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等刘羡答应,另一部分人先应了起来。刘羡转眼一看,原来是丹阳甘卓与太原温羡。
甘卓是吴国名将甘宁的曾孙,他继承了父祖的胆气,冲刘聪笑道:“马上要冬日了,我正好缺一只熊皮帽,希望今日能得偿所愿。”
温羡则是魏国名将温恢的孙子,当年孙权率众十万进攻合肥,就是温恢作为张辽的后援,击退了孙权。他见甘卓应声在先,又自诩魏人不能输给吴人,便暗自存了较劲的心思,出来说:“吴儿懂水性就不错了,哪里懂射猎呢?我来教教你!”
他们两人如此激情洋溢,刘羡也受其感染,笑道:“好啊!那我们就比比看,只是既然要比,总要赌点什么吧,如果是空口比试,多没意思?”
司马炽听了,便主动开口说:“我这里有一把黑刀,是邓士载佩戴的太丘刀,就当做赌物如何?”
众人都颔首说好。于是四人各自找了一个同伴作为副手,约好了黄昏时回来,到时候比一比各自的收获,有熊的最佳,如果没有,就比猎物的数量。
刘羡自然找的是陆机作为搭档。两人背了弓,直接离开河水往里走,找到一个水草还算丰盛的地方后。刘羡造了一个木头笼子,然后把一只兔子装进去,绑在笼子里。然后放在空地中央,他与陆机则背靠着藏身到一块爬满青苔的巨石边,都把弓矢攥到手心。
刘羡把两只手交叉放在嘴边,模仿鹿鸣之声来吸引猛兽。
这样过了很久,听见一阵轻轻传来梭梭的声音,像是一个大家伙踏着满地的树叶和乱草而来。刘羡小心翼翼探出头,朝前面观望。只见一头深色皮毛的麋鹿,大概有半人高,在树林和空地间探头探脑地张望。刘羡有些失望,正在犹豫之间,那头麋鹿好像嗅到了异样,前腿猛然往前一蹬地,往后一个缩身,扭转前半身,迅速地向林中移动。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一支猎箭飕地飞了过去,堪堪擦过麋鹿的后腿,留下一道血痕。麋鹿痛得抖了一抖,差点摔倒在地,重新在地上乱蹬了一会,才稳住身子。而射箭的陆机已经赶忙冲了出去。
刘羡对那一箭颇感可惜,但也来不及细想,就赶紧也替弓跃起,紧跟着陆机往密林深处赶去。
陆机的体力不比刘羡,没多久就被刘羡赶上,但很可惜,麋鹿并没有受到严重的致命伤,加上林中地形复杂,他们追了一会儿,两人绕了两个圈,很快就把麋鹿跟丢了。
刘羡顺了会气,对陆机笑说:“士衡,你的射术还要练啊!”
陆机则有些没好气,他道:“那你怎么不中箭给我看看?”
两人说笑间,一阵风刮过,树林随之簌簌而响,然后紧跟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在响动,真的是风刮树叶的声音吗?刘羡想,他觉得又像是什么野兽在踏着满地的落叶奔跑。
风仍然在刮,哗哗乱响的怪声从四面包围了两人,惊疑之感顿时涌上心头。
刘羡为了稳住心神,就一手摸上佩剑,一面朝陆机身边走去,口中说:“到现在我们还一无所获,早知道还不如打点狐狸……”
话音未了,就看见陆机身边一团火红色的巨大物体在飞快地朝着他移动。其移动速度之快,刘羡仅仅是发呆了一个瞬间,就见它扑近数丈。刘羡心中大叫不好,他连忙将常胜剑从腰间抽出来,向陆机吼道:“快躲开,是老虎!”
说时迟那时快!那只老虎从一处高坡上猛地扑出,一丈长的雄壮身躯犹如空中巨石,带起了一阵令人窒息的狂风,直扑向陆机。
还好陆机反应极快,他听到刘羡的喊话后,连回头看的动作也没有,直接就地往一处树林间翻滚。可以看见这只黄黑相间的老虎直接扑倒在一颗柏树上。
啪得一声,柏树似乎传来了内部折断的声音,但到底没有倒下,而这头忽然出现的老虎,也被自己这一扑弄得晕头转向,它在地上摇头晃脑了一会儿,继而露出狰狞的牙齿,铜铃大小的瞳孔闪烁着骇人的光彩,而胸腹不断地抖动,同时响起恍若闷雷般的咆哮声。
在如此凶恶的猛兽之前,刘羡也为之心悸。
这不是他第一次在野外偶遇老虎,当年在河东的时候,他也偶遇过一次老虎,可是那次他身上着甲,又有翻羽马陪伴,很快就从中逃脱了,当时甚至没来得及看清老虎的模样。没想到在此时此刻,竟然又遇到了一头!光看着老虎庞大的身躯,刘羡就想起了九年前遇到的巨人,相比之下,这只老虎的体格还要更大一些。自己该怎么办?
由于刘羡手中持剑,老虎在清醒后,很快就将注意力转放在刘羡身上。一招不得手,老虎也没有立刻就发动袭击,而是小心翼翼地在地上打转,想要寻找刘羡的破绽。而刘羡也可以清楚地看见,陆机悄悄地从密林间站起来,两人眼神示意,刘羡牵制,他用弓矢袭击。
刘羡心领神会,他顿时怒吼一声,暴喝声惊动了一林飞鸟,吓得老虎都有些错愕,紧跟着他突然转身,往左边横移数步,仍旧面对着老虎。老虎对此颇感迷茫,但很快又自觉被人类戏弄,继而终于咆哮着向刘羡扑过去。
陆机等的就是这一刻,他拉弓搭箭,几乎一瞬间就将长弓拉满,一支专用的破甲箭飞驰而出,正中老虎的肩胛处,切骨而入,顿时鲜血汨汨而出。不过老虎的这一扑实在太猛,刘羡也未能完全躲过,他还是被虎躯撞到了左臂,一股巨力竟使他半飞出去,撞到了一颗松树上,半个身子顿时就麻了。
不过同样,常胜剑在老虎的右前肢上划破一道狰狞的伤口,令老虎身体失衡,也摔倒在地上。
而老虎虽然受了重伤,但筋力仍在,他伏在地上,前肢立起,冲着陆机咆哮,过一会儿,又向刘羡咆哮。刘羡知道此时气势不能弱,硬挺着站起来,依旧向老虎亮剑。可实际上,他的左臂和左腿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陆机又要发箭的时候,老虎知道刘羡势弱,用剩下的气力又是一扑,巨大的身躯再次飞身压过来,刘羡这下全然无法躲避,试图用剑对抗虎爪,可瞬间就被无法形容的巨力压扑倒在地,抬头就能看见一张血盆大口,要朝着自己的脑袋咬下来。
这场景促使刘羡生出一股力气,右手拿着剑锋,本能地对着那张血口捅进去!老虎再次吃痛之下,浑身发抖,他松开剑柄,转而扣住了老虎的眼睛,死死扛住,不让它顺利咬下。老虎又欲用爪杀人,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陆机再一次发箭,直接穿透了老虎的脖颈。
这一下让老虎失去了力气,刘羡只觉得虎头的气力一松,自己的心弦也随之断开,右手也就紧跟着失去了力气,瘫倒在了地上。
陆机走到老虎尸体旁,好半天才把这只老虎挪开,刘羡虎口逃生,也心有余悸地出了一身汗,两人瘫坐在石头上,只觉得浑身酸痛,又不可思议。
陆机说:“这老虎怕有六百斤了,怎么没压死你?”
刘羡说:“要是压死我了,你小心我的鬼魂找你索命。”
两人这么筋疲力尽地互损着,看着对方灰头土脸的模样,突然心有灵犀地呵呵笑了起来。成年人的笑声是成熟复杂的,可此时此刻,却难得的干净透亮,让刘羡感觉自己不像个成年人,更不像是一个四品高官,他只是想起了童年时最简单的快乐。
以致于他有一句话差点脱口而出,想问陆机道:“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孔明?”
但他到底没有说出口,这也是刘羡一生中最引以为憾的事情之一。
第300章 诀别
不管是哪个年代,打虎永远是勇士的美谈。
作为真正的百兽之王,老虎利爪锐齿,体壮如石,一身铜头铁骨,动起来似怒涛风生。面对这种猎物,平常人连正常看一眼老虎都感到心悸,更别说起什么杀念了。因此,用打虎来证明人的勇气,也是放之四海皆准的标准。
前汉时李广曾独自射虎,因此被称作飞将军,即使无甚战功,也深受时人喜爱。王莽时甚至将老虎携带军中,以期来吓退绿林。到了三国时期的近代,斗虎之风更是流行,如威震塞外的任城王曹彰,年轻时就是阵前擒虎而闻名;东吴大帝孙权为自夸胆量,也曾多次领军射虎。
没想到,本来今日是打算猎熊的,刘羡竟然偶遇了一只老虎,还险之又险地射猎成功了,刘羡和陆机歇息了一会儿后,终于回过劲头来,他们心中自信:这次比猎,只凭借这头老虎,必然是名列第一了。
陆机知道刘羡脱了力,就让他在老虎尸体旁守着,他回去叫人来搬运。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天色一片昏黄的时候,来了差不多十个人,大家都对着老虎的尸体啧啧称奇。打量了好一会儿,才就地取材,砍了棵梨树做木头架子,将老虎的尸体绑在上面,一端三人才将这战利品抬起来。轮流负担着往回走。刘羡则拄着一根树枝当拐杖,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
等老虎的尸体被运回营地,游猎的士子们无不目瞪口呆,大声喧哗。他们纷纷围了上来,去摸老虎的尾巴,捏老虎的爪牙,有好事者,更是翻开老虎的嘴巴,去看老虎那血淋淋的长着倒刺的舌头。
吴王司马晏和豫章王司马炽也好奇地过来看,摸着老虎的虎皮感慨说:“真是难得一见的大虎啊!”
此时甘卓、温羡、刘聪等人也早回来了,他们的猎物各有不同。甘卓猎到了四头麋鹿,温羡是射到了两只大雕,刘聪最为成功,他成功找到了一个熊窝,守株待兔,猎到了一头九尺高的黑熊。不过此时,都在老虎面前黯然失色。
甘卓问说:“这算是谁高谁低?”
刘聪揉了揉眉头,叹说道:“我又不是输不起的人,在北面的鲜卑人那边,能够杀老虎的人被称作于,也就是比猛虎还要强大的猛兽,是要被尊为一部首领的。可惜啊,我还以为自己赢了呢!”
说笑间,众人其乐融融,将杀死的老虎和黑熊的皮都剥了下来,当做礼物送给了两位亲王,吴王与豫章王投桃报李,将事先说好的太丘刀给了刘聪,又赐给陆机一把银弓,最后给了刘羡一个别样的礼物。
“这是……”刘羡接过豫章王手中的剑,将剑锋拔出剑鞘,露出寒凉如雪的剑身,结果看见“章武”两字小篆,一时惊疑不已,不由问道:“殿下,这是哪里来的?”
司马炽道:“这是令祖的章武剑,当年酒席上赠给文皇帝的,我小时候喜爱这把剑,武皇帝就赐给我了,如今借着这个机会,也算是物归原主了吧。”
竟然真是章武剑!
刘羡感到有些惊讶,他听老师陈寿说过,当年曾祖刘备在章武元年立国的时候,采金牛山精铁,铸有八剑,每把长三尺六寸。其中一把剑自己佩戴,一把给了祖父刘禅,一把给了三叔公刘理,一把给了四叔公刘永,剩下四把,一把给了诸葛亮,一把给了关羽,一把给了张飞,一把给了赵云。
后来关羽在襄樊之战中去世,张飞被人刺杀,两把章武剑便下落不明;诸葛丞相死后,将章武剑经天子之手转交给姜维,后在成都之乱中折断;赵云的章武剑传给了次子赵广,据说也在阳安关之战中战损。剩下的四把章武剑,在亡国后都上交给了司马昭。
司马昭将一把赐给了阳公卫,一把赐给了鲁公贾充,一把赐给了凉州刺史牵弘。而随着牵弘战死在凉州战场上,佩剑也已下落不明。普天之下,已经只剩下三柄章武剑,没想到今日还能得手一把!
刘羡心中大为激跃,连连对司马炽行礼说:“殿下日后若有吩咐,只要在我份内之事,必然竭力相助!”
豫章王连连摆手,谦让着说:“我是一个清闲人家,能有什么大事?刘使君好好辅佐太子,为国家尽力就好。”
他又说:“这次的游猎虽然快活,但还是太累了,如果吴王不再提,我还是宁愿待在家里读书。刘使君能把承祚公的《三国志》原本借我抄录一份,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他的这份文质谦和确实是晋朝宗室里独一份的,刘羡对他很有好感,心里评价道:能够知足常乐的人,和他相处也是如沐春风啊!
当夜,一群人就聚在一起吃虎肉与熊肉,虽然山间的营地简陋,食材并不能得到最好的烹饪,无非是撒点盐与胡椒,再用茱萸做配料。不过可能正因为是这样的环境,人们又走得累了,饥肠辘辘,所以不管条件再如何简陋,等滋滋的肉香散发出来,都引得众人食指大动,大家都敞开了往嘴里塞,就连极其注重吃相的陆机也顾不上文雅了,直接伸手去撕肉。
而饮食的同时,甘卓对其余人的收获大感不平,他追着刘羡询问是如何寻到老虎的,刘羡则说:“我也是靠运气,哪有人主动去寻老虎的?不过你要是问我如何去猎狐和猎狼,我倒还有一些故事可以说。”
甘卓闻言大谈可惜,他转而和刘羡畅谈起兵法和历史来,大概是受其家风影响吧,这个人言谈十分豪爽,言语中并没有多少忌讳。
他先和刘羡说:“听闻周处公战死的消息,我们都还在说,怎么死的不是你,现在看来,你确实是有些本事的。”
然后又说:“我听说你是一个剑术好手,我也是,一直想和你比试比试。不过今日你怕是比不了了,下次有机会,我们再约个时间吧。”
刘羡大为失笑,他之前一直以为吴中士子都是陆机这种文才,没想到还有甘卓这种痴人,他觉得很爽快,于是也就应下了。
等到饮食完毕,天色渐晚,众人收拾篝火,准备在帐中歇息了。刘羡也深感疲累,他正要入帐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叫他,回头一看,竟然是刘聪。刘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道:“你还有气力走路吗?”
“嗯?你要干什么?”
“我有话想和你说,就当散散心吧。”
“那我可走不了多远。”
“你一个杀过上百人的人,我还能把你走死?”
刘羡自然不会拒绝,两人就配着剑沿着小溪慢走。深秋的夜非常清冷,哪怕没有风,月光洒在身上,也会让人感到冰凉。野外有不知从何处传来的狼嚎声,身边却静悄悄的,让人感到十分寂寞。
刘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昂着头说:“唉,刘怀冲,我们认识多久了?”
刘羡回答道:“我认识你时,才元服成婚不久,现在算来,差不多有十三年吧。”
刘聪点点头,感慨道:“你知道我在洛阳待了有多久了吗?”
“那我不知。”
“我十五岁元服那年,大人(刘渊)回到太原,我就来了洛阳做人质,转眼已经十五年,我都三十了。”
刘羡也很感慨,他知道,这十五年正是人一生中最重要的青春岁月,可刘聪却在洛阳白白蹉跎了,这么多年,除去给族人们走私经营之外,却一直没有什么作为,想必他应该十分难受。
刘羡便劝解说:“你若是不甘寂寞,我可以找太子,让你进入东宫,你看如何?”
刘聪瞟了他一眼,说:“你倒是好心,不过还是不用了,我已经给自己找好了出路。”
“哦?你准备去哪里当官?”
“去你来的地方。”
刘羡一愣,随即有些明白了,刘聪指的是关中,但这大大出乎了刘羡预料。这么多年,刘聪虽然不务正业,但好歹也结识了许多人脉,就算不能担任紧要的官职,弄个六品京官还是不甚费力的。去关中,他要去当什么官呢?按常规来说,刘聪是匈奴人,朝廷不会任命一个胡人成为地方郡守的。
结果也正是如此,刘聪解释说:“新任的新兴太守郭颐,是我的故交,我已经和他说好了,今年十一月,我就去给他当主簿,一周后,我就要动身起程。”
“主簿?”这个回答更让刘羡不解了,他道:“那也太大材小用了。以玄明你的本事,哪怕当征西军司都绰绰有余啊!”
“原来只能当征西军司吗?”
“如果你想听好听的,我也可以说,哪怕你当征西大将军,也当之无愧啊!”
听到这句话,刘聪哈哈大笑起来,过了片刻,他又伤感说:“我也想当征西大将军啊!可惜,我现在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去当一个主簿。”
“为什么?”刘羡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舍弃在洛阳做官的机会,而要前去关中。
“当然是为了躲避接下来的大祸。”刘聪在一处空地上止步,回顾刘羡的脸色道:
“这一次的洛阳动乱,恐怕非同小可,我不是瞎子,自然也看得到,现在整个洛阳上下,不是好乱乐祸的疯子,就是摩拳擦掌的傻子。唉,可惜,这样一场大戏,我一个匈奴人,是没有机会参与的。既然没法参与,这个时候不设法避祸,难道等着刀砍到我头上?”
原来刘聪已经看到这一步了,刘羡恍然大悟,他对于刘聪的评价深感认可,失笑道:“原来是疯子和傻子,你说得不错,在这样的地方,确实不应该待下去了。”
这个时候,他大概也明白刘聪的意图了:“所以,你找我出来,是要来告别的。”
“是啊,我在洛阳认识的人虽多,但能入我眼的却不多。”
刘聪目光炯炯地直视着刘羡的眼神,肃然道:“你算是一个我认可的对手。”
刘羡闻言一凛,他嘴上还是说笑道:“我还以为,你要说朋友。”
“朋友也可以是对手。”刘聪徐徐道,“不过我知道,你和我终究是那种对手。”
刘羡听得清楚,他的意思是,只为分出胜负而击败对方的,纯粹的敌手。
“你为何这么认为?”
“因为天下将乱,群雄逐鹿,最终只会有一个主人。而你刘怀冲,是绝不可能做臣子的那种人。”
刘聪突然拔出腰间的长剑,以迅雷之势架在刘羡的脖子上,而后打量着刘羡的神色,慷慨激昂地说道:
“你为何刚才说那些可怜我的话?莫非你以为我会为蹉跎岁月而伤感吗?!你以为我会为宝剑藏锋而消磨吗?!你以为我会为远离家乡而萎靡吗?!”
“刘怀冲,我告诉你,这是万万不可能的!正如同猛虎不以草木为食,真龙不以溪浅为居,我绝不会为小小的一点困境而感到悲哀。”
“这不过是上苍给我的磨练罢了!眼下你走到了我的前面,可你已经被你的枷锁所困住了。我这一去,虽然也是低就,但要不了多久,就会龙归于海!”
说到这里,刘聪的激情似乎转瞬又耗尽了,将剑锋从刘羡脖颈处缓缓抽走,他的眼神略带忧伤,最后有气无力地说道:“下一次见面,我们大概就会在战场上,你已经是一个无趣的人,可不要变成一个无趣的对手。”
刘羡感受着剑上的森森寒气,他已经彻底明白了刘聪的心意,淡淡说道:“我等着那一天。”
刘聪放声大笑,他不再看刘羡,拍着剑踏歌而行,月光洒照在大地上,而他放声唱道:
“遥看孟津河,杨柳郁婆娑。我是虏家儿,不解汉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