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庭汉裔 第183节

  临晋一战,可谓是齐万年起兵以来,战况最一边倒的合战。鲜卑人出现在战场的消息,震撼了整个关中大地。

第250章 攻防战结束

  这段时间,齐万年加紧攻城。

  先前城外所作的所有地道,除了已经挖通到城内壕沟处,而被晋人占据的除外,其余各条地道,都不再挖掘。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些地道就作废了。

  齐万年效仿当年袁绍破公孙瓒易京的战术,在这些地道与城墙联接处,设置有许多梁柱,以顶住上方的城墙和土山,而后他继续一面在城角处加重土山,一面继续加深内部的坑洞,让晋军误以为他要采用正面强攻的笨办法,实则是要暗中造成大量地陷,等计算时机成熟时,他命人以火油灌柱,而后放火焚烧。

  梁柱烧到一定程度后,再也承受不住上方城墙与土山的重量,在第一声崩塌声从地下响起后,就好像是天崩地裂一样,泥阳的城墙随着大地摇动崩塌,四分五裂,最终轰然陷入地洞之中。原本巍峨的城墙,此时变成了一片断壁残垣,大片的裂缝和空洞遍布其中,足以让胡人进入。

  见地陷战术产生奇效,胡人将士可谓大喜,以为破城近在眉睫,于是拿着刀剑就往里冲。不料城中晋军早有防备,在城墙内的壕沟里层层打下栅栏,又赶紧用挖壕沟的土堆去填那些不算大的缝隙,守者持弓弩在不远处进行照应,依旧打退了胡人。

  胡人于是故技重施,就又用长杆绑上动物皮毛,淋了油后点燃,一批批如波浪般朝木栅前扑来,想用火攻战术烧毁木栅。

  双方都可谓急了眼,晋人箭如雨下,可胡人也竟然视死如归,冒着箭雨丝毫不退,逐渐接近了栅栏。而守者一面提前往木栅上泼水,一面又往上倾倒尘土,干脆把木栅变成了一堵湿泥敷就的土墙。如此一来,火势根本不能蔓延。

  双方战至深夜,攻守双方都死伤累累。尤其是进攻的胡人,他们付出了巨大的牺牲,可谓是尸堆成山,最后到了阻碍进攻的地步,这才不得不暂停攻势退去。

  此轮过后,刘羡又按照此前做过的那样,向城外的胡人喊话,希望他们停战一日,相互收捡尸体。齐万年顾及士气,不得不同意。但如此一来,又给了刘羡抢修的时间,双方休整一番后,刘羡又填土修好了大半城墙。双方随毁随建,仍然没有突破性的进展。

  打到这一步,几乎所有胡人都丧失信心了。

  此时已经是夏六月中旬,树叶茂盛,北地漫山遍野都长满了绿草红花,灌木翠叶。但可以看见,在黄土台地的一片土塬上,除了一座孤零零的巨城,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东风一吹,就可以在塬上毫无阻拦地呼啸盘旋,继而扬起漫天的尘土。

  胡人掠夺来的骏马在塬下撒着欢来回驰骋,因为失去了束缚,它们可以随意地活动,连带着雷鸣般的马蹄声都带上了几分潇洒。可惜的是,许多原本就该骑在它们背上的主人,已经永远倒在了城墙边的黄土之中。

  实际上,随着气温渐渐升高,叛军收拾尸体又不甚及时,导致军中也开始产生了疫病,许多人都咳嗽着倒在了伤兵营里。这导致军营的气氛又紧张起来,一开始那些收回来的尸体,胡人们还会为之立碑,到现在,大家只急着将这些人下葬,挖了一些大坑,然后叠在一起埋了。谁谁谁葬在哪里,已经不会有人在乎了。

  到了临晋败报传到泥阳的这一天,虽然大家还是会为鲜卑人的出现感到恐慌,也会为同伴的失利心生悲悯,但这些情绪都被攻城失利的事实所掩盖了。众将士听到这个消息,无不松了一口气,他们心里明白,鲜卑人的出现是压断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个已经进行了长达三月的攻防战,终于要结束了。

  包括齐万年自己也知道,军队继续攻城的条件已经不成熟,他不得不结束这场战事,准备退兵了。

  当夜,他一个人坐在帐外怔怔出神,眼睛望着头顶的明月,常年挂在嘴边的笑容,不知在何时何刻消失了。他心想: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呢?难道自己的计策还不够多,亦或是判断还不够冷静,又或是能力还有所欠缺?不然,为什么自己的志向还不能实现,要遭受这样大的挫折呢?

  齐万年很快就得到了答案,他又想:或许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单纯地因为天命不够眷顾自己罢了。所谓人力有时而穷,很多事情就是这样,不是你做得不错就能成功的。这是早在六十多年前,诸葛亮就已经证明了的事情。

  可这个答案又让他感到可悲,如果注定不能成功,那为什么还要战斗呢?他想起自己年轻岁月时的期望,对身边的齐贵说道:“我过去在黄崖集办马市的时候,常想买一匹千里马,以为有了千里马就能日行千里。可等我真弄到了一匹的时候才发现,千里马其实并不罕见,能供千里马纵情奔驰的草原才是难得的。”

  齐贵听得出来,齐万年这是在哀叹天命并不眷顾于他。于是就说:“不管是何人都会遭遇挫折,哪怕是刘邦、项羽这样的人物,也会有跌宕起伏的一生,眼下这点失败,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个小小挫折罢了。”

  “并非微不足道。”正如齐万年一如既往的那样,他冷静地陈述道:“这一战,我在泥阳城下折损将近两万,其中还有数千精锐,已经是难以承受的损失了。更别说临晋那边的死伤。综合来看,扶风一战打出来的优势,已经被我损耗殆尽了。”

  “我既不能乘胜掌握关中,接下来的坎,会非常的艰难,能不能挺过去,并不取决于我,而取决于诸部有没有信心。”

  “陛下,大家都很崇敬您。”齐贵低头说道,“相信这个坎坷,一定能挺过去的。”

  “但愿如此吧。”

  齐万年看了齐贵一眼,并没有继续多说,但他内心知道,崇敬一个人,和对一个人有信心,那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心态。

  他又回看远处的泥阳城,不禁在心中感叹:城中的那个对手,才是自己最大的坎坷。

  次日一早,齐万年就召集军中诸贵议事。众将本来意志消沉,但看见这位胡人天子安坐在正中间的胡床上,脸上笑容一往如常,都慢慢地放下心来。

  正如齐贵所说,这一次攻城战齐万年虽然没有取胜,但他所表现出来的战术与才能也是其他人远不能及的,众人虽然士气低沮,但大众,尤其是中高层的军官,对齐万年的敬佩却有增无减。

  帐内人头攒聚,天气又闷热,导致大家都汗如雨下。齐万年只穿了一件单衣,他令人支起帐帘,又在一旁扇风,帐内就凉快一些了。他扫视了一圈众人,来到帐中的诸部首领有四十多人,大家都抱着刀,在背风的地方围坐下来。

  齐万年对大家说:“去年这个时候,我刚刚起事,离开长安进入黄龙山,然后开始了这次造反大业,从黄龙山到临晋,到盘龙湾,又到美阳,这才与大家聚集在一起。时间真快啊,一转眼,一年时光就这么过去了。”

  “如今我们已经占据了十个郡,令关中晋人胆寒,数十万流民四处游荡,晋室的根基也已经动摇了。只不过,晋室到底是一只老虎,即使我们已经伤到了对方,但也不能懈怠小心,而应该继续与其周旋,既不露出破绽,也不要令其放松,要让它的伤情继续恶化。直到它精疲力竭,再使出致命一击。”

  “至于城里的这个刘羡,他确实是个人才,可惜,他站在晋室这一边,独立行动时或许还能发挥才能,但只要一受征西军司的指挥,就没有用武之地了。”

  说到此处,大家都听得明白,天子这次是要准备退兵了。

  齐万年于是接着说:“我打算退回到武功休整,但需要猛将为我断后,此人需要守住泾水,令鲜卑人不敢轻易渡河。”

  话音一落,多兰刹立刻站起来。齐万年的笑容更真诚了些,他感慨道:“多兰兄是铁弗人中著名的老虎,想当年在朔方来回纵横,是老首领的第一战将,这次也劳烦辛苦你一趟了。”

  多兰刹拱手回答道:“愿做陛下鹰犬,只要有敌将胆敢上前,我就算是死,也会与敌将同归于尽,不让他渡过泾水。”

  齐万年环顾左右,心中升起一股暖意。他想,很多大事,一个人是做不成的,但有了这么多朋友和属下,即使是天翻地覆也不是没有可能。他转头对齐贵说:

  “这一年辛苦大家许多,而现在我们要离开此地了,小子,唱一首我们氐人的民谣吧。”

  齐贵于是站起来,他刚刚二十岁,脸上的胡须还没有蓄起来,还带有一些稚嫩的气质。他在汉地居住良久,其实早已经不知道祖先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但是对于祖先留下的歌谣,他还是充满敬畏。

  齐贵双手摊开,弯腰俯身,这是表示对天地神灵的敬重。而后他用模糊不清的词语念念有词,这是他硬背下来的古羌语,他已经不知道哪个音节是一个词语的结束,据说其中的意思是:“逝者安息,生者平安。”

  至此,他举起双手一手遮住额头,一手遮住胸口,继而闭目长啸,用他男儿初成的朗朗腔调,歌唱出祖先的长调。歌调苍凉如雄鹰展翅滑翔在河湟的石山,悠长如星宿海那数之不尽的湖泊涟漪。似乎广阔的天地间拥有无限的自由,正等待着子民们去闯荡。

  齐贵仍然是用古羌语唱的,歌词大意是:

  “一百只高挑的麋鹿,

  游走在一望无际的积石山间。

  古老的骑士与金子的灵魂,

  沉睡在河流的弯弯里。

  那是月亮和雪山的眼泪,

  盈盈思念着离乡游子。

  劲风在四野来了又走,

  霜花在山巅开了又谢,

  沉没在河岸边的一块块石头,

  是马上骑士永不遗忘的根。”

  在座的胡人听完后,都觉得曲调非常熟悉。在关中的胡人,多半都是羌氐出身,他们世代居住在河湟、陇右乃至到朔方之间的土地,历经战乱,最后不得不远离家乡,已经很少有人还记得自己的根在何处了。

  熟悉的曲调又让人回想到童年,父亲母亲都会唱这样的歌谣,给孩子们播撒种子,希望他们能够找到一个能够永远扎根的新家乡。如今这个愿望一度接近于实现,最后却又功败垂成,前途渺茫恰如这歌谣苍凉,怎能不让人感哀呢?

  齐万年抹了一下湿润的眼角,对众人说道:“我一定会建立属于我们自己的国家。”

  说罢,他忍不住自己又引吭高歌,作为胡人的领袖,他的歌声更加诚挚,也更加寥廓大气。在座的胡人诸贵闻之,无一人不动容。很多人不由自主地唱和起来,继而流下了眼泪。

  次日一早,包围泥阳的大军正式解围。数万大军有条不紊地撤离营垒,把能带上的东西都装上马队,不能带上的东西就地烧毁。最先离开的是在马兰山御敌的姚弋仲部,其次是彭荡仲部、杨坚头部……除去殿后的多兰刹部外,最后离开的是齐万年本部。

  齐万年坐在一匹浅灰色长鬃马上,在茫茫的黑色人流之中并不起眼,可就在一个转角处,他稍稍停顿,再次不甘地回望泥阳城。

  此时朝霞已经褪去了,只剩下干净纯粹的阳光,照在伤痕累累的泥阳城上。城头上有些黑点攒动,那是晋人士卒在注视着他们,虽然看不清这些晋人的神情,但不难想象,他们的嘴角一定噙着笑意。

  齐万年没有再做多余的感慨,他收回了目光,再次驾马回到了继续移动的人流中。在这么多放松的人之中,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只有他清楚。

  城内的晋军到底没有出城追击,他们默默注视着叛军尽数离开,即使最后一面齐万年的红色乌鸦旗帜消失在天际,城门也丝毫没有打开的意思。

  不管怎么说,这场堪称惨烈的泥阳之战终于拉下了帷幕。

  在隔了两日后,又一个没有刮风的安静早上,鲜卑骑兵的黑色旗帜出现在了东北面马兰山的天际。

第251章 宇文换礼

  这一场泥阳之战,不止叛军上下打得身心俱疲,城中得胜的晋军亦是如此。

  这不难理解,不管泥阳城修得有多么坚固,敌我双方的悬殊是不言自明的。城中晋军以区区九千人,面对近十倍敌人的昼夜围攻,坚守近三个月,杀伤两万敌军的同时,自身的折损也超过了四千人,可谓是伤亡近半。

  但比伤亡更可怕的,是内外消息的断绝。守军根本不知道城外的情况:到底有没有援军?敌人还能围困多久?朝廷有没有什么指示?是继续坚守还是突围?晋人并不知道答案。他们只知道,在城墙上往下看,密密麻麻的人头无穷无尽,不管击退了多少人,似乎都对对方的兵力毫无影响。

  在这种无声的压力下进行防守,对晋军来说,每一天都是折磨,就好像眼看着死神对你凌迟一样。

  故而当齐万年率军撤走,守军斥候确定消息无误后,守城的军民终于松了一口气,除去极少数的人外,大部份人回到房舍里,在这么炎热的天气,他们连衣甲也懒得脱,倒头就睡。更有甚者,干脆躺在了城墙上、壕沟里,哪怕身边有着还没收拾的尸体,他们也毫不在乎。

  同样,作为三军首领的刘羡也撑不住了。在这场战事中,压力最大的就是他,百姓可以指望士卒,士卒能寄希望于军官,军官能寄希望于刘羡,刘羡又能寄希望于谁呢?索靖已经病倒了还未痊愈,刘羡则感到自己随时随地都会昏厥,只是重压之下,他从不敢在外表上泄露分毫。

  故而在亲眼看着敌军离开后,刘羡脑海中的弦终于也松了,就好像竭尽全力后从虎口脱险一样,他的精神就像是被绞尽了,当即在城楼的卧室里昏沉睡去,这一次,不管旁人怎么叫他,周围有多少杂音,只要没有鼓声和金戈声,他也就不会再惊醒了。

  刘羡先是一梦做了八个时辰,再醒来时,草草收拾洗漱了一番,吃了点麦饭,然后就继续昏睡,又睡了四个时辰。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战后第三日中午了。这一次歇息,可以说是自刘羡受伤之外,睡得最久的一次了。李盛不禁和他开玩笑说,若是齐万年在这个时候突然杀一个回马枪,说不得就能攻下泥阳吧。

  不过这也就是一个玩笑,因为很快,刘羡就收到了李含领着鲜卑骑兵一同抵达的消息。

  援兵的到来,令泥阳城中欢声震天。附近的叛军游骑都不见了踪迹,城中索性就拆除栅栏,打开封阖日久的大门,出来迎接援兵的到来。

  此时来的虽是先头部队,只有千余人,但李含和宇文逊昵延、吕渠阳等人都在。刘羡得知后非常高兴,立刻骑了翻羽,领着张光、李盛、索琳、张固等人出来迎接。

  这是刘羡第一次见到宇文逊昵延,只见他骑在一匹汗血宝马上,身带弓矢,腰带上挂着一把胡刀,身上穿一件浆洗不净的戎服,汗泥的印渍清晰可见,加上一脸的络腮胡子,显得这个中年人打扮非常粗犷。不过即使如此,也遮不住他身上硬朗精悍的气息。看得出来,他只是把精力用在了更值得关注的地方。

  刘羡当即在城中设宴,款待远道而来的鲜卑客人,同时也当做是一次庆功。

  不过正如此前所言,城中的物资原本就比较匮乏,此时城内省吃俭用了三个月,剩下的粮秣也不算丰盛。也就是拿了几条咸鱼出来,配合莱菔一起煲汤,这就算是一道好菜了。好在这两日刘羡休息的时候,有人到城北临时打了几只兔子,不然案板上连像样的肉菜都没有。

  不过宇文逊昵延并没有什么抱怨。攻克临晋时,他原本还对晋人存有轻视之感,毕竟在关中造成如此灾祸的叛军,在鲜卑人手中,却并非一合之敌。但来到泥阳城下,见到这破损残缺、伤痕累累的城池,还有这周遭随处可见的白骨尸体,他不难得知,这里到底经过了怎样的一轮血战。

  对于草原上生活的鲜卑人来说,奢侈富贵是次一等的,一个人的勇武才是决定他地位的最重要因素。所以他对刘羡颇为敬佩,在宴席上并不拘泥,只不过他不会汉语,需要吕渠阳在一旁翻译。

  宴席上,宇文逊昵延频频询问泥阳之战的详细经过,毕竟鲜卑人中从未有人经历过如此残酷的攻城战。

  刘羡也并不藏私,他有问必答,将这三月的经历娓娓道来,又问逊昵延关于临晋之战的过程,并问道:

  “宇文兄为何不去攻打渭桥,而是认定了临晋防卫不周,敢去偷袭呢?”

  宇文逊昵延捋着胡子道:“我们鲜卑人打仗,要克敌制胜,其实就在于一个袭字,而偷袭又首重果敢。为将者必须得果敢大胆,走旁人不敢走之险路,善用恶劣之天气,谋算对方的心理。打仗本来就是行险,两军之间,只有更敢行险的人,才有可能活下来。”

  说罢,他立刻反过来抛给刘羡一个问题:“刘府君觉得,自己能够赢得胜利,靠的是什么呢?”

  “当然是大家的信任。”

  刘羡对此颇有感触,感慨说:“战争真是九死一生,如果不是有这么多将士相信我,愿意与我同生共死,还有李府君、贵部在外援助,我是决计撑不到现在的。”

  “但你还是赢了。”宇文逊昵延拍着膝盖笑道,他从门口远望城中的风景,感慨道:“打赢了这一仗,你已经彻底扭转了关中的局势,看来要不了多久,全天下从戎的士卒,十有八九都会听说过你的名字。”

  “或许吧。”刘羡把话题转到更宏大的战局上,摇头说道:“眼下只是暂时击退了齐万年罢了,可这并不代表着胜利。”

  “为何?”

  “夏天马上要过去了,关中的大部分百姓已经变为流民,他们没有耕种,没有收成,在春夏还能挖点野菜,打点猎物来吃。到了秋冬时节呢?等大雁南飞,树木凋零,很多人连野菜草根都没得吃,更别说冬天严寒,下一场雪,又会冻死多少人啊!关中灾情如此,即使齐万年后撤,我们短时间内,也没有办法与其再战了。”

  此言一出,顿时引得席上诸将一片叹息。年初的时候,征西军司打的是速战速决的主意,可结果却被迫打成了这样一场持久战,不仅没有给朝廷省粮,还连累得两州百姓一起受苦。早知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采用周处围攻陈仓的策略。

  只是对于关中百姓的苦难,刘羡说得还不够具体。李含已经和长安联络过几次,补充说:

  “也不用等到冬天了,长安自从被齐贼围过一次后,饿死的恐怕有数万人,周遭二十里都荒无人烟。有豺狼和老虎横行,这还是在长安!其余郡县,更是无法可想。”

  宇文逊昵延听了,也颇有同感的点点头,即使是鲜卑人,这一路走来,也难免不感到触目惊心。不过这毕竟是他国内政,他并无意指责,而是想借机判断关中的形势,就继续问道:

  “那照诸位的想法,贵国想要平叛,估计还要几年时间?”

  索说:“我看啊,大概还要四五年吧。”

  刘羡闻言,也颇有兴趣,问道:“哦?这是怎么算出来的?”

  “仗打成这个样子,朝廷也应该清醒了。后党胡乱插手军事,不只是在挖社稷的根基,更是在自掘坟墓啊!他们中有晓事理的人存在,只不过原本被鲁公压制,现在应该也压制不住了。有他们在,还是能做出些好事来的。”

  “你是说,他们会派出真正能平叛的人物来坐镇?”

  “是!”索微微颔首,分析说:“只是眼下国家财政困难,危机又暂时过去,怕是一时还派不出援兵来。明年!明年秋天,朝廷解决了其余各州的杂务,应该就会再派出援兵来!这一次,他们一定会派出一个重量级的人物坐镇,不再有其余人掣肘了。”

  “会是谁呢?”

  “不是上谷郡公,就是宁朔将军!”

  索断然道:“只要朝廷下定决心,后勤补给到位,让前方将士竭尽所能,没有后顾之忧,我敢断言,别看现在齐万年成了气候,只要两到三年,我等定然能够翦除巨寇,还关中一个朗朗乾坤!”

  说到这里,他又想到自己战死的兄长,忍不住流泪哽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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