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妈到底是个成熟妇人了,微微一愣之后便反应了过来,忙顺着话风笑道:
“今儿个多亏了哥儿的威名才吓走了那起惫赖泼皮,我迎一迎原也是应该的。”
说着她又忙伸手去扶章,可见到面前这少年分明撩起了衣摆,却慢悠悠地只是不跪,分明就没想着要与她行大礼的。
虽说她原也没想着生受,仍不觉被气得咬了咬唇,越性也学他慢吞吞地只是不扶。
章正也有些难熬,非是弯腰作势累人,而是他为了好让薛姨妈及时搀扶,刻下与她离得太近。
那与宝钗、黛玉以及青岚、晴雯这些少女身上决然不同的馥郁熏香,带着成熟女人独有的幽韵撩人。
若仅如此倒也罢了,可他此时目光垂落处刚好便是薛姨妈那饱满高耸的轮廓。
且不知因了何故,刻下正微微起伏不定,越发显出惊人的柔软丰腴。
直叫他也心猿难制,连忙抬目迎向了那双似嗔似笑的盈润杏眸,低低地唤了一声“姨妈”。
少年俊美的面容近在眼前,清越的声音于耳畔响起,带着丝丝的委屈和无奈。
天性母爱充盈的妇人瞧着素来老成刚强、没大没小的少年竟这般向她撒娇讨饶,淡淡的得意方才生出,便被心底处悄然涌起的酥麻席卷荡漾,只觉浑身上下柔成一片。
妇人对少年幼丧双亲的疼爱怜惜,对他先前轻佻唬人的羞恼,对他强抢香菱的气愤,对他体贴关心的感激,还有心中那想见见他、说说话的异样依赖,一时全都混作了一团,变得更加的复杂莫名起来。
许是情难自已,薛姨妈把自己小小的性子抛在脑后,竟像对宝玉一般,一把拉了章抱入怀中,抚着他的头脸柔柔唤道:
“我的儿,难为你小小年纪就要在外头应酬事务,定是少不了受了许多委屈。
往后就把我当作你的亲姨妈罢,姨妈旁的忙也帮不太上,家里使不上的散碎银子还有一些,你要是用得上,只管跟我来说。”
章此刻直觉如陷云团,软玉温香几乎铺面而来。
满头满脸,满身满手,所触之处全是柔弱无骨,松软若绵,又带着惊人的丰腴嫩弹。
直叫他绮念丛生,难以自制。
但听到温柔善良的薛姨妈这般情真意切的关爱,他此时不忍心亵渎这份忽如其来的亲情。
只是轻轻地揽过她丰软柔嫩的身躯,又顺着她的话儿一一地应了,并不拒绝这份真诚的善意。
不过...这薛姨妈当真只是把自己当作了晚辈吗?
章感受着怀中微微僵直之后却变得更加柔软的娇躯,还有耳边陡然一滞的温热呼吸,心中感觉不大对劲。
但他也不舍得抬头去瞧,只想腻在这香软嫩弹里流连。
只是哪怕众女今儿已瞧见过薛姨妈这般疼爱宝玉,刻下仍不免微有酸意。
即便是宽宏大量的湘云也不觉嘟着嘴儿,拉着黛玉咕唧道:
“姨妈最爱偏疼宝哥哥和哥哥了,咱们都还没被姨妈抱过呢。”
黛玉倒猜出了些原委来。
宝玉原是姨妈的亲外甥,自是旁人不好比的。
但哥哥也这般被疼爱...想是薛姨妈眼下只知道了他的身世,才会如此怜爱他的。
因此她虽也羡慕,却只笑说道:
“姨妈也未必就是疼他们多些,只是他们最会撒娇哄人的。
宝哥哥嘛...他虽比咱们高些,却也不比姨妈高的,撒一撒娇也就罢了。
可哥哥呢...你们瞧,他这么大了,比姨妈还要高一些呢。
平日里他就是个最老道的,见了姨妈他就撒娇儿,还腻歪着不肯起来,比宝哥哥都贪心的。
哼哼,可真真羞羞脸呢~”
一番话说得众人都笑了。
薛姨妈虽被笑得有些尴尬,却也悄悄松了口气。
她轻轻松开了手,强忍着心头的羞涩,笑着推了推怀中少年:
“妹妹们虽淘气,你这做哥哥的可不敢欺负她们。”
章顺着她柔柔的力道抬起脸来,也就松开了那纤软腰肢,目光在美妇人妩媚嫣然的容颜上悄然一溜,就佯作嗔怒地望向了抿嘴偷笑的几女,假意抱怨道:
“我都听姨妈的话就是,不过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她们这般人多势众的,姨妈却只担心我欺负她们,不担心她们欺负我。
可见呐,姨妈分明还是偏疼她们更多些的。”
第209章 姨侄共计议麻将
湘云、黛玉等人听了都是不依,笑着道:
“姨妈你瞧他,可真真得了便宜还卖乖呢,姨妈你快给他一下子。”
薛姨妈真个就抬手打了章一下,蹙眉嗔着让章快给姊妹们赔不是。
你怎么打我的头?
章揉了揉额头,悄悄瞪她一眼,还是顺着她的意思和众女顽闹了一阵。
你分明还才摸了我的腰呢!
薛姨妈刚有些怯怯,便想起方才少年环在自己腰上的双臂,登时理直气壮地抬眉嗔了回去。
不过章却正和众女见礼,并未瞧见这幕。
倒是宝钗瞧了个正着,一时蛾眉微蹙,心中更加奇怪。
不同于湘云、黛玉、探春等人,以为薛姨妈待亲戚家的孩子都与对待宝玉一般亲近。
宝钗却是深知,自家娘亲疼爱亲戚家的孩子不假,逢年过节和生辰的礼物都是十分丰厚。
但除了宝琴她们这些姊妹之外,像薛蝌这些兄弟却都从未被妈这般亲近对待过。
只除了宝玉是姨妈的亲儿子,真个血浓于水的,才会例外。
即便是妈怜惜哥儿无父无母,因此才格外偏疼了些。
可这会子两人又悄悄地使着眼色...
唔,总觉得妈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呢...
宝钗杏眸悄转,抿着唇儿并未言语,只想着今晚回去再好好问问。
一时众人见过,又说笑了几句。
因见章也好奇这纸牌是如何斗法,众女便仍继续未完的牌局。
刻下东南西北依次是薛姨妈、探春、迎春、湘云,宝钗坐在薛姨妈身旁帮忙看牌,探春旁边坐着黛玉,司棋站在迎春身后,湘云正和翠缕咕咕唧唧。
晴雯、香菱,还有莺儿、待书、紫鹃、入画她们,或是也围在旁边看牌,或是陪着惜春顽耍说笑,趁便逗一逗黑炭。
章撸了把黑炭,又揉了揉惜春的小脑袋,方才搬着杌子在迎春和湘云中的转角坐了,一面说些闲话。
听众女都好奇地问他皇后娘娘的事情,尤其想知道皇后娘娘生得多美,章便也笑着回道:
“皇后娘娘今儿虽召我觐见了,也只是隔着重重珠帘问了三五句读书习武的话儿,又问了问老太太的身子,之后我便恭领了娘娘的垂训退出了,自然也就无福得见娘娘金面了。”
众女听了都微觉失望,便也不再多问。
一时又斗了两回牌,章也渐渐看懂了这种纸牌麻将的规则。
这纸牌成长条状,是用上等的夹青纯棉纸制作而成,上面分别印着有“条”、“万”、“饼”,从一到九各是4张,称为主牌。
除此之外,还有红花王英、白花扈三娘,老千晁盖三色各4张的“梭牌”,两者加一起总共120张。
听说这是水浒主题的纸牌,除此之外也还有印着三国和西游的人物纸牌幸好并没有红楼梦主题。
发牌时庄家搂上二十三张,其他人搂二十二张,搂够之后便是斗牌了盯着上家,卡住下家,防着对家。
而顺子、对子、坎三张同样的牌、杠等等这些不同的牌型都对应着不同的“胡数”,和牌的时候“胡数”需达到10胡,因此民间又称其为“斗十胡”。
等到算输赢账的时候,要分别计算赢家与各人手牌的“胡数”之差,再根据起先约定好的一胡所对应的金钱,按数给付。
就比如眼下这局,湘云和牌,胡数是11,薛姨妈、迎春、探春的手牌各是8胡、6胡、7胡,而一胡便是10文钱,如此她们就要各给湘云30文、50文和40文。
据博学的宝姐姐而言,这种纸牌相传是起源于唐代的“叶子戏”,明代之后逐渐演变为马吊牌、麻雀牌,到了本朝才变成了如今的规则形制,很是被人们喜欢。
反正她族中叔叔伯伯、伯母婶婶,还有年岁稍大的堂兄姊们都爱玩这个,家里头的婆子媳妇也是如此真真是贵贱咸宜,官民同乐了。
尤其是安富尊荣、清闲自在的老太太、太太们最是喜欢七窍玲珑的宝姐姐虽未将这话宣之于口,但章结合两世经验,已是猜得大差不差。
而国朝最富贵悠闲的女性又几乎都在京城里,因此这斗牌在京城里极是盛行。
怪道今儿那和曾伯涵一齐,似是有意等在东华门外头的老乡李章铜热心地请客之后,又邀请自己改日去他家斗牌吃酒
这李章铜便是离同安不远的庐州人士,林如海同年,与与他父亲李文安中间隔了三科,“父子进士,科甲奋起”的美名当年遍传一省。
族中屡试不第的秀才塾师常常念道这事,还说自己亡妻的叔伯的亲家的哪门子远亲,正和这庐州李氏有亲。
但直到自己动身上京,老塾师仍旧在靠族里每月的半吊钱工资,外加学童们的束过活...
章微微摇头,敛回思绪,心中一个念头忽然萌发,因又问宝钗道:
“不知宝姐姐可见过,将这种牌面刻在象牙、木块之上,做成骨牌形状的‘斗十胡’呢?”
宝钗还未答言,薛姨妈已抿嘴笑道:
“哥儿原最是聪明的,怎么这会子倒傻了起来?
若做成骨牌那模样,这许多的牌谁能抓得下呢?”
说着她还笑盈盈地翻了翻自己的手儿,好让章瞧个仔细,叫他没法辩驳。
宝钗也是轻笑着点头:
“骨牌通共才只有三十二张,每人每次不过用上几张就行。而这斗十胡,即便是做成骨牌形状,排列在各人面前,二十三张也未免太过累赘了。
而且‘条’、‘万’、‘饼’虽还好刻,但那些各色不一的梭牌却存着碍难。”
既然如此,那自己少不得要推动这个世界的麻将发展往前一步了!
章心头一动,又随口笑道:“这倒也简单,改成十四张一副牌就好了。”
“兄弟的意思,是想要改换规则?
唔,十四张一副就好在面前摆下了...”
宝钗眼前一亮,然后又有些迟疑着劝道:
“可这斗牌的规矩,原是大家顽的人多了,才渐渐约定俗成下来。
兄弟便是自己改换了新规矩,但若旁的人不认,岂不也是无用?”
这宝姐姐不仅立时明了我的意思,还深知斗牌的社交本质,当真是聪颖敏慧。
章心中轻赞,面上笑回道:
“宝姐姐只管放心,这种取乐的方式向来是优胜劣汰,只要我的新法子好顽,也就不愁旁人不来顽了。”
他对前世优胜劣汰存留下来的现代麻将信心十足。
眼前这个规则冗杂,节奏偏慢,趣味相对不足的“斗十胡”定然会被其完爆,唯一的疑问只是时间长短问题。
而且若能自上而下地推广开来,这个时间必然也会被大幅度缩短。
宝钗虽不知章如何这般自信,便也不好就此再劝,只是仍有些迟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