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庭汉裔 第185节

  除去贾谧外,其余朝臣的表情都逐渐收紧。接下来的数日,他们讨论的都是平叛选将之事。

第253章 孙秀举荐

  元康七年秋七月,朝中关于选将的事情还是没有决定下来。

  不过与元康六年年末的选将不同,那一次选将难定,是因为众人都小瞧齐万年,认为他之所以能够得逞,都是因为孙秀与司马伦无能导致的。但随着时间推移,晋军在扶风接连战败,让众人都意识到,齐万年确实是极其难啃的一块骨头。

  如果只是单纯军事上的问题,这尚且还好说。毕竟年轻人永远不惧怕到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但眼下他们不得不注意到:战乱之中,关中几乎沦为一片白地,饥荒也如影随形,大量的流民在雍、秦、梁、凉四州间来回流窜乞活,随时可能会酿成民变。这给平叛带来了更多的变数,谁也不敢担保,会不会弄成更大的乱子。

  如此一来,原本在洛阳积极活动,试图到关中领兵的诸王都冷静下来了。虽然他们依旧指责于后党的无能,但愿意去关中的却寥寥无几。后党自己同样也为将领的人选感到头疼,因为合适的人选实在太少。

  虽然单纯从军事上来说,朝中有指挥能力的人并不在少数,比如梁州刺史罗尚、宁朔将军刘弘、尚书左仆射王戎、上谷郡公孟观、大司农何攀等人。

  只是从更宏观的角度来说,有相当一部分人都难以征调:

  关中饥荒,那梁州刺史罗尚要提防叛军南下;

  宁朔将军刘弘也抽不开身,要继续关照拓跋鲜卑的动向;

  尚书左仆射王戎年事已高,恐怕受不了征战之苦;

  上谷郡公孟观被闲居数载,据说一直对朝廷颇有怨言;

  大司农何攀则是干脆推辞,说自己无法平定叛军……

  这么一看,国家虽富有四海,人材也算得上英杰辈出,可想要人尽其才,却并非一件易事。

  正当朝堂为这件事情头疼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跳出来说:“这有何难?”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孙秀。

  说起孙秀这一年的经历,那真是跌宕起伏。在一年前,他先是被齐万年戏耍,而后是政斗失败,被解系解职,而后在九月份的时候,被押回洛阳论罪。

  在解系的证言下,孙秀的罪行可谓是罄竹难书:杀人、贪污、识人不明、阵前脱逃、贻误战机……种种罪行加起来,直接判个剥皮也毫不为过。朝中也可谓是群情激愤,尤其是诸王,说是要拿孙秀的人头祭旗,实际上就是要借此机会攻击后党。一时间群意汹汹,大有孙秀是古往今来第一奸臣的架势。

  但孙秀待在诏狱里,可谓是老神在在,他对狱卒送了一百金,天天好吃好喝,大鱼大肉,还跟狱卒打赌说:“哈哈,你看着吧,要不了一个月,我就能从这里出去,而且官复原职。”

  事实也确实如此,不管怎么说,孙秀是同时搭上了后党与东宫两条线,可谓是如鱼得水,两头通吃。在好友辛冉的招呼下,孙秀向贾谧和司马同时行贿,然后拖着拖着,朝堂内就没有攻讦他的声音了。再拖着拖着,孙秀就无罪释放了。

  无罪释放的理由很简单:梁王也没能成功平叛,其余罪名又证据不足,加上孙秀举荐刘羡有功,所以功过相抵,孙秀仍旧是赵王长史。

  接下来的这些时间里,孙秀拿着从关中搜刮来的钱财,打着司马伦的名义,大肆讨好贾后,还有贾后之母广城君。这导致司马伦虽然不再担任方面之任,但得到了车骑将军、太子太傅作为补偿。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殿下,只要您把事情都交给我办,我孙秀担保有一日,将来连天下都是您的。”

  孙秀这么对赵王司马伦打下了包票,然后在朝中各势力相互对峙之际,他左右逢源,联络情谊。

  对于后党,他担保说,赵王的权势都是皇后与鲁公给的,他一定会支持皇后与鲁公执政,只要赵王能有一席之地。

  对于东宫,他担保说,赵王是宣皇帝的儿子,不为太子效力为谁效力?赵王一定支持,只要将来有一席之地。

  对于诸王,他担保说,赵王是宗室里的长辈,大家应该相互亲近亲近,不管怎么说,一家人不能生分了,只要团结一心,没有什么是办不成的。

  按理来说,这么多家投注,在政治上是一定会被众人所排斥的,没有人会欢迎没有立场的人。

  但一来是孙秀处理得好,他明面上对贾谧声称,赵王这是帮后党稳住大局,暗地里对司马声称,如此可以获取后党更多的情报,双方又不可能去对账,自然也无法拆穿他。

  二来是赵王司马伦的无能是出了名的,既不会军事,也不懂政治。大家本来就看不起他,这样一个人没有政治立场,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就像你不能要求文盲会赋诗一样。

  三来是孙秀确实是天才级别的政治掮客,他深知司马伦的优势就是被人看轻,所以往来间除了单纯的吃喝玩乐外,从来不主动谈国事。但他却在服侍的侍女中安排信徒,越过诸王,大肆结交诸王门下的门客。通过这种方式,半年下来,他对朝中的动向可谓是了如指掌。

  在得知朝中陷入了选将难题后,孙秀立马去金谷园求见贾谧,向其提议道:

  “殿下,这有什么可犹豫的,应该立刻去请上谷郡公出山啊!”

  听到这句话,贾谧狐疑地看了孙秀片刻,但他很快就受不了孙秀那张鼠脸,移开眼睛,不耐烦地问道:

  “孟观给了你多少钱?”

  在第一次派兵关中时,张华就曾主动向贾谧提过,以孟观为主将出讨齐万年。可贾谧考虑到孟观楚王党的出身,十分忌惮孟观的才能,一直不愿意让他执掌军队,以免酿出祸端,这几乎已经成了朝野公论。可万万没想到,今日孙秀竟然会再次向贾谧举荐孟观,他不知道忌讳吗?

  孙秀腆颜笑道:“什么钱不钱的,我是为了您的基业着想啊!”

  “基业?”贾谧闻言,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不动声色地将眼光移回来,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嘛!”

  孙秀张口便道:“当今的朝堂,不就是皇后和您的天下吗?但自古以来,获得过辅政大权的,有几个人有过好下场?屈指可数吧!要么是周公这样的宗王,要么是诸葛亮这样的小国宰辅。您作为天朝主宰,有朝一日,若是放权还给太子,莫非能过太平日子吗?”

  这句话顿时说中了贾谧的心事,但不同于其他人,贾谧并不觉得这是一件需要遮掩的事情,竟然没有流露出丝毫惊慌失措的神情,反而颇有些受用,不过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他端坐在主席上,斜着眼睛问孙秀道:

  “哦?听你这意思,莫非是要我当皇帝不成?我家可是大晋的忠臣啊!”

  孙秀当然是顺水推舟,笑道:“鲁公这话说的,社稷神器,唯有德者据之。宣皇帝不也是大魏的忠臣吗?您不能被忠孝困住了手脚,而忘记了天下那些尚在受苦的万民啊!”

  “哦?我竟然有如此之德?”

  “在下略懂一些相面之术,看您的第一眼,我就知道,这是龙凤之姿,天日之表啊!除了您,谁有资格坐这个位置呢?”

  说到这,孙秀忽然话锋一转:

  “可您也知道,朝中反对您的宗王太多了,像太子、齐王、成都王、淮南王,他们无不想夺取您的权位……您要坐稳这个位置,不容易啊!”

  贾谧只觉得这些都是废话,不耐烦地打断道:“所以呢?你有什么办法?”

  “正因为如此,才需要鲁公您提拔人才啊!这一次派兵西征,您一定要用上谷郡公!”

  “你莫非不知道,他曾是楚王的人。”

  “我当然知道,但您也知道,楚王已经死了。像上谷郡公这种人,攀附王室,所求的无非就是飞黄腾达而已,您想要收服他,又有何不可能呢?”

  “收服他有什么好处?”

  “所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以在下看来,其实是多助者得道,寡助者失道。鲁公若想要取代晋室,您就必须要有这些寒门的支持,不然,将来诸王起事造反,您用谁来平定他们呢?”

  “你理解错了。”贾谧挥挥手,上身略微后倾,俯视孙秀道:“我问的是,我收服他,对你有什么好处?”

  孙秀谄媚地笑道:“那当然是因为在下懂得感恩,在下的一切都是鲁公给的。没有鲁公的恩赐,怎么会有这些年,我在关中的好日子呢?只盼鲁公早日登基,让在下做了从龙之臣,在下必然十倍、百倍的回报鲁公!”

  孙秀的丑态实在是令贾谧忍俊不禁,他从一开始就没把孙秀的话当真,不禁拍了拍腰间的剑,嘲笑道:

  “你能回报给我什么?话说得这么大,可你连刘怀冲都杀不掉。若只是论捞钱,石崇不是胜过你十倍?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就说举荐孟观,我凭什么相信孟观?我对他的要求不高,无非是到我这里来,向我磕几个头,过去的事情就可以既往不咎。但他却自以为是,几年来,他阖门闭户,连见都不见我,如果我这还重用他,体面何在?”

  “你既然没收过孟观的钱,还想替他说话,你够资格吗?”

  孙秀受了这等讥讽,仍然是笑容满面,他徐徐道:“正因为如此,我才想为鲁公办成这件事啊!”

  “那你就去办吧!”

  贾谧全然没把孙秀的话放在心上,他随口说道:

  “我的条件不变,他能到我家门前来,当着大庭广众的面,给我磕几个头,从此以后为我效力,我就让他出征关中。”

  等孙秀离去后,贾谧转眼就把这件事忘了。

  作为朝政真正的执掌者,贾谧拥有自己的骄傲。在他眼中,除了那寥寥几个亲人外,其余的那些人,无论是高官显贵,还是平民百姓,其实都是一样的,要么是奴才,要么就是不听话的奴才。也就是很久以前对刘羡他所说的,这世上的人,要么是朋友,要么就是敌人。

  贾谧是永远不会向那些不听话的奴才表现什么的,他自诩为王者,所谓王者之风,就是要让那些奴才自然臣服在地。而对于不臣服的那些奴才,贾谧又将他们分为能杀的奴才,与不能杀的奴才。能杀的自然要赶尽杀绝,而对于那些有一定影响,不能直接诛杀的,贾谧则会彻底地闲置与打压。

  总而言之,别说什么刘邦式的化敌为友,就连一点点微末的交好手段,贾谧都不愿使用。大概只有这样,他才能获得如此纯粹而直接的支配感吧。

  不过另一方面来说,贾谧也是仁慈的,他不会和那些不听话的奴才置气,若是有人迷途知返,愿意重新表忠,他也向来是来者不拒的。

  所以贾谧才会说,只要孟观愿意认清自己的地位,贾谧就同意选他为将出征,这并不是一句假话。

  但这么久了,贾谧也明白这一点很难做到,毕竟奴才们总是做着自己才是主人的梦,不到梦碎是不肯死心的,所以他根本没对孙秀没做什么指望。

  可结果是出乎意料,两日后的一日下午,孙秀竟当真带着孟观过来了。

  孟观光明正大地打着上谷郡公的旗鼓,从最繁华的铜驼街上路过,而后停靠在鲁公府前,当着众人的面,孟观下车拜倒,对着公府的门楣三拜。

  这一下实在是出乎所有人预料,自从元康元年的楚王之乱后,他退出政坛几乎已经六年了,虽然没有官职,但爵位已经达到公爵,还有什么可求的呢?为什么还要来向贾谧服软呢?即使服了软,他又能从贾谧手中得到什么呢?这些问题里,有的大家能猜到,有的则不能猜到。

  但不管怎么说,结果是很明白的。孟观数年来的清流官声一朝毁尽,换来了贾谧的开怀大笑。

  到了这个时候,西征主帅的人选终于定下来了。上谷郡公孟观得到起复,被任命为积弩将军,使持节,有都督关中诸军之权,在洛阳练兵一年,将于元康八年七月,出征关中。

第254章 大饥荒

  洛阳政治的风起云涌,毫无疑问会影响到整个中国的政坛变化。但对于关中百姓来说,这些事情都太遥远了,遥远得就像是沙门传教时所谈的极乐净土。眼下,他们脑海中惟一在考虑的,就是如何活下去。

  自齐万年起兵以来,饥荒在关中已不是一件稀罕的事情。

  毕竟打仗就是打粮草,士兵要张口吃饭,所以叛军所过之处,多半会搜刮能搜到的一切粮食。这里面既有官府府库内的粮食,也有百姓家里的粮食。那些普通百姓失去了粮食,没有饭吃,自然就只能沦为乞丐,要么去山林间挖掘野菜,要么去剥削树皮,以此来勉强度日。

  但这么些年了,关中的百姓也不是傻子,自从郝散河东之乱后,很多精明的农民就发现事情不对,经历过秃发树机能之乱的他们知道,这个时候是不能相信朝廷的,还是要发动自己的智慧。

  于是他们就在荒郊野岭里挖掘地窖,储备粮食。这些地窖要么隐藏在一片荆棘里,要么伪装成一个蛇洞,有的甚至挖在墓穴旁。常人根本想象不到,在里面竟然会藏着粮食。

  然后农人们又抱起团来,做好弓矢,设置陷阱。如果有落单的叛军和官军前来搜粮,他们就设伏抵御,将其杀死,夺下这些人的铠甲、粮食与兵器。反正两军交战胶着,不可能把军力放在这种小事上。渐渐地,民间就自发地形成了一些小型的马贼团体。

  除此之外,农民还有各种各样的活命办法:捉拿田鼠,煎炸蚂蚱,到士族坞堡里偷粮,假扮成胡人骗叛军绕路……

  总而言之,在关中百姓的狡黠下,还是有相当的人熬过了齐万年起兵的第一个冬天,即使是有部分饥荒,但尚未能发展到所有人都手足无措的地步。

  但在元康七年的八月,饥荒的发展已经到了一个无法遏制的地步。

  无论平民们为了求存如何绞尽脑汁,兵荒马乱下无法进行正常的耕种,存粮也总是有极限的。大部分人熬了整整一年,已经足以称得上智慧。可再怎么智慧,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随着一场蝗灾自关中大地中升腾而起,关中百姓的心防终于被击碎了。他们无法再在家乡坚持,然后纷纷开始逃散死亡,村落化为废墟。原本就声势不小的流民,此时终于演变成了波及全关中的大动乱。

  数十万人四处奔走,有的往秦州,有的往河东,有的往弘农,有的往汉中,甚至还有人跑向了以穷困闻名的朔方……

  但非常可悲的是,几乎每个方向都无路可走。

  在泥阳之战后,无论是齐万年还是关中晋军,几乎不约而同地放弃了作战,转而进入了休整期。他们都非常清楚,这么多的流民,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会成为祸乱之源,只有粮食才能彻底地解决问题。但现在无论哪一方,最缺的就是粮食。

  长安的晋军完全仰赖汉中转运粮食来接济,没有余粮供给。而齐万年这一年征战下来,秦州各地的粮食也基本见底,还要为以后的作战准备军粮。于是双方都毫不犹豫地驱散流民。

  按理来说,在汉中的梁州刺史罗尚,应该是能够接纳一些流民的,但数目如此巨大的流民,他也害怕有叛军混杂其间,要是最后让叛军趁乱起势,丢了汉中继而入蜀,那责任不是他能承担的,所以罗尚也封锁道路,拒绝流民进入。

  而河东的百姓,前年也刚刚遭过灾,怎么可能接济这么多流民呢?

  大饥荒就这么到来了。雍州诸郡十室九空,穿行其中不见人烟,常常可以看到狐狸和豺狼出现在废墟之中。这些流民按照老办法去吃树皮、草根,可饿死的人仍然不计其数,尸体都罗列在官道边相互枕籍,人吃人的传闻到处都是,但又难以查询,只能看见秋日之下,到处都是被扒光了树皮的桑树、柳树、梨树,在一片枯黄秋草之中默默死亡。

  九月的时候,朝廷按照张华的办法,真的从关东各州找来了一堆富商,在潼关前设置了一个人市,公然鼓励富商们用粮食来买卖奴隶。关中流民听闻后,顿时蜂拥而至。

  人市前可谓是堆满了从关东运过来的粮食,远看就像一座座小山。可那些锦衣玉食的富商们并不是来做慈善的,官府特地派了上千名士兵来维持人市的正常秩序,避免流民们趁势抢粮。

  在刀剑的保卫下,富商们在人群中挑挑拣拣,从饥饿的父母手中把孩童买走,然后转手扔给他们一袋粗粮。那些成功卖掉儿女的父母们,捧着粮食,来不及多看儿女几眼,就开始警觉地打量周遭,想办法保住这来之不易的粮食。

  商人们买奴的价格已经是极为低廉了,可他们仍嫌奴隶费粮。如果不是长相标致,体态健全的孩子,他们根本不会去买,即使买了的那些商品,也懒得花多少心思去照顾,就拿些牲口吃的糟糠当口粮。结果孩子们吃得满口是血,身体不适,沿路病死的也不知有多少。

  即便条件如此不堪,可能从这人市中得粮的依然是少数。

  对于那些被拒绝,没能成功卖掉儿女的父母们,他们先是不可置信,而后是怒从心起,不断地打骂儿女,发泄着自己对世道的仇恨。但一夜过去,他们就没有力气再打骂了,麻木的神情甚至流不出悲伤的泪水,就这么沉默地把自己的孩子洗干净下锅,以此来等待太阳的升起。

  等到了冬天到来的时候,一场风雪从天而降,将多少在生死间苦苦挣扎的生命,彻底埋葬在一片洁白中。放眼望去,渺茫无际,再也看不见什么白骨与尸体,大概这就是这惨剧最好的结局吧。

  这半年过来,刘羡也是深感煎熬的。

  齐万年一走,他就收复了泥阳全郡,同时招揽周遭的难民,组织郡内百姓自救。为了凑粮食,刘羡可谓是想尽了办法,往常的那些组织民众开垦种菜,入山狩猎的法子自不必说,所有的泥阳官员都跟着一齐节衣缩食,平日都是吃一些菜粥度日。

  士兵们也跟着一起种田,同时去寻找那些勉强可以入口的食物。什么椿芽、蒲公英、车前草、苜蓿芽都采光了,就是那些平日里根本没有人会看一眼的野稗子(狗尾巴草),都被拿来,和蝗虫等虫子一起磨了粉蒸饼。不管是能吃的,不能吃的,他们已经竭尽全力地设法求存了。

  可结果终究是残酷的,人力有时而穷,再如何努力,依旧有人吃不饱饭。饿久了,就连一些基层官员都出现了皮肤浮肿的情况,手指按下去,就是一个坑,良久方能恢复。大规模的死亡无法避免,刘羡只能尽可能去杜绝治下出现人吃人的可怕景象,让饥饿的人们能够维持一个比较体面的方式来等待生命的终结。

  这种滋味很不好受,刘羡知道,没有人愿意面对死亡,而在北地郡内聚集的数万人里,有许多人都是因为听说过刘羡的名声,相信刘羡的品德,所以才聚集在这里的,但刘羡最终却不得不辜负他们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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