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庭汉裔 第186节

  本来刘羡还对朝廷在潼关处组织人市的行为感到不齿,但当亲眼见到灾荒扩大到一个不可收拾的地步,刘羡有时也不得不在脑中幻想:若是北地也有个人市该多好,至少自己就不用出面操心,也不用为谁而负责了。

  可刘羡又知道,这不过是一种自我欺骗,以此来逃避责任罢了。什么都不做,就什么也不会改变。或许救下所有人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哪怕多做一件事,也就能多救一个人,他必须坚持下去。如果连他都放弃了,百姓们还有谁可以指望呢?

  世人的眼睛是雪亮的,只有不抛弃不放弃,时时刻刻都在战斗的人,才能赢得他们的尊重。

  刘羡就是抱着这样的觉悟来进行救灾的。他干脆把绿珠和刘朗都接到泥阳来,以表示自己与大众同甘共苦的决心,即使在酷寒的冬日,他也亲自率着郡卒,或去剿灭周遭的马贼,或去深山里狩猎,官吏中出现些许贪污的,刘羡不管他是什么出身,也都严刑处置。

  可这也导致这个冬天极度漫长,每一日都让刘羡感觉度日如年,他以空前的激情来投入自己的事业,但也因此感受到空前的挫折。

  终于来到了元康八年,积雪消融,冰河解冻,万物复苏。荒芜的土地再次萌发了青草,北归的燕子飞回了昔日的屋檐,但可惜的是,属于关中百姓的欢声笑语,此时却陷入了完全的沉寂。

  经过统计,北地郡在元康七年收纳了三万四千余流民,最终活过这个冬日的,大概有两万八千余人。

  这是个残酷的数字,但相比其余郡县而言,已经是个非常了不起的数字了。保守估计,整个关中的灾民死亡已经超过十万人。考虑到这仅仅是元康七年一年的数字,如果不能迅速剿灭齐万年的话,在元康八年,乃至元康九年会死多少人,那又是一个未知数。

  好在此时终于可以种一些东西了,春天的桑葚和榆钱还能救一阵子急,足够熬到第一批作物成熟,刘羡赶紧安排农民们在田里种豆,同时又在山坡上种植膏粱(高粱),中间夹杂以一些短时的蔬菜,应该还是能熬过去的。

  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建立在未来战事顺利的前提下。

  直到这时,刘羡才有空把注意力从政务中抽出来,继而关注在朝廷的下一步计划上。在元康七年的八月,朝廷已经将通知下发到征西军司,说将在元康八年的六月,正式派出新一波的援兵,援兵的统帅也已经决定了,正是上谷郡公孟观。

  这个消息令关中诸将颇为鼓舞,因为大家听说,孟观这次出征的官职虽然只是积弩将军,但是拿到了使持节的资格,也就是拿到了关西州郡的督军权。虽然名义上,各军还是要服从梁王与征西军司的管理,但是实际上,等到孟观入关之后,他才是真正决定决策的统帅。

  乱事持续了一年多后,军队终于有了一个像样的主帅了。

  刘羡得知后也很高兴,他都已经快要忘记,上一次和孟观见面是什么时候了。这次能与孟观再次并肩作战,也算是了了自己的一桩心愿。

  只是在和阿萝的通信中,刘羡也得知了一些风言风语,说这次孟观能够拜将,是公然投入了贾谧门下,这里面到底有什么样的交易,谁也说不清。阿萝便在信中嘱咐刘羡,让他多加小心。

  刘羡对此很是狐疑,他不相信孟观是这样的人。要知道,当年倒杨的时候,孟观身先士卒,蹈火杀敌,是公认的勇士。虽然孟观有一些势利心,但在司马玮遭殃之际,也没有落井下石,对自己也伸过援手。在刘羡眼中,孟观是一个有底线的人,就算是真投入贾谧麾下,大概也是有苦衷的,算不得什么大事。

  故而在二月的时候,刘羡修书一封,直接写给孟观。信中他大谈如今关中的具体详情,此前与齐万年交手的经过,还有自己对未来战略的一些看法,希望对孟观有所助益,在入关前做更多的准备。

  把信送出后,刘羡很快就再次投入到政务中,他没想过孟观会给什么回信。毕竟话到纸上总是少,不如等孟观入关之后,再与他促膝长谈。刘羡已经想好了,这必然会是一次畅快的对谈,至少自己不需要再有什么顾忌,可以随心所欲地谈话了。

  转眼到了三月,这一天,春风和煦,花香四溢,一名穿着戎装的青年骑马带着五名随从,突然出现在北地郡府前,自称是故人之后,想要求见刘羡。

  此时刘羡正外出行县视察农田,门卫便如实说不在,请青年留下名牒,等刘羡回来后再相见。青年哦了一声,也不为难,从袖袋中取出名牒,双手呈交给门卫,随即就去城中寻找邸店了。

  名牒上写得很简单:上谷郡公世子,孟平字子衡。

第255章 孟平

  行县归来后,刘羡看到孟平的名牒,不由得惊讶万分:孟观怎么把儿子派到自己这里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他当即派人去寻找这名青年,一面让绿珠准备饭食,一面在心里思忖孟观的用意。可思来想去,并不能找到什么道理。

  因为现在是战乱时期,关中兵荒马乱的。虽然在刘羡的治理下,北地的秩序尚可一看,但依然不时会传来一些抢劫的案件。其余各郡更不用说,马贼横行,官兵被截杀的也不在少数,更别说随时可能会爆发战乱。不管孟观是有什么事情,都没有必要派自己的长子过来,他不可能没有别的心腹吧?

  因此,关中的许多大族高官,只要是稍有条件的,要么把子孙转移到汉中,要么把他们送去关东。毕竟爱护血脉是人之常情,就连傅祗这样的贤官也不例外,本来刘羡准备将傅畅拔擢到自己的郡府内,当个督邮之类的郡官。但傅祗并不同意,在扶风之战开始前,就早早把家里的几个青少年转移到洛阳去了。

  相比之下,孟观派孟平到关中来,不管是要干什么事情,其动机都叫刘羡颇为费解。他还记得孟观说过的话,之前他之所以在官场拼搏,无非就是为了子孙而已,其拳拳爱子之心,令刘羡印象深刻,甚至至今都难以忘怀。

  既然想不明白,刘羡也就不多想了,不管怎么说,孟平确实是故人之后,还是要好好招待的。

  大约过了两刻钟,孟平就到了郡府。

  这还是刘羡第一次见到孟平,孟平身穿浅黄色窄袖戎服,用白头巾裹发,脚上踩着鹿皮靴子,打扮非常地干净利落。但也可以从他腰间的金钉、靴背的玉饰,看得出这身装扮价值不菲。也可以看出,孟观对这个长子爱护很深。

  不过更让刘羡印象深刻的,还是孟平的面孔,真的是非常年轻的一张面孔,他没有蓄须,显得表情干净,进来时还带有好奇的神态,显示出内里也是一个年轻的灵魂。这导致他如父亲一般身高八尺,却并不给人以威严的感觉,反而像邻家小弟一般亲和。

  他见面就对刘羡执晚辈礼,恭恭敬敬地说道:“晚辈孟平,见过刘府君。”

  实际上,孟平仅仅比刘羡小两岁,刘羡颇有些不适应,他连忙将孟平扶起来,笑道:

  “子衡不必多礼,你就当做是自己家一样吧。”

  而后又指着桌案上摆的一些饮食,歉然道:

  “关中现在还在饥荒,没什么好菜能够招待,你就将就一些吧。”

  刘羡夙来节俭,即使在招待宇文逊昵延时也没有破例,此时自然也一如既往。招待孟平的就是一些野菜团子,一碗豆腐,还有些鸡子熬煮的菌汤。刘羡本来不觉得有什么异样,不过等亲自接待孟平后,突然有些懊恼和局促。他想,后辈远道而来,还是应该安排得丰盛些,不然怎么对得起这张干净的笑脸呢?

  孟平倒是不见怪,他笑着道:“我来之前,大人就告诫过我了,说府君是个朴素的人,不喜好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正好磨磨我的性子。”

  “哦?叔时兄现在还好吗?七年不见了,他身体怎样?”

  “多谢刘府君挂念,大人他身体很健朗,这几年虽然闲下来了,还是每天在家里练射,每日用膳,能吃下两斤肉,还胖了一些呢!”

  “哈哈,那是好事啊!”刘羡笑了两声,随即叹道,“我这些年在关西,忙得头昏脑涨,殚精竭虑,也不知到什么时候,才能过上些安定的生活啊!”

  两人随即聊了些洛阳官场近来的变化,虽然和妻子有很多书信往来,但书信到底不如闲谈,在孟平亲口告知下,刘羡才能知道过去故旧的一些具体情况:

  比如祖逖已经转投到齐王司马门下,当齐王舍人,刘琨则走了高密王司马泰的路子,当了尚书郎,周也去当了尚书秘书郎,而刘乔则爬得更高,升迁到尚书省内去当尚书右丞,老师刘颂则转任为吏部尚书,乐广公目前是河南尹,满奋当了司隶校尉……

  大部分人活得都还算滋润,只是有一件事令刘羡感到忧心,老师陈寿的状况似乎很不好。听孟平的说法,今年似乎得了气疾,整日在府中哮喘,医疗们都说不好办,大概大限就在这一两年了。刘羡闻言很是忧心,毕竟老师没有儿子,家里也就少许仆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去世了,莫非自己又见不到老师的最后一面吗?

  孟平从随行的行李里取出一个小包裹,递给刘羡说:“我在临行前,专门去了安乐公府,夫人已经把承祚公接到府上了,每日亲自侍奉,您不用担心,这是夫人在家里给您织的夏衣,也让我带过来了。”

  刘羡闻言解开包裹,里面果然是丝制的夏衣,入手极为光滑,就像阿萝的肌肤一样。刘羡一时五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他现在越来越思念洛阳了,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去。

  但他很快收敛好情绪,先对孟平道了一声谢,随后把话题拉回正题,刘羡道:“只是子衡来到泥阳,应该不是来帮我传话的吧?如果叔时兄有什么嘱咐,你可以直接告诉我,不需要有什么顾忌。”

  孟平闻言,不禁露出忐忑的神情,他立直身子,正襟危坐,在胸中酝酿了一会儿后,才缓缓道:“我来到这,是希望刘府君能看在我家大人的面上,接纳我,让我在您麾下任职!”

  刘羡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禁瞪大了眼睛打量孟平良久,狐疑道:“子衡,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不怪刘羡如此反应,因为这件事确实荒谬。不管孟观此前出身如何不好,但现在确实是上谷郡公,门第还要高过安乐县公。

  要知道,目前为止,除去司马家宗室外,郡公可谓是寥寥无几。

  无非就是八个人。他们分别是鲁郡公贾谧、壮武郡公张华、乐陵郡公石统、高平郡公陈植、巨鹿郡公裴、兰陵郡公卫、博陵郡公王浚、上谷郡公孟观。

  这里面除了张华和孟观之外,其余六人全是世袭承爵,所以世人基本只高看张华和孟观一眼,有民谣说:“文则茂先,武则叔时”,就是这个意思。

  在这种情况下,孟观虽然不被朝廷重用,但是该拥有的一些权力还是拥有的。

  比如现在的上谷郡就是他的封国,他可以开辟公府,任用人事,征收赋税,还有编练一千五百人军队的权力等等。

  同理,孟观作为郡公,可以让子孙不经过考试,直接通过国子学进入仕途。而且他郡公的背景注定了孟平的乡状必是二品,只要正常熬资历,在洛阳熬上个几十年,到老了虽然不一定能当上八公,但是当个九卿还是绰绰有余的。

  刘羡现在不过是一个小郡的太守,手底下能任命的,也就是一些督邮之类的小官。而算算孟平的年纪,他应该已经通过国子学出头了,在官场上熬了五年资历,现在保底也是六品的殿中郎,跑到自己这边来做官,不是妥妥的低就吗?

  听到刘羡的疑问,孟平的脸色有些发红,但他随即整顿脸色,较真道:“刘府君,我没有开玩笑,确实是真心实意地想在您麾下做事。”

  刘羡见他态度认真,便问道:“为什么?”

  孟平掷地有声地回答道:“为了报效国家!”

  他随即讲述自己来投的缘由。

  正如刘羡所料,自从孟观被加封上谷郡公之后,孟平就从太学转到了国子学,而后拿了二品的乡状入仕,一路顺风顺水。到去年的时候,他正在洛阳担任六品的黄门侍郎。

  只是孟平却对自己的仕途不甚满意。

  还是因为出身原因。此前孟平在太学的时候,连考了两次太学射策,都没有通过。虽然因为父亲的门荫,他一朝飞升,但在国子学的这些公侯子孙里,他还是被人鄙视,视作没有底蕴的暴发户。

  而在孟平原有的太学圈子里,那些往日好友虽然表面上更热忱了,可实际上却难掩心中的嫉妒和仇恨,私下里议论说:孟子衡是个没有本事的人,自己不能通过射策,只能靠家里的大人帮忙。这种人际关系开始还能维系,可时间长了,问题到底还是暴露出来,朋友也就散得七七八八了。

  入仕了之后依然如此,孟观安排孟平安安稳稳地熬资历,可孟平却感到非常难受。

  人是要靠意义存在的生物,他在官场上没有多少朋友,又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业,还要饱受别人的冷眼与嘲笑,到最后他实在忍无可忍,就决定找一条新的出路来证明自己,哪怕将父亲的辛苦安排都抛弃了也在所不惜。

  “刘府君,我觉得没有什么事情比为国平叛更有意义了。您是大人的故交,又在平叛中立下了汗马功劳,我真的非常敬佩您。希望您看在大人的面子上,收下我吧!”

  听完整个事情的缘由,刘羡当真是哭笑不得。

  这是一个多么天真的青年?旁人求之不得的人生,却为他弃若敝履。然后觉得自己怀才不遇,为了实现一些对生活毫无裨益的价值,铆足了劲让自己吃苦,可有些苦全然是没有必要去吃的。

  几乎每个少年都会经历这样的阶段,刘羡也曾经经历过。

  只不过他的经历过于特殊,他的童年早就随着五岁的刀光和父亲的暴虐而结束了。刘羡不得不吃一些苦头,导致了他已经习惯于吃苦。一方面,这让刘羡心中有了推翻世界的执念和梦想。而另一方面,也让他早早地认识到,权力和地位是多么重要的事物,人没有世俗的成功,就将寸步难行。

  现在,面对孟平的请求,刘羡的第一反应是:孟观真的将家人保护得很好,所以在这个年纪,孟平还能有这样的想法。

  随之而来的则是疑虑:眼前的这个青年真的能够吃苦吗?

  不可否认,确实有一些人,能够在逆境中坚持最初的梦想,打磨出一颗金子一样的心,最终成就一番事业,但这终究是少数。还有一些青年,则是在遭遇到一两个挫折后,就开始怨天尤人,然后就放弃了理想,彻底地成为一条油滑的蛇,为了减轻自己的幻灭感,便以嘲笑他人天真为乐。

  孟观如此珍惜长子的生活,刘羡可不希望自己带坏了他。

  不过思来想去间,刘羡看着眼前这个青年澄澈的眼神,又觉得没必要思考这么多。刘羡很早就知道,干净的勇气其实能克服很多困难,因为大多数困难都是自己吓自己,只靠勇敢足以超乎人庸俗的想象。

  刘羡说道:“你在我这里,将来再打起仗来,可是要冲锋在前的,死人简直是家常便饭,你真不怕?”

  孟平梗着脖子回答道:“刘府君和我也不过是同龄人,刘府君又不怕死,我怎么会怕呢?我就是不怕死,才想到您这里来。不然我跟着我家大人来关中,什么也不干来混战功,将来又有什么好夸耀的呢?”

  刘羡闻言大笑,他拍着膝盖说:“那好吧,我给你找个活干。”

  他让郡吏喊孙熹过来,等孙熹抵达后,刘羡随即指着孟平道:“这是上谷郡公的世子孟平孟子衡,孙兄,你给他两百人,让他当个曲长,再带着他练兵,就按照我们寻常的方式练,每天拉出去带甲行军四十里,练射两百箭。”

  说罢,刘羡又对孟平道:“子衡,你若能坚持下来,我就让你带着这个曲,做我的牙门亲信,如何?”

  孟平甚是兴奋,他知道,这既是考验,也是对他的认可,连忙抱拳回礼道:“我一定不辜负府君的期望。”

  说罢,这青年就拉着孙熹的手,兴冲冲地离去了。

  刘羡看着他的背影,也感到很开怀,晚上在府中,他逗弄着四岁大的刘朗玩风车,不禁对绿珠感叹道:

  “明明我才二十五岁啊,可看到子衡的时候,我却觉得自己已经很老了,这是我的错觉吗?”

  绿珠此时正在给刘羡梳头,这几年的操劳下,刘羡的发丝中已经有了一些白发,绿珠看见了很是心疼,但她没有说出来,而是微笑着叹息道:“你啊,你只是太成熟了,脑子里装的事情,也有点太多了。”

第256章 平西军司

  孟平在泥阳的表现还是颇令刘羡满意的。

  虽然在刚加入军队时,大概是有些水土不服。这个青年出现了一些身体不适的信号,会在训练时很明显地露出疲态,时而有些头晕,时而有些干呕。但他的底子不错,看得出来,平日孟观对他的训练也不少,因此无论是骑马、射箭、刀剑,孟平都有很不错的基本功。只过了半个月,孟平就已经能融入到军营生活了。

  而在进入元康八年后,关中的生活依然是平静的。齐万年的大军在解围泥阳后,一直驻留在武功,从粮草运输等动向来看,他并没有要再开战端的意思。根据间谍打探消息,说是叛军在这个冬天也非常难熬。

  看来,大饥荒不止饿死了晋人,叛军也同样面临着严峻的粮草问题。毕竟以十郡贫瘠之地,要供养十万以上的大军,显然是极为吃力的。纵使叛军对寻常汉民及部落大掠粮草,也不可能彻底解决问题。这样一算,在今年夏收之前,叛军应当是没有能力再发起进攻了。

  关中的和平能够持续到六月,这个好消息令刘羡心中欣喜,如果孟观能够及时率援军赶到,叛军也就不敢轻举妄动,更别说去掠夺平民。那也就意味着,至少在今年一年,郡内的百姓能够获得一些收成与喘息,饥荒也就能够遏制住了。

  事实也确实在朝这个方向发展,自三月下旬开始,北地郡收获了第一批冬豆,到四五月,小麦也陆续成熟了。膏粱和粟米的长势也很好,原本荒芜的田野,此时已是一片无垠的青纱帐。如果能够顺利收成,今年应当是一个丰收年。

  在这个时候,征西军司终于又派人来到了泥阳。这是一个信号,说明又一轮军事调动要开始了。

  而刘羡得到消息,到城门前去迎接的时候,出乎意料地发现,来的使者不是他人,正是前征西军司张轨。

  四年不见,张轨还是如当初一样精神炯烁,此时他看见刘羡吃惊的神情,不禁哈哈大笑,下马道:

  “怀冲,怎么回事?看你的眼神,我还以为我是一个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死人呢!”

  “士彦公,您这是官复原职了?”

  “对啊,我又当上了征西军司,怎么,我这个老家伙回来,你不高兴?”

  刘羡连忙行礼,笑答道:

  “哪里哪里,看到士彦公风采依旧,我刚才就想,有您在,叛军定然是随手覆灭,不堪一击,一时高兴到发痴了。”

  张轨听罢,又是一阵大笑,他开怀说道:

  “哈哈,能听到怀冲的恭维话,那可是不容易。”

  但他随即颜色一变,肃然道:“不过恭维话可不能杀敌。我在洛阳赋闲时,就已听说你在泥阳血战的威名,不知道今日远来,能否得幸,亲眼看一看你的强军?”

  “能得到士彦公的指教,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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