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之前,我已经和张士彦了解过情况了。至于谋划的事情,我告诉你一个秘诀,如果不是拿不定主意,不要擅自召开军议,这样会让各部莫衷一是。战场不是朝堂,时间才是最重要的。果决的执行其实要胜过周全的谋划。”
这么说着,他把刘羡拉到府中的书房内,只见书房中央的桌案上,已经摊开了一张长卷关中地图。点亮烛火后,可以看见,这上面详细描述了关中的山川地理,并且密密麻麻地做满了标记,里面是齐万年在关中各郡的布置,还有关中晋军的各部分布情况。
孟观换了件袍服,带着刘羡走到地图前,直接开始阐述自己的思路:
“先前你的信件,我已经收到了,你在信里推崇周子雅的战略,想让我效仿。我觉得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思路,不过还有一些可以完善的地方。”
“哦?”刘羡闻言不禁有些吃惊,他觉得周处的计划已经比较完美了,不料在孟观眼中,居然还有可以完善的地方?
孟观陈述道:“周子雅认为,与其和齐贼正面交手,不如兵分两路,一路与齐贼主力对峙,一路深入秦州,捣毁对方的根基,这样就可以不战而胜。”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想法,但是还是有两个欠考虑的地方。”
“第一个,两军对垒,其实消耗的不只有粮草,还有士气,未战先对垒,在将士们看来,其实就是自认下风。这会影响整个军队的军心。”
“若是此前未曾输过,此举还有可商榷的地方。但去年我军连输数仗,想要再这么做,就过于示弱了。若是齐贼率众主动去进攻我粮道,我军不得不应战,却又士气低沮。说不得,会重演当年乌巢之战的惨剧。”
刘羡低头沉思片刻,不得不承认孟观说得确有道理。他随即又问道:
“那第二个地方呢?”
“第二个,就是秦州地形错综复杂,四处都是高山险阻。西面是陇阪,南面是秦岭,里面还有祁山堡这样的国家巨防,虽然胡人精锐多不在秦州,但是只要占据险要地点,就足以自保。”
“要知道,当年段为了平定羌乱,在陇阪苦战两年,斩首三万八千级,就可以说是武功之最了。现如今秦州羌氐十倍于当年,想要将其翦除殆尽,几乎是不可能的。”
刘羡也恍然,他拍着脑袋说:“对,看来我只看到了地图之上,还没有真正了解秦州的山川地理。”
这一番分析下来,刘羡对孟观可谓是心悦诚服,不愧是自己心目中当世第一的名将。虽然还没有和敌人交战,但他引经据典,判断优劣的角度都极为精妙,让人不得不相信他的判断。
“可如此说来,这个战略岂非全不可行吗?”刘羡疑问道。
“倒也不是。”孟观对此已经思考良久,讲出自己的考虑道:
“如果我们能先胜过齐贼一阵,打得对方胆寒,这个战略稍作修改,倒也未尝不能一用。”
“这恐怕不好办。”刘羡回想起过去齐万年采用的战术,解析道:
“齐万年虽然喜欢兵出险招,但他其实是持重为先,他用计谋就好似蜘蛛织网,喜欢先布下层层陷阱,迷惑对手,等到对方陷入他的陷阱里,晕头转向后,他再出奇制胜,一锤定音。您若要让他主动出战,恐怕必须要自处绝地才行。”
自处绝地,说起来简单,可绝地二字,就直接说明了处境。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没有人会愿意自处绝地的,因为这代表着十死无生。
但孟观却笑了起来,他按着刘羡的肩膀道:“怀冲,你要记住,战场上从来没有真正的绝地。好的将领,要学会因势利导,利用种种看似惊险的情景来引诱敌人出击,如此才能制于人而非受制于人。”
“你说齐万年是一只蜘蛛,可能被蜘蛛捕捉的,不过是些苍蝇和飞蛾罢了,他如何捕捉得了真正的雄鹰呢?”
“我将率我训练的上谷营,自渭南处绕击其背,自陷于重围之中,你说,他焉能不出兵上当?”
刘羡为之愕然,这确实是一个大胆至极的计划,和此前晋军的战术截然不同。谁会想到,主将会愿意拿自己当诱饵呢?可这同样也意味着极大的风险,因为一旦失败,就又会是一场晋军的灭顶之灾。
刘羡自认为胆大,可眼下却不得不劝谏道:“您还是再考虑一下吧,有没有别的办法?”
孟观却断然道:“我意已决,叫你过来,不是与你商量,而是让你尽量做好配合。”
这样武断的话,按理来说,刘羡应该继续驳斥的,可看着孟观自稳操胜券的神情,他又不禁感到宽慰和踏实,这是一种有支柱和依靠的感觉,刘羡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因此,思考再三后,刘羡还是答了一个诺。
此时天色已晚,更多的细节问题,两人打算留到明天再说,今夜就先歇息。
刘羡正要辞别的时候,孟观突然说:“怀冲,我差点忘了,还有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要告诉你。”
这句话有些费解,刘羡笑道:“我不太明白,什么叫不好不坏的消息?”
“有利有弊,看你怎么看吧。”孟观从灯树上取下一支蜡烛,作势要给刘羡引路,他走在前面,慢慢道:
“鲁公那边和我透了底,这次战事结束后,就要召你回京了。”
回京?听到这两个字,刘羡的浑身顿时僵住了。
第258章 上谷铁骑
另一边,孟观在与刘羡商议的同一时刻,叛军的斥候也赶回了武功,向齐万年通报晋军抵达的最新消息。
这是齐万年一贯的策略,他一向关注情报在会战中起到的作用,只有精确地知道敌人的动态,所处的位置,才能揣测出对方的意图,进一步做出针对性的布置,这算是他常胜的一点心得。因此,自从孟观大军开过潼关,叛军的斥候立即就开始尾随观察,并且得到了相当的情报。
“晋军的援军只有两三万人?”
在得到了斥候肯定的回答后,齐万年颇感诧异。
虽然去年泥阳之战遇挫,自己损失不小,但纵观全年的会战,关中晋军损失的更多。按照齐万年的想法,晋朝应该会派出至少五万大军来援,非如此没有优势。故而在去年休整以来,他一直都是按照大军对垒的模式来准备战争。
泥阳之战给了齐万年相当的灵感。既然自己攻不破这样的坚城,那如果将攻城难题反抛给晋军,又将如何呢?等到晋军损失巨大,进退维谷的时候,己方再进行反击,不也是一场大胜吗?
齐万年抱着这样的想法,在这一年的记忆里,将武功城层层改造,按照自己的记忆,几乎是全然复刻了一座泥阳城。他在城内只保留了万人的队伍,其余军队,都散落到所辖各地就食。如此一来,既可以节省粮食,又可以引诱晋军来攻,可谓是一举两得。
可现在的情况是,晋军所派的援军数量,竟未到他预料的一半,这不禁令齐万年狐疑起来。
斥候向他强调道:“陛下,这次晋人派来的军队虽不多,可气势非比寻常,无论是甲胄,兵器,还是马匹,其精良程度,我等闻所未闻,恐怕也是绝无仅有的强敌,请陛下不要掉以轻心。”
齐万年闻言,面色随即变得严肃,他对斥候微微颔首,肯定道:“我明白了。”
“看来晋人换了个思路,我原本以为,他们还是打着人多势众,速战速决的主意。现在看来,他们是打算拖延时日了。”
此时齐贵、多兰刹、沮渠莫康等部下就在一旁,有人不明白其中的道理,问道:“陛下,这是何解?”
齐万年闭上眼睛,一面思考对策,一面解释道:
“这刚好有一件旧事可以比喻,当年司马懿率精兵远征辽东,与公孙渊对峙,麾下诸将主动请战,却为司马懿所阻止。”
“有人对司马懿疑问道:‘之前元帅您攻打上庸,兵分八路,昼夜猛攻,苦战半月就屠拔坚城,平定孟达。为什么这次远道而来,反而行动迟缓呢?这是什么道理?’”
“司马懿回答说:‘当年孟达兵少而坐拥一年存粮,我军兵士为孟达四倍,粮食却只够一月。以一月之粮应对一年之粮,怎么能不猛攻呢?何况士卒是孟达的四倍有余,即使伤亡过半,也是可以承受的。反观这次攻打辽东,敌兵多我军少,敌粮少我粮多,又遇大雨,想速战也不可能。不忧贼攻,但恐贼走。所以不如等敌方粮草耗尽,一举克敌!’”
“去年饥荒,我军动员各部壮丁近二十万,消耗粮草众多。今年不得不忍难待时,好让族人有所积蓄。若是再开战端,粮秣消耗,又将是一个天文数字。”
“显然,这位新来的晋人元帅,是想要效仿司马懿之故智。以少量精兵牵制我军,等我军粮秣消耗殆尽,不能再枯守营垒的时候,他再乘势追击。不得不说,这个想法,还是蛮精明的。”
齐万年这一番分析下来,既符合事实,又有前例参考。旁听的众人全都心悦诚服,但心中又难免升起对晋人策略的恐惧,他们说道:“确实如此,那陛下有什么办法应对呢?”
齐万年徐徐睁开双眼,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以不容质疑的语气说道:“不论对方有何意图,我有坚城在此,只需区区数千人,就能令他无可奈何。更何况,我等还可以退回秦州,在半道设伏,莫非他还能不追不成?不过眼下敌军尚未到来,还要根据对方的下一步动作,再来制定战术。”
这些话其实并非是齐万年的真心话。但他知道,身为首领,是绝对不能在部众面前露怯的,即使处于悲观的局面,也要给属下乐观的假象,非如此不能服众。所以说出来的事实,往往和真正的事实相差甚远。
若孟观当真是按照这个计划来执行的话,齐万年自知之前的准备都作废了。对方根本不打算攻城,那城池造得再坚固又有何用呢?他不禁想起刘羡对孟观的评价,心知这真是一个棘手的对手,想要取胜绝非易事。
可该用何等战术去取胜呢?齐万年之所以不在堂上议论,就是因为心中无底。他心知肚明,就目前看来,自己过去惯用的种种诱骗战术,在孟观面前应当是无效的,不能对此抱有侥幸。
那想要克敌制胜,就不能再按照过去的思路来计划,而应该采用更加大胆、更加天马行空的计划,来避免陷入空耗粮草的窘境。而到底该怎么做,齐万年毫无头绪。
好在就从目前敌人的动向来看,己方尚有时间来做相应的调整。
齐万年确实不是凡人,在五六日的时间内,他苦思冥想,竟然真的又掏出来一个新策略:
既然对方想要看自己坐耗粮草,那自己何不分兵出去,因粮于敌呢?
虽然关中几乎已成白地,全赖关东支持,但河东之地仍然门户大开。何不分出数万人,渡过大河,兵进河东,直接在河东、平阳等地抢掠粮草,这样既解决了粮草问题,同时又会给晋朝制造更多的难民,形成巨大的军事压力。
若晋军不回援,这一路人马便继续推进,从河东进入上党,继而威逼河内,同时煽动并州的胡人造反,到那时,兵锋距离洛阳仅有百余里,莫非洛阳朝廷坐得住?如此就成了围魏救赵故事,哪怕孟观事先打算得再好,在皇帝的指令下,无非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被迫猛攻己方的坚城营垒,要么回师洛阳。
只是这个行动过于危险,几乎完全放弃了拥有的地利。也不知道之后会遇到多少意外因素,而且沿途跋涉上千里,即使成功了,牺牲在半路的将士也不知有多少。
但齐万年斟酌再三,还是毅然决然地决定执行下去。自古以来,想要真正做成什么大事,就没有不死人的。死亡本来就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只有最后成功地造就了什么,死亡才有了独特的价值。若是什么都没有做成,那那些过去流过的鲜血,才是真正的白流了。
所以这一次,齐万年已经做好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准备,打算亲自出征河东。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内,齐万年令各部将士往武功集结,并且放出话来,他打算汇集诸部十四万兵力,在七月中旬,与晋军决一死战。但实际上,包括叛军诸部在内,谁也没有想到齐万年的疯狂计划。只等大军到齐后,他便会带领七万大军倾巢而动,越过关中,直扑河东。
到时候,这个孤注一掷的谋略到底能产生多大效果,也是所有人都不能想象的。
可就在他等待各部聚集的时刻,谁也没有料想到,晋军竟然先一步动作了。
时间是在七月甲午,武功已经聚集了近九万大军,各部熙熙攘攘地武功城内外进行扎营,但这还是无法容纳所有的将士,所以剩下的士卒们,就沿着渭水北岸扎营,绵延近三十余里。
此时天气尚好,加上刚刚丰收,即使大战在即,胡人们也都心情惬意,甚至有人在这个重要关头,成群结队地到渭水南岸游猎。由于关中人烟稀少的原故,渭南的山林里多了些老虎,所以这些打猎的胡人们便相互夸耀说:谁能在山林狩猎老虎,谁就是真正的勇士。
不过不管怎么说,老虎总是稀有的,不管胡人们比勇的心情有多么强烈,打到老虎的人总是少数。那些没有捕捉到老虎的猎手们,就在山林里露天篝火,烤炙着剥光了皮的狐狸、兔子,吃完了把骨头随意扔在草皮上,然后他们在身上披一层羊皮,趁着暑气还未消散,秋风尚算清凉,许多人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寂静的夜里,天上没有月光,本该只能听见蝉鸣和树枝燃烧的噼啪声,可冥冥之中,忽然有一些人惊醒,他们抬首四顾,发现周遭并没有什么异常,甚至连黑暗都是凝固的。这让他们有些奇怪,莫非是自己的错觉?将信将疑中,他们再次躺下,将头部靠在衣物堆成的枕头上,很快,他们就明白不对在何处了。
地上隐隐有颤动,虽然一开始的声响如同涟漪般难以察觉,但很快,涟漪变成了波纹,继而化作波涛,甚至是巨浪!地上的落叶和石子相互抖动,发出的摩擦声已经难以忽视。这一切无不说明,正有一支数量不小的骑军正在周遭飞驰!
当远处的林道亮起微末的火光,这些胡人们慌忙躲避到树林里。很快,火光化作了火蛇,继而形成了一条雄壮的火龙。一支千人骑队如同入江蛟龙般在林间穿行,可以看见,这些骑士们每人配有三匹高头大马,他们骑着一匹,备用一匹,还有一匹马驮着装甲。马身雄健,而这些骑士们的身材也都威武高大,在黑夜的火光中如同铁塔一般。
他们可以看到周围躲避的胡人,却不屑一顾,沉默的面容隐藏在月色下,一刻也不停地向西面继续进军。那些在山林中窥望的胡人,就好像听到阵阵雷鸣响过。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惊人的骑队,即使是齐万年精心编练的红鸦军也有所不及。在夜中撞见这样的队伍,简直就像是梦游到了释家所言的第六天一样,亲眼见证了天魔出行。
等到这支骑队已经在黑夜中消匿良久,这些胡人们才如梦初醒,继而反应过来:
这不可能是己方的军队,一定是晋人的骑军!
这到底是谁的队伍?又要到哪里去?
来不及多想,只靠本能也知道,有大事要发生了。目睹了这支骑兵的胡人们有一种死里逃生的畏惧感,匆匆忙忙地往北岸靠近,希望上级能够尽早能够得知有晋人偷袭的消息。
而正在渭南飞奔的这支晋人骑军,正是孟观的上谷营。
身为事实上的晋军主帅,孟观他亲自率领三千上谷营,自傍晚在长安出发,短短六个时辰,就狂奔两百余里,这种夸张的行军速度,已经超越了众人的军事常识,两百年间,仅有魏武帝曹操亲自打造的虎豹骑才能做到。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在南岸横冲直撞,直接越过了重兵把守的武功城,如同一支离弦之箭,飞快地射入到扶风郡内。天明时分,孟观熄灭火把,带着向导环首四顾,根据南面的绿眉泽来看,他确认己方已抵达到县的正南面。而在这里有一处罕见的浅滩,渭水在这里仅深四尺,堪堪没及马腹。
这正是孟观想要的地方,他一马当先,领着骑队徒步涉过渭水,不费吹灰之力。而在他们的正前方,是毫无防备,敞开城门的县城池。
等部队集结后,孟观一声令下,三千骑士换上铁衣,稍稍歇息的马蹄声再次响若雷霆。
此时的县城中仅有两千余名胡人士卒,剩下的还有四五千名胡人民夫,根本不是上谷营的一合之敌。他们的抵抗就像是遇到了烈焰的些许寒霜,火光一照,就轻易化作一缕寒烟,随后再也不见踪影。
这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屠杀。孟观在攻破县之后,并未守城,而是像驱赶猎物般,驱逐着那些逃跑的民夫,胡人下意识地寻找营垒来做掩护,结果却成了最好的向导,他们跑到哪,上谷营就追杀到哪,一日内攻破三座营垒,全部放火烧毁。
等齐万年的军队反应过来,姗姗赶到战场时,只看到了一片被硝烟熏陶的废墟,尸体残骸层层枕籍,在战场的最中央,甚至树立有用人头堆成的京观,京观上的面孔似乎在无情地嘲笑着他们。
而更让人感到嘲讽的是,这支军队竟然并未迅速离去,而是堂而皇之地在县北面的陈马原立营。他们在出发时,只带了三日干粮,可如今抢来的粮秣,已经足够他们支撑两月。
叛军见此情形,一时惶惑不安,不敢上前与之合战,竟眼睁睁看着他们修好了营垒。而直到这时,孟观才悠悠然打出了积弩将军和上谷营的旗号,公然向胡人告知他们的身份。
天下人真正知道上谷郡公及上谷铁骑的名头,就是从此刻开始的。
第259章 决战的舞台
以堂堂主帅身份,率领区区三千余人,就想直接冲进敌军的心腹,坐等十倍乃至数十倍于己的敌人包围自己。即使是再激进的人,在得知孟观的策略后,也会感到离奇。
事实也确实如此,齐万年得知这个消息后,第一反应也是不可思议。
“孟观疯了?他不怕死?”
纵然是项羽这样以武力雄绝闻名于世的霸主,在垓下之围时,面对数倍于己的三十万大军,他依然束手无策,最后落得自刎乌江的下场。而孟观不过三千余骑,却如此视大军如无物,这与找死何异?真是匪夷所思。
但自古以来,听说过主帅派部将执行一些不可完成的任务,借此来清除异己的,却还从未听说过主帅主动寻死的。孟观的行为越是不可理喻,越说明对方取胜的决心坚定。齐万年随即明白了孟观的想法,不禁失笑道:
“他这是要逼我与他决战?”
没有人会自寻死路,这就像比剑一样,以命相搏是一种姿态,露出破绽是一种邀请,以此来诱导对方放弃防守,主动出剑,战场上也是同理。
战场上,有些主帅因主动亮出自己的旗帜,暴露自己的位置,最后为敌人所杀死,在后世的眼光里,这大概是一种愚蠢。但实际上,主帅旗帜所在,也往往是全军精锐所在。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冲击在中军旗帜的道路上,也正因为如此,关羽斩颜良才会成为武人至高无上的荣誉。
只是孟观这次做得更为彻底,他这是主动脱离了大军主力,创造了一个给叛军全歼自己的机会。如此一来,齐万年必须做一个权衡。若不去平定孟观,任他在后方横冲直撞,必然军心尽失。而若调转兵锋前去对付孟观,势必要放弃自己原本的计划,离开营垒,到那时,晋人大部也将倾力来救,提前进入决战的态势。
决战,从来没有势均力敌的说法。胜利的一方,将占尽天时,失败的一方,将动摇根基。齐万年之所以能在关中以小博大,打得晋人长时间不敢还手,就是因为他接连获得了两次决战的胜利。
可此前齐万年获得的胜利,都是在他精心策划后发起的。而这次决战,却是由晋人主动发起的,这不得不令齐万年有所顾虑。
但这种顾虑并没有持续多久,战争是勇气与意志的拼搏,勇敢的人才能得到属下的支持。在敌人露出这种破绽的情况下,若是避而不战,无疑会遭到麾下的质疑。更别说齐万年也有自己的矜持,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相信,对方既无坚城,所处的陈马原也并非险地,以自己倾尽全力的猛攻,难道会拿不下对方?
若是承认了这一点,其余的仗也不用打了,因为不会再有更加有利的作战形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