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如此,她仍咬着牙关嘟起了小嘴,上瓣薄而微噘,下瓣饱满巧致,莹润润、颤巍巍,就像他最喜欢的果冻一般诱人。
说起来,自己也很久没吃果冻了。
章抿了抿嘴唇,缓缓低下了头,轻轻噙住了一瓣香甜的果冻。
软弹弹、娇嫩嫩,正是记忆中的味道。
红玉嘤咛一声,软下了身子。
灯笼自章手中滑落,吓得伊犁马踱了几步碎蹄,转首看了看自己背上,很是奇怪地打了个响鼻,又安静地警戒起四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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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四刻,东北院中。
竟比去时多花了2刻钟...不该,不该,着实不该!
不过,果冻还是好吃啊。
章一面泡着脚,一面偷偷瞥了眼钟时,又不觉回味起方才的旖旎来。
明明才刚漱过了口,可唇上似乎还残留着那股子清香甜美,还有那淡淡的腥味。
章抿紧了嘴唇,唇角露出微微的苦笑。
“哗啦。”
晴雯忽然掀帘跑了进来,凑到章身前,柳眉紧蹙,明眸灼闪,在他身上不住地上下打量着,尤其在胸腹处停留最久。
红玉不是信誓旦旦地说她能哄过晴雯吗?
章心内暗暗打鼓,一面抚了抚月白袄子,一面好奇笑问:
“晴雯姐姐这是在看什么?
对了,红玉她怎么了,为何一回家就跑去自己房里了?不管我怎么问她都不说。”
“我来看看你的衣服可被弄脏了,不然明儿穿出去被人瞧见了,没脸的可就是二爷了!
不过就算没脸可也怪不着我们的,谁让你自己非要抱着红玉骑马的?”
晴雯没好气地斜眸嗔他一眼,又俯身在他身上细细地嗅了嗅,见除了红玉身上的桂花香味外,并无什么异常杂味,才稍稍放下心来,便卷起袖口露出嫩生生的胳膊,就要蹲下身子为章沐足。
至于章的后半个问题,她却只作未闻。
“我也快洗好了,就别再弄脏了你的手,你坐上来陪我说会子话就是了。”
章笑着握住那白嫩的胳膊拉了晴雯起来,又挪着身子让出一块炕沿。
晴雯轻轻瞪他一眼,嘴上不推也不谢,只一把夺开手去,放下了袖子,却仍侧着身子在章身边坐了。
第195章 月信忽来红玉受屈 隔墙有耳三女骤惊
章见晴雯这般模样,倒不像发现了自己和红玉的秘密,便也并未在意她话里对红玉的嫌弃,只拉着她笑道:
“我方才外头还罩了件青布直身,便是不小心弄脏了,这里头的袄子却也无碍,姐姐只管放心就是。
为免姐姐说我偏心,等天气转暖了,我便带你出去踏青游玩,趁便再教你骑马,如何呢?”
“二爷说话便说话,拉拉扯扯的做什么呢!”
晴雯气呼呼地转过身来,鼓着腮帮瞪圆了眼睛,又发力抽了抽手儿,但见章只笑着不放,自己倒撑不住“嗤”地笑了:
“谁又说你偏心了?不过嘛...你要教我骑马也行,只是...”
章不自觉地把玩着掌心内瓷白细腻的小手,一面随口笑问道:“只是什么呢?”
“呀,痒...你再乱摸我就不给你握了。”
晴雯手心触痒,一时忍俊不禁,不由抬起右手轻拍了章一下,见他规矩了下来,方才忽闪着眸子,抿唇笑道:
“你只别带红玉一齐,我便乐意和你出去顽。”
唔,这倒也容易,到时候分开带她们出去就是了。
章思绪悄转,当即满口应下,哄得晴雯掩口偷乐。
章趁便嘱咐她,明儿打发人给前头的马夫100钱,用来给伊犁马加些苹果草料,再送那值夜的婆子100钱,赔那盏摔坏的明瓦灯笼。
晴雯并未多心,都一一地记下了。
两人又说笑了一阵,水也渐渐凉了,章便擦脚起来,又被晴雯伏侍着穿了睡鞋。
正巧青岚送完香菱回来,见章也回来了,又听说红玉的事情已解决了,自是十分欢喜。
等听晴雯说,红玉身体不适,这几日不能值夜了,她忙又要赶去探望,临出门时向章道:
“二爷先前借的那身衣服,回来我送去洗了晒了,再交给平儿姐姐还了罢。”
章无可无不可,只说是红玉收了去。
晴雯正唤良儿、坠儿进来倒水,闻言心头一动,等伏侍了章上炕,又为他取书斟茶。
见章再没吩咐了,她便也急急赶去了西边厢房。
说起来,许是因为当初用作亲兵住所的原故,章这院里比林之孝家的竟还稍小一些,少了一进后罩房不说,连区分内外宅的垂花门(二门)也没有。
北面正房三间,分别是卧房、正堂、书房;耳房两间,东边用作了起居室,西边堆放着东西。
南面是四间对称的倒座房,其中三间则分别用作了六个婆子、六个媳妇和六个丫头的住处。
虽说远不及主子们这边轩敞,也不准朝南边开窗,但仍比章前世四人间的大学宿舍住起来舒适得多。
毕竟那一间屋子足有四间宿舍长,两排宿舍宽,放下六张床铺都绰绰有余,其余的地方还足够放些几榻桌椅、妆台箱笼之类。
剩余一间原是晴雯红玉几人住的,后来章见厢房空着也是浪费,便让她们都搬到了东西厢房去了,一人占下一间,倒比鸳鸯琥珀她们一等的大丫鬟更有体面。
不过她们也只用来收放私人物件,平日里起居仍是和章一齐。
只是...今儿红玉回院后,一伏侍自己脱了外衣,便羞答答地跑回了自己屋里,还说这几日不来正房承应了。
章原以为她只是单纯的含羞,但刻下瞧着晴雯的模样,似乎红玉另有隐情啊...
难道是自己误会了红玉?
他一时也想不明究竟,但终究还是放心不下,趿拉着睡鞋就要跟了出去,临到门口又将手中贾政做过笔记的《大学》放回了炕桌。
毕竟自己虽不忌讳这些,但也不必带着“圣贤书”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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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面厢房,北边屋子。
红玉死死垂着脑袋,紧紧并着双腿,局促地坐在一张放了灰麻垫子的凳子上,手里正拿着针线,胡乱在长条状的蓝色棉布上缝着,胸口不住地“砰砰”乱跳,只觉那颗心儿马上就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一旁朱漆彩绘的桃木高几边上,青岚和晴雯正拿着章穿过的青布直身,凑在烛台边上细细打量着。
未几,两人的目光俱落在了下摆边缘处那不规则的一团深色上,一时都蹙起了眉头,两只手儿也一同探了过去,又不觉都是一怔。
“晴雯姐姐,我来罢。”
青岚抿了抿唇,轻轻拨开晴雯的手儿,缓缓摸了上去。
潮潮的、腻腻的,果然是被打湿了一片!
她登时心下一沉,忙抬起指尖就着烛光瞧了,那淡淡一抹粉色在二女眼中格外刺眼!
“红玉姐姐,你..你怎么就能这样呢?”
青岚紧紧咬住了下唇,手背不觉攥起了青筋,转身盯着那从颈到颊,再到耳根都是通红,满是羞愧模样的红玉,一时仍放下了脸来,素来柔和的声音中也带上难掩的怒气。
晴雯更气得柳眉倒竖,星眸圆睁,当即掐着腰儿,跺脚骂道:
“你个糟了瘟的小蹄子!当真白长了这几岁!连我都被教导过这些了,你却明知自己要来月信,还非得哄了二爷出去!
这倒也罢了,可你这狐媚子还偏要二爷带你骑马,分明就是有意要把...把这脏东西弄到二爷身上去!
二爷这般待你,你倒恩将仇报起来,坏了二爷的运道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你...你可真真气死我了!”
说着她就要上来撕红玉的脸,可一碰了上去,只觉触手微微湿润,脸皮烫得惊人,一时更让她火冒三丈:
“二爷现在可不在这,你再妆狐媚子给谁瞧...”
一面冷笑着,她一面就捏着红玉的下巴抬起她的脸来,却不禁语气一滞。
只见红玉手内的针线扎破了指头,滴滴血珠不断地渗出;蓝色棉布被攥成了一团,草木灰悄然漏了一地。
面上更早已是通红一片,双唇也咬得渗血。
而这一切她却也浑然不觉,只是无声地淌着热泪,满眼都是哀求,颤声泣道:
“好妹妹,我...我真不是有意的,我原是还有两三天的,可...可不知怎么,今儿...今儿就来了月信。
好妹妹,你们且信我一回罢,要是二爷真倒了霉,我...我就一刀抹了自己脖子,再不活了...呜呜呜...”
说着她也忍不住哭出了声来,心中又羞又惭,更觉十分委屈:
自己又哪里舍得让二爷沾了这脏东西,只是...只是自己那时候心里欢喜,身子酥麻,恍惚间又被冷风一吹,下头便不觉就湿湿热热的了。
原还以为是...是自己不小心尿了裤子,不成想却是来了月事...
虽..虽也说不清是哪个更脏些,可...可这都不是自己想要的啊!
“暧,我想姐姐也不是有意的,这衣服姐姐自己烧了罢,我明儿取些钱还了回去就是。
姐姐也别懊恼了,更别说什么寻死的话了,你若真个伤了自己的身子,二爷定是要心疼的。”
青岚心头一软,低低地叹了一声,丢开了手中衣服,拉过红玉受伤的左手查看了起来。
“知...知道了...青岚妹妹...”
红玉抽抽噎噎地应了,又泫然欲泣地望向了晴雯。
晴雯却仍余怒未消,只气呼呼地啐道:
“呸!狐媚子都妆到我们头上来了!
你要再有下次,我...我定去回明了老太太,赶了你出去!”
“我...我再也不敢了...”
红玉忙用手背揩了揩泪,低眉顺眼地应了。
真真是个小狐媚子!
哼,幸亏没我生得好看,不然二爷肯定被她迷得五迷三道的了!
晴雯没好气地瞪她一眼,却也软下了心肠,把手伸到了红玉面前:“喏,拿来罢。”
“我...我自己来就行了...”
红玉害羞地握紧了蓝色长条棉布,却挤漏了更多些的草木灰。
“得了罢,好好地坐在你的‘姨妈凳’上,可别弄得一屋子都是怪味。”
晴雯嫌弃地皱了皱鼻子,还是弯腰从满脸通红的红玉手内接过了针线和棉布,拖了张椅子在灯下坐了。
正待要行针走线,她忽又蹙眉问道:“草木灰不够了,你这可还有吗?”
红玉忙一指床脚一个隐秘的小黑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