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三品大员真被人刺杀死了,那么,将是整个大周朝的耻辱。
自大周建国以来,还从未有正三品大员被刺的事情发生。
因为三品大员,已经算是中枢大臣了,可以直接参与国政,位高权重。
话说回来,为何胡永忠会主理审查此事?这不是在帮嬴渊吗?
其实不然。
胡永忠知道,此次刺杀事件,并非是由他安排。
胡党那些读书人,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对他们来说,既然是政治斗争,斗,也要光明正大的斗。
像是周襄派人刺杀林如海那种事,他们都觉着,上不得台面,也太坏规矩。
既然不是胡永忠所为,干脆,胡永忠就揽下此事。
当然,他也不是要帮嬴渊,而是要帮大周。
所谓论事不论人,就是这个道理。
三品大员遇刺,他这个做宰执的,理应要出面调查。
也只有他,可以统筹多方势力,凝聚一股绳,彻查此事。
不然,若是换个不能抗事的,或者品阶低的。
能不能有效统筹各方势力,比如刑部、锦衣卫等,都是个问题。
因为,这对那些衙署来说,是一份功绩。
谁也不愿将这个功绩拱手让给他人。
可若是各自调查,不统筹起来,不将力量凝聚,那只能乱作一团,更不利于查清事情原委。
有了胡永忠出面,便无这般顾虑了。
......
此刻。
锦衣卫衙署内。
指挥佥事正在审讯昨夜里由锦衣卫捕捉到的几名贼子。
除了死刑之外,几乎所有的刑罚都上了。
然而,被锦衣卫捉到的那些黑衣人却一口咬定,是鞑靼太师阿禄台派来刺杀嬴渊。
理由是河套一役,让阿禄台觉得,嬴渊是草原的最大威胁。
所以,他在重病之际,做出了要刺杀嬴渊的打算。
与此同时。
审讯大堂后方,隔着一道屏风。
嬴渊、胡永忠、宋忠三人坐在一排。
“如今可以敲定的是,昨夜刺杀你的人,来自草原,其身份应是密探。”
“至于究竟是鞑靼还是瓦剌,则就不得为知,仍需调查。”
胡永忠率先开口。
宋忠补充道:
“眼下,城中鞑靼、瓦剌设下的暗桩,均已被我锦衣卫密切监视。”
“如有异动,立即抓捕。”
其实,瓦剌或者鞑靼在京城内设下的暗桩据点,锦衣卫早就得知。
但为何展开行动抓捕?
原因很简单。
像密探这种事,即使杀得再多,也杜绝不了。
草原势力会持续派人过来。
他们能查到今日草原在京城设下的暗桩,但不一定能查到明日的暗桩。
只去做监视,反而更容易掌握主动权。
这时,嬴渊也逐渐理清了事情脉络,
“以我对阿禄台的了解,他不会蠢到刺杀我还要暴露身份,更何况,年前,阿禄台之子曾来寻过我。”
如果是瓦剌的栽赃陷害,那么一切都能顺理成章。
可瓦剌也不蠢啊。
如此明显的栽赃陷害,大周不可能无察觉。
第184章 议出兵事
经过一夜的审讯、排查。
众人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是,此次刺杀事件,是政治事件。
阿禄台,真的要死了。
不然,绝不会有这件事情的发生。
在嬴渊遇刺后,身为大周宰执的胡永忠,首先要考虑的,不是追查元凶。
而是如何将这件事情的影响降到最低。
但即使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影响降低,也难以改变一个结果走向战争。
外族刺杀本朝三品大员,无论事成与否,都值得大周去发动一场战争。
当然,也可以选择不去发动,但将来史书怎么写?如何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又如何能让草原势力低头?
想到这儿,胡永忠心乱如麻。
他与嬴渊在离开锦衣卫衙署后,便就入宫去,要面见姬长。
二人乃是步行,入宫城承天门前,他们都未曾说上一句话。
待进了承天门。
胡永忠突然停下脚步,拄着拐杖,佝偻着身子,显得很是劳累。
忽而又长叹一声,语重心长道:“嬴将军,若真是草原所为,依你之见,这仗,打还是不打?”
刺杀三品大员,这件事,已经不是嬴渊一个人的事情了。
“胡相公,你问我,我即使说不,可有用?”
嬴渊眉头一挑。
昨夜,在姬长知他遇刺后,当即便戒严全城。
今日一早,几乎全城的百姓,都知道,他这个忠勇伯被异族刺杀。
能让全城百姓在第一时间就知晓此事,在整个京城,能做到这点儿的人,屈指可数。
胡永忠没有这个动机,要搞得满城风雨。
如果不是他,那就是姬长了。
姬长为何这么做?因为他想发动一场战争。
这个战争可以不论成果,只需人带着兵往草原跑上一圈即可。
为何要执意发动战争呢?
除了转移国内矛盾之外,就是再次立威,但这一次立威,不是做给国内看,而是国外。
上次将阿禄台逐出草原后,无论是鞑靼还是瓦剌,都未严格意义上称臣。
就连瓦剌趁机攻打鞑靼,意图分割草原,大周介入,瓦剌退兵后,也只是言和,不是求和。
上皇执政时,北元势力可是俯首称臣的。
姬长登基后,瓦剌、鞑靼各派使者前来恭贺,言辞凿凿间,也多是提及上皇。
对他这个皇帝可谓视若无睹。
上皇再不济,还有个‘可汗’尊号。
到了他这里,却什么都没有。
他心里如何服?
但出兵就需要理由,时机。
如今理由有了。
时机,就是阿禄台的死,会使草原势力分崩离析。
只要大周派军队去逛一圈,草原各部落为积蓄势力,即使不臣服大周,面上也会暂时臣服。
不然,就会被大周全力针对。
草原值此大争之世,谁愿去惹上大周这个庞然大物?
时机、理由都有了,姬长怎能不出兵?
出兵的最佳人选是嬴渊,因为整个大周,没有人比嬴渊更了解如何用骑兵作战。
是以,在年前时节,姬长经常会与嬴渊提起出兵动向。
但嬴渊每一次都说再等等看,虽无否决,可姬长大概也能猜到他的意思。
只是这一次,有充分的理由摆在这里,出不出兵,嬴渊的意见,就不重要了。
“若老朽执意不让陛下出兵,你说,陛下会如何?”
胡永忠边走边道。
在嬴渊印象里,胡永忠一直是个不服老的人。
前年即使腿脚有些不适,也并未拄拐,更未自称‘老朽’。
顶多也就是自称‘老夫’罢了。
然而,在经历两淮之事后。
这位三朝元老,立于风雨中几十年的一国宰执,却给人一种苍老年迈的感觉。
胡永忠...老了。
倘若将来不会发生什么政变,胡永忠也能安然靠岸,那么,他至少能有个‘文成’的谥号。
毕竟,大周在他的掌舵之下,整体上来说,没出过什么大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