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有轻重缓急，虽然成都的拿下应该问题不大，毕竟成都城内有很多的“自己人”。可谁又敢打包票呢？这一方的兵力决不能少。
拿下成都，丢了白帝城，至少还能在此和刘备拉锯。
若是成都拿不下，哪怕占据了白帝城，估计也得被赶出益州盆地，最好的结局只怕就是退守剑阁。
“令明，予你三万人马，可敢否？”
第460章 人心多变
“敢不从命。”庞德没有丝毫犹豫，单膝跪地沉声道。
马革裹尸本就是将军最好的归宿，庞德或许不是田泽麾下最能打的那批，但却是意志最坚定的那批。
此次跟随张前来，早已做好了一切准备。
益州之战，受限于地形原因，涉及到战术层面可操作的并不多，打的多是硬仗、呆仗，拼的就是意志，因此田泽才将庞德派来。
张看着庞德，心中满是担忧，却也知道此时任何多余的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只是上前一步，用力地拍了拍庞德的肩膀，说道：“令明，万事小心，我会尽快拿下成都，而后赶来支援你。”
庞德抬头，与张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坚定与关切，微微点头，算是回应。
郭嘉看着这一幕，微微一笑。
好在张与庞德性格相合，此战虽难，却比想象中要顺利的多。
世上从来就没有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事，田泽此前之所以作战的把握很大，是因为资源足够，容错率高。
但是此次入蜀，郭嘉等人曾经进行过推算。
拿下并守住汉中确实是十拿九稳，但是在一个月内攻下剑阁，他们预测的成功率也只有一半。
阴平道被刘范盯住了怎么办？涪城设有重兵怎么办？刘范提前发现并派兵合围怎么办？
太多不确定的点了，这些都不是没有发生的可能。
张在行军途中还特意在阴平后方安排了一支人马，以备万一偷袭计划失败，起码能够带领亲卫逃出去。
但是得益于益州内部的糜烂，一切比想象中进展的要顺利得多。
在郭嘉看来，如今的局势已经是赚得了。
起码拿下成都应该问题不大，大不了在益州和刘备耗上两年。
虽然这种两败俱伤的打法并非他们所愿，但起码比困在益州之外要好得多。曾经他们甚至做过最坏的打算，那就是以汉中为根据地长期和益州对峙，那才是真的头疼。
相较之下益州内部的平坦盆地，打起消耗战，还算轻松。
这一夜，士卒们皆是安然入睡，张和庞德却是带着重重心事。
不过二人都是久经沙场，很快便将心中的顾忌压下，沉沉睡去。
再大的事，也得先睡好觉才有精力去面对。
郭嘉独自一人，点着烛火看着益州地图上的每一寸角落，结合掌握的情报，思索接下来可能遇到的种种。
良久，长长的叹了口气：“现在，只能抢时间了。但愿陛下的援军来的不要太迟，但愿刘备的主力来的不要太早。”
益州的地形对于兵力调遣限制实在太大了，攻进来和打出去一样艰难无比。
而且还有着黄忠军这种不稳定的因素存在，一时郭嘉还根本没有精力去解决，只能暂且搁置。
如今的局势看似顺利，实则处处隐患，一个不好，他们就会被打回汉中。因为主场优势不在他们这边，而在刘范手中，一定程度上也在刘备手中。
曾经刘范请求刘备支援益州，对于田泽而言最头疼的不是刘备派兵多少，而是刘范让出了近乎半个郡的地盘，给了刘备入主益州的顺畅渠道。
郭嘉可以想象，即便己方拿下了成都，刘范投降。
刘备一路打来，益州兵也不会有任何阻碍。
因为沿途都是刘备的地盘，亦或者和刘备军接壤的地盘。
看似没什么用的正统，在这个时候却可以让刘备减少无数麻烦，有名正言顺进入益州的理由。
“这也算是刘范的一种反抗吧。”郭嘉喟叹道。
刘范不清楚自己的情况吗？未必。
投降刘备绝对是刘范的第一选择，但是即便是想这么做，刘范短期内也做不到。
因为权力不仅是自上而下，很多时候也是自下而上。
他在益州的底子太薄弱了。
别看张松、李严等益州派和曾经刘焉留下来的东州派如今都尽数归附，一片和谐之态。暗中的争锋和矛盾从来就没有停止过。
刘范若是敢迎刘备入蜀，郭嘉敢保证至少半个益州会造反，他们也在同时会出兵。
所以刘范的恐怕一开始就是准备在田泽南下后，名正言顺的引刘备来援，再不动声色、顺理成章的让位给这个最后能扛大旗的刘氏宗亲，最大程度的减少内部的动乱。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刘范以为凭借蜀道之难，拦住田泽军几个月起码不成问题吧，至少能争取到刘备入主的时间。
结果一上来就玩脱了，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低估了对手的强大。
争霸天下这种高端局，根本不是他这种菜鸡能够参与其中的。
张的六万大军与驻守涪城的精锐两面夹击，将刘范派来的援军直接轻松击溃，随后裹挟胜势直接围住了成都城。
当站在城墙上看到远处黑压压的攻城大军时，刘范只觉得手脚冰凉。
这一刻，他才深切感受到自己的无知与无能。
被世人视为天堑的蜀道，竟然只支撑了不到一个月就被攻破了，他着实不理解，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
“陛下，城墙上危险，还是暂且下去吧。”负责北城墙守卫的张任缓声道。
刘范的手脚微微有些冷，看着眼前这名年轻冷峻的将军，沉声道：“公义，朕可以相信你吗？”
张任毫不犹豫的说道：“陛下自可相信任！”
他虽然有着一腔勇武，但是在益州这种承平已久、鲜有外患之地，很多时候不是有勇武就能出头的。
他如今能够成为统帅数万兵马的将军，多半靠的是刘范慧眼识珠，力排众议的提拔。
刘范对于他有知遇之恩，他自然也有效死之意。
刘范深深的看了张任一眼，又扫过城墙上的诸多将士，以及身后的文武，拍了拍张任的肩膀。
“好！朕相信你，为朕守住这城墙！”
时至今日，说句实话，刘范都不确定自己麾下究竟还有多少人还忠于自己了，但绝对不多。
田泽这么快打到成都城下，这背后若没有一些人暗中相助，他是决计不相信的。
身边这些人，多数只怕已经怀有异心，就是不知道准备在何时会捅刀子了。
如今之关键自然是守城，只要成都能够守住两个月，待到刘备来援，他就赢了。
但是，自己真的能做到吗？
刘范身后，张松、李严、孟达等人眼中都流露着复杂的色彩。
第461章 党派之争
成都四座城墙，压力最大的北城墙和东城墙分别由张任和吴懿亲自驻守，整体调度则是由擅于领兵的李严负责。
这是刘范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选择。
“陛下，李严信得过吗？”待到回宫之后，被刘范暗中单独留下的张松忽的问道。
刘范深深的看了张松一眼。
此前田泽来袭，张松看似大大咧咧，不甚重视成都的防卫。但他们君臣二人知晓，这只不过是张松故意为之罢了，为了降低一些人的防备、看透一些人的伪装。
张松自始至终，都是刘范的人，而且还是刘范麾下倾向于刘备的那一派。
对此，刘范心知肚明，也从未在意过。
因为即便是他，也是倾向于刘备的。
他的汉天子位置，本就是一个笑话，只不过是别无他法才只能咬着牙撑着，而这背后的压力之大他早已难以承受。
刘范清楚，自己不是高祖，自己的对手却远比昔日的西楚霸王要强大的多，他没有能力兴复汉室。
甚至都没有能力守得住益州。
昔日刘焉提出的州牧之法，看似是掘了大汉的根基，实际上又何尝不是一种无奈的选择？
大汉十三州，安排的五六个州牧，都是刘姓之人，还不算各个大郡的太守以及一些汉室死忠。
就是这样，这盘棋走到了现在也只剩下刘备一个挑大梁的，还是昔日不被任何人看重的草根之人。
皇室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尽力了，实在是刘姓宗亲太烂了，扶不起来。
唯一一个身份够格还能打的，结果被袁术这个骷髅王早早就给刺杀死了。
“此前你提出派兵支援剑阁，是李严指出了成都周边驻防的问题。若是听了他所言，我们起码会少损失数万的兵马，甚至连涪城和剑阁也不会丢。”刘范似是劝说，又似是在自言自语的说道。
“而且。除了李严，朕还能用谁呢？”
事到如今，他能够信任的人已经不多了。
若是连李严都无法信任，他能够信任的，只怕也就只剩下三五个人了。
张松虽然有才，但却不是守城的料。吴懿资历虽然够，但能力还是有所欠缺。张任就更不用说了，连资历都不够。
麾下文武细致梳理一下后，刘范发现自己能用的着实不多，其中最好的选择只剩下李严了。
张松闻言也不禁沉默了。
李严之前的表现他也是看在眼中，的确挑不出毛病，但他总有些心惊肉跳，感觉此人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他是地地道道的益州派代表，而李严则是东州派的领袖，二人的关系一直都不好。
相互彼此攻讦在刘范眼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这次他确实不是出于益州派的立场，而是真的直觉感到李严有问题。
这段时间以来，刘范提拔了众多益州派的人手，虽说也对东州派的李严等人提拔重用作为安抚。
但终究蛋糕被分小了。
包括此前南下，也是益州派吃肉，东州派在一旁干看着。
只吃亏，不占便宜，东州派心中一直都憋着一股气呢。
刘焉还在的时候，他们什么时候受过这个委屈。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刘范最信任的依旧还是东州派。
原因也很简单，益州派的退路远比东州派要大得多。
最直观的体现便在于刘范的军备改革，除了严颜麾下的几千人马进行了整饬外，剩下的都是李严和吴懿统帅的东州兵。
益州世家豪强对于刘范还是提防的多，不愿意其过多的染指“自家”兵权，也不愿意太过配合。
而以李严和吴懿为首的东州兵则是死死的跟着刘范混，因为他们在本地没有根基，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所以刘范无疑更加信任东州派一些。
在刘范说出此言后，张松便不再多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