改任为右将军,迁回洛阳。
刘弘松下车帘,看了长子少许,徐徐回答道:“顶替我的这位博陵郡公,可不是一个仁善之人,相反,他的功利心极重。若是我们待得太久,他是会怀疑我们有夺权之心,继而痛下杀手。”
“竟会如此?”刘闻言,先是诧异,随即又忿忿道:“那又如何呢?大人您担任宁朔将军过十载,他家虽是开国公爵,又有何惧?若敢如此行事,大不了您直接擒杀了他,朝廷又能如何?”
“无权是福。”刘弘微微瞑目,对长子说道:“国家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好似一锅鼎沸的肉汤,底下火烧得正旺,你闻着香气四溢,可喝进嘴里,却全然是烫得受不了的。因此,我们要谨遵圣人教诲,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烫?”听到父亲的比喻,刘的心情有所平复,但他随即生出疑问,又问道:“那这汤何时才会不烫呢?”
“在薪柴的野心燃尽之前,这锅汤是不会冷下来的。”
刘对此似懂非懂,但刘弘深知这句话的残酷:人这种动物,怀有一种天然的愚昧性,在没有切身体会到痛之前,无论如何劝告,他都不会心生畏惧,然后做出后悔莫及的事情。运气好的人,会带着伤痕渡过余生,运气不好的人,就会直接为伤痛所吞噬。
他又忍不住拉开车帘,审视着官道边的这些冀州民众,心想:这些不知战场可怖的人,十年以后,又会如何看待军队呢?
车马又行进了一会儿,远远能望见真定城池后,一名骑士从前方策马回来,通报道:“大人,常山王殿下前来迎驾,您要见一下吗?”
“见,当然要见。”刘弘似乎对此早有预料,或者说,他正是为此来的。
他自车舆上徐徐起身,握着佩剑踏步走下。围观的人们见状,竟一时愕然失语,他们现在才发现,这位老人竟然有九尺之高!站在人群中,何止是鹤立鸡群?简直是一枝独秀!
司马见到刘弘时,仰望对方的身材,仿佛有一座须弥山压在眼前,令他有些喘不过气,好久才说道:“在下司马,拜见宣城公。”
刘弘笑道:“久闻常山殿下贤名,今日得见,也算不虚此行了。”
司马则道:“哪里哪里,我自小便听过宣城公的威名,国家有您这样的柱石在,才有幸边疆无事啊!”
两人稍作寒暄后,他随即又问道:“宣城公此去,是准备回洛阳吗?”
刘弘微微颔首,说道:“博陵郡公已经就任幽州都督,我不回洛阳,还能去哪呢?”
“洛阳您恐怕回不去了!”司马面色一沉,当即对刘弘长拜道:“刚得到的消息,就在今年元月元日,赵王这逆贼,已经玷污神器,篡位登基了!”
“哦!”刘弘内心早有预料,但表面上还是佯作吃惊,问道:“竟有此事?”
但见司马紧接着单膝跪地,俯身拱手道:“武皇帝家业已经危在旦夕,还请宣城公一定答应施救!”
刘弘大惊,搭手来扶,一面扶一面应道:“我与武皇帝自小相交,同岁伴读,怎么会让他人窥瞥!”
他用力拽起司马,又听司马说道:“如今赵王篡逆,诈称有宣皇帝神谕,已经把天子送进金墉城,又害死了我九兄(淮南王),十三兄(清河王司马遐)病死,逼迫我二十三弟(吴王司马晏)。我兄弟几人,真不知如何安身!现在被迫无奈,马上就要起兵自保了。”
“而宣城公是国之肱股,北疆名将,必定不愿意社稷毁于赵王之手吧!还请答应在下,不要去洛阳,一同加入我勤王大军,为匡扶社稷出一份力吧!”
其实刘弘早就打定了主意,此刻便正色道:“先帝创业艰辛,我早蒙先帝非常之知,恩深骨肉,绝不会眼见先帝家业后继无人。我这里有五千幽州突骑,就是听闻殿下有勤王之志,在常山大肆练兵,才来助您一臂之力。”
他见司马前伏身子倾听,又补充说:“只是万事都不是一帆风顺的,我也老了,不能像以前那样冲锋陷阵,也就在谋划之时出出主意罢了。希望殿下不要嫌我这老头子聒噪,偶尔听一些我的劝告吧。”
听闻此言,司马可谓又喜又惊,喜的是刘弘愿意随军勤王,惊的是听刘弘口气,他似乎觉得这次勤王战事,会有些许波折?以南北五十万大军围攻洛阳,莫非还不能一帆风顺吗?
他当机立断,对刘弘说道:“那就请宣城公担任我大军副帅,为我军多多指点吧!”
这个提议,倒出乎刘弘意料了。他本以为按照自己的资历,司马会请自己担任元帅,没想到竟然是副帅。但他何等聪明,转念一想,便明白了缘由,笑道:“早就听闻,征西军司出了位五德齐备的后起之秀,如今转投在殿下麾下,他应该就是殿下任命的元帅吧!”
“是啊!”说起刘羡,司马还是颇感满意的,他说道:“现在距离起兵已经不足半月,他现在就在城南校场点兵,您要去见一见吗?”
“择日不如撞日,既然正在点兵,那不妨直接看看军容吧。”
说罢,刘弘让家属先到城中歇息,自己则带了数十名军官,与之一起随行。
走到真定南门前,可见黑压压的军士站满了校场中央的空地。旁边是一片掉光树叶的树林,树杈稀疏,遮不住后面灰白色的天空。
此时已经是下午,太阳一偏西,嗖嗖的北风就让列队的军人们感到浑身冰冷。但没有军官的命令,他们都站在寒风中纹丝不动。
不过,刘弘与司马走进校场的时候,还是引起了部分人侧目。毕竟刘弘太过显眼,很难不引人注目。刘弘对此已经习惯了。他先用审慎的眼神打量过校场,见猎猎军旗之下,数万军士们在寒风中坚持伫立不动,披甲持弓矢斫刀,肃肃然如同等待扑食的野兽,颇为满意地点点头,转头对司马说道:“能够不动如山,至少不算乌合之众了。”
然后他们找了个角落站定,可以看见校场前的高台上,站着十余名军官,正在旗鼓之间点名唱簿。每点名完一部后,现场便响起军鼓,那部士卒按照鼓旗指令更换位置,行走间,方阵随鼓点而行,速度虽不快,但极有规律秩序,仿佛有看不见的丝线在背后操控般。
刘弘评价道:“如果是在战场上,还能做到这般徐如林,就可以说是善战之兵了。”
之后检阅点名的,便是刘羡新练的越骑营,山车营。这部分兵马,是刘羡与司马在这段时间精心练就的,耗费了大量的钱财,可以说常山国十年积蓄,几乎一朝而空。
此刻他们伫立台下,齐声振臂高呼道:“复我河山!还我太平!杀贼!杀贼!”
司马本来还想继续听刘弘的点评,不料刘弘看了片刻后,竟一时陷入了沉思,良久没有说话。等司马再三询问后,他才说道:
“我只是想到我年轻时,也曾为时任征南大将军的羊祜公练兵,得到他的赏识。当年羊公对我说,我以后或许能继承他的位置,可现在我还尚未做到,不得不引以为憾。”
“今日国家遭难,提剑策马纵横天下,已经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事了。真是江水滔滔,才俊辈出,后生可畏啊!”
当天点兵完毕时,天色已经晚了。刘羡点兵完成后,得知司马还在校场,便径直来向他做汇报,笑言道:
“殿下,年前我向您承诺的四万兵马,已经如约练成了。只是去年说好的骑兵,马匹尚且不足……”
司马却不着急说这些,他对刘羡介绍刘弘道:“有这一人在,足可抵千军万马。”
而得知来人是早就威震朔北的刘弘后,刘羡大感意外,同时也心中兴奋,连连拱手道:“早就听闻宣城公大名,不料竟在今日相见。”
又想到他一直旁观自己点兵,不由得主动请教道:“不知宣城公以为,眼下的常山兵,最大的缺陷是什么?”
刘弘呵呵一笑,他先是摆手,再意味深长地道:“差强人意,中规中矩,最大的缺陷,大概就是没上过战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