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霁亲自带人前往,自以为凭皇后身份能震慑住孙仁。不料孙仁不鸟王霁,依旧令侍婢佩剑悬刀,立于殿道两旁,纵是自诩胆大的王霁亦是被吓得魂不附体,恐孙仁便会怒而拔刀。
但王霁又恐孙仁耻笑自己,遂犹豫半响,令人唤孙仁出殿迎接。孙仁持弓披甲出门,拜谒王霁,并请王霁入殿议事。见两边剑婢森列,王霁犹豫半响,最终寻以借口离开。
离开后,王霁内心愈发羞怒,遂找到张虞,希望能得到张虞的支持。
“孙仁年少无知,深受父兄宠溺,今有布列剑婢之举,既有莽撞无知,又是忧虑自身安危。但无论如何,顶撞皇后,布列剑婢,实乃宫中禁忌。”张虞沉吟少许,问道:“不知殊岚欲如何惩治?”
王霁说道:“罢妃嫔之位,贬为才人。并令孙仁裁撤剑婢,不准于宫中佩剑。”
说着,进一步解释道:“今唐、蜀交兵,敌寇之女为妃嫔,恐不合时宜。另婢女多达百人,恐有死士伏于其中,效行刺客之举。昔孙策遇死士刺杀,今太子年幼,陛下不可不备。”
见王霁规劝有理,张虞沉吟少许,说道:“孙氏虽说顽抗,但若破北道险关,诸郡传檄而下。时蜀中人心浮动,孙氏早晚必降。而孙仁为孙氏嫡女,深受孙坚、孙策宠爱,孙氏及旧部如降,可用孙仁以安抚孙氏,故今不宜刻薄。”
“因此可暂留妃嫔之位,然剑婢不可留,需去剑裁人,以平宫中诸人之心。不知皇后以为何如?”
“且依陛下之意!”
见张虞心情甚好,王霁试探问道:“渭儿封于苦瘠之地,不知陛下~”
话没说完,张虞的脸色板正,说道:“昔周封诸侯用于屏中国,今朕效旧制尔!”
“既为国制,岂能擅改?”
“后宫不得干政,皇后无需多言!”
见张虞脸拉了下来,并告诫她不得干政,王霁不满说道:“既然如此,陛下当初创业,何以与我参谋大事?”
“彼一时,此一时。昔平天下,今治天下!”
当年张虞远征四方,授予王霁权利是为不得已之事。如今中国太平,秩序自上到下在搭建,张虞必须强调秩序,让权利得到合理分配。
两汉时期,后宫之所以干政频繁,本身就是有制度性的原因。依照两汉制度,天子每五天都要去问候太后,向太后汇报国家大事。因此后宫向天子施加压力,从而获取到政治利益。
如汉武帝初登大位,搞了一个建元新政,因与窦太后的利益与理念不符,于是令汉武帝废除新政,并逼御史大夫赵绾、郎中令王臧二人自杀。因有窦太后心理阴影,最终让汉武帝在晚年时搞出去母留子的骚操作。
为了杜绝唐朝出现后宫干政之事,张虞必须从制度上废除。今不准让王霁干政,便是张虞在维护为他所创建的制度。
当然了,完全杜绝后宫干政,几乎是不可能之事,毕竟外戚势必会出现。但通过制度上的废除,却能让后宫丧失干政法理基础。
见张虞态度强硬,王霁语气放软,说道:“陛下既创大业,岂能不留富贵于诸子?”
“为一隅之王,建功立业,便是留富贵于子嗣。”张虞说道:“诸子外封时,朕自有安排。”
在夫妻二人对话之时,急报终送至宫中。
张夯趋步入殿,说道:“陛下,枢密院有军情急报。”
“巴蜀?”
“荆州军事!”
张虞神情微微严肃,看向王霁说道:“后宫之事,由皇后自理。军情大事,朕不敢不问。”
“陛下慢行!”
告别王霁,张虞疾步速走,至紫宸殿接见荀攸、贾诩二人。
少许,及张虞至殿中,荀攸、贾诩二人起身行礼。
“免礼!”
张虞问道:“荆州有何紧急军情?”
荀攸递上军报,说道:“据江夏军报,言曹操率舟舸西出荆州。黄祖率水师迎战,被周瑜所败,遂退守夏口城。”
“刘备悉出兵马围江陵,今曹操率大军至荆州,曹、刘两家合兵,恐非郝昭所能御。荆州形势大变,陛下宜当应变!”
张虞浏览军情,眉目微凝,说道:“本以为曹操会北出中原,不料今为救援巴蜀,竟与刘备同征荆州。”
在原有设想中,刘备伐荆州,曹操征中原,故让张辽坐镇豫州,郝昭接任徐晃守荆州。而今曹、刘同征荆州,倒是让张虞原有安排落空。
“二卿有何见解?”张虞问道。
“禀陛下,荆州重镇无非江陵与襄阳,江陵控大江,有江陵则能远图南楚。今贼人欲凭大江而阻中原之众,二家联合必谋江陵。”
荀攸说道:“以攸之见,陛下宜遣兵南援荆州,断不可令刘备夺取江陵。或能调张辽率兵支援荆州。”
“张辽暂不妄动!”
张虞沉吟少许,说道:“张辽坐镇豫州,都督三州军事,乃是威慑淮南之用。今曹操出荆州,可令张辽渡淮,以为图谋淮南。另选将以援荆州,与郝昭共解江陵之围。”
“不知陛下有何大将人选?”荀攸问道。
“郦北院何如?”
贾诩说道:“中国大将以郦、张、徐、满四将为重,今三将另有军务,唯郦大将军留于京师。”
“郦嵩?”
张虞负手踱步,说道:“朕恐郦嵩智略浅薄,非曹、刘二人之敌。”
“荆州人事复杂,名声浅薄者不足以安人心。若郦北院不能南下,今恐由陛下亲征。而陛下需居长安,调度荆、益军事。”荀攸说道。
“陛下,郦将军用兵或虽不如曹操,但郦将军善纳良言。且吕布旧与其同事,未闻矛盾滋生之事。故郦嵩出征,能合诸将矛盾,更能令吕布从征。”贾诩劝谏说道:“荆州降将众多,非名声显赫,能服于人者,莫能胜任!”
四将之中,郦嵩武略不及张辽、徐晃,军谋不及满宠。昔败于张,便是贪功冒进。但郦嵩并非无可取之处,自败于张以来,郦嵩善纳属下之见,不敢独断专行。另外郦嵩为人脾气友善,一直以来能团结麾下诸将。
如今曹、刘联军共取荆州,张虞不敢奢求郦嵩击败二人,但却认为如果军略应用得当,未必不能击退二人。故张虞只得希望郦嵩能复刻当年退袁绍之役。
张虞考虑一番,决意寻人辅助郦嵩,遂看向贾诩,问道:“若用郦嵩出征,朕难以安心,不知文和能为督军从征,参议大军军事否?
“陛下既信在下,臣岂敢不从!”贾诩领命道。
张虞满意说道:“今诏郦嵩入宫,朕授机要于他。”
“遵命!”
第544章 国中无大将,郦嵩挂帅征(23)
“陛下!”
郦嵩披穿官服,轻步入殿。见张虞与贾诩、荀攸二人指点舆图,遂拜行君臣之礼。
“臣郦嵩参见陛下!”
“伯松来得正好!”
张虞上前拉住郦嵩的手,说道:“曹操、刘备兴兵伐我,兵锋直指江陵。黄祖兵败退守夏口,文聘坐守孤城。郝昭屯兵当阳,不敢冒进。今虽不知二贼兵马,但以朕粗料,敌军兵马少则六、七万,多则十余万。”
“荆州诸部兵马合计四万余众,今时兵力恐难与敌寇较量,故朕欲调兵马南下,以御二贼大军。然张辽在豫州,满宠、徐晃远在益州,国中可堪大用者,唯伯松一人也!”
说着,张虞笑眯眯,问道:“昔不用伯松征益州,便是专为今日之事。不知伯松可敢受领重任,出兵为国御敌?”
“陛下既有吩咐,纵刀山火海,臣亦在所不辞!”郦嵩虽内心忧虑,但脸上神情却是不畏,肃声说道。
“善!”
张虞指着舆图,说道:“江陵城固粮足,文聘麾下兵有万人,周围平坦辽阔,利于骑卒驰骋。假令敌围江陵,因城高险峻之故,累月方能修械。且城北临水,南邻江,水陆通达之所,敌寇大军难以断绝,盖敌欲断内外联络,必绝北道,以阻援军南下。”
“是故卿统兵南下,首在通道,次守营垒,末退敌寇。不知伯松知否?”
郦嵩点了点头,说道:“臣已记下,江陵城固,短促难破。我援军分敌兵力,便能拖延敌寇破城。久围城池而不破,敌寇迟早撤围罢兵。”
“大体如此!”
张虞蹙眉了下,说道:“出征之后需多听贾军师参谋,不可冒然用兵。如蜀中告破,敌寇兵马自退!”
之前有言,张虞不指望郦嵩能击败曹、刘联军,其能拖延二军围困江陵进度便可。因为蜀中胜负半年内自有结果,而蜀中一旦告破,那么曹、刘联军失去围困江陵的意义,且需担忧巴蜀上游之军,故迟早将从江陵撤军。
因此,张虞让郦嵩出征做好了两手准备,其一,看能否用坚守逼退联军;其二,利用夺取蜀中之势令联军不得不撤。
“遵命!”
听有贾诩随军参议,郦嵩扬起笑容,向贾诩拱手说道:“有劳贾先生了!”
“不敢!”
张虞让郦嵩坐下,说道:“吕布善将骑,今闲居京中,随君一并出征,不知伯松以为何如?”
郦嵩沉吟了下,说道:“吕布与曹操结有生死之仇,今随大军出征,当有裨益!”
“善!”
张虞看向赵咨,说道:“既然如此,下诏郦嵩为扬州牧,都督荆、扬军事,假节,任征南都督。吕布以大司马之官,出任征南副都督。贾诩以枢密院副使之职,领征南中军师。”
“诺!”
赵咨持笔撰写诏书。
稍微安排了下从征将领,及抽调几部军兵马出征,三人便陆续告退。
望着郦嵩的背影,张虞微叹了声。今国中无大将,只得由郦嵩挂帅解围,只希望郦嵩别像汤和挂帅西征明夏一样就好。
明初时,天下基本一统,朱元璋挂念旧情,为让身为中山侯的汤和能封国公,于是让汤和都督大军西征,与陕西南征的傅友德配合。结果明灭明夏之役中,傅友德、廖文忠立下大功,而汤和仅打下一寨,气得朱元璋大骂汤和怯弱。
汤和自知理亏,辜负了朱元璋的好意,遂上疏求罪。朱元璋于心不忍,大度赏赐汤和良田万亩。过了几年,朱元璋以累积汤和功勋为由,方让汤和进为国公。
历代开国功臣中,难免有些功臣依靠与开国皇帝关系亲近之故,方才留名于世。张虞希望郦嵩靠谱点,以免后世有人因此非议自己。
且不说因荆州大变之故,张虞以郦嵩为大将,吕布为副将,率匈奴及殷、海、豫三州兵马南下,约步骑三万之众。今南征巴蜀之军因受阻之故,穷则生变,故渐有破敌方略。
汉昌,唐军营寨。
大帐内,张鲁向满宠汇报,说道:“将军,经仆与杜、朴、袁三君奔走联络,将李虎、李黑二人愿意起兵。然今蜀将章曼率军移镇宕渠,二人恐非章曼之敌,故望将军能否遣兵南下,以为呼应人举兵。”
“分兵南下?”
柯比皱眉说道:“我军围汉昌,敌大军屯阆中。今分兵取宕渠,岂不有利敌军各个击破?”
“是啊!”
王凌说道:“我军兵马虽有三万,但闻敌寇屯于阆中之兵约有四万。今分兵至宕渠,兵少则无用,兵多则若弱军,恐会被阆中之敌趁机所败。”
满宠瞧着舆图,淡淡说道:“但若能下宕渠,疏通巴江上下,进能袭扰沿江诸城,退能专心围汉昌。”
说着,满宠看向众人,笑道:“何况此番用兵得当,或能诱蜀人出兵,以便我军破敌!”
“不知将军之意是?”王凌疑问道。
满宠负手踱步,慢悠悠道:“蜀人西守剑阁,东固汉昌。然汉昌相比剑阁而言,有天壤之别。故我军为偏军,敌又屯阆中,其军意在图我。我今分兵南下宕渠,大营兵马空虚,诸君且说蜀人是否会出兵谋我?”
柯比恍然大悟,说道:“将军欲分兵南下,诱蜀人谋取我军大营。敌军离城之时,便是我军取胜之际!”
“大体如此!”
满宠笑道:“敌军若按兵不动,我军趁机下宕渠。而若出兵袭我,将能断绝南下大军道路,一役而破我军。时偏军败退,徐晃所将大军安能不撤?”
满宠准备拿自己当诱饵,以便阆中蜀军出击。而他将能趁蜀军离开营之际,击破诸部蜀军。
当然了,兵败的风险不小。一旦大营被破,不仅柯比所率南下大军将无路可撤,满宠所率偏军将无力为徐晃分担兵力,那么是役南征将会无功而返。
“这~”
帐中几人面面相觑,似乎都觉得满宠此计太险。
王凌拱手说道:“将军之计是为良计,但恐用兵凶险!”
“用兵安能不行险?”
满宠感慨说道:“陛下出征前,谓我与徐将军,蜀道艰险,兵马进退不便,何况军粮、辎重等物?人负马驮,劳民伤财,故是役用兵超半岁,军粮便恐不济。彼时若无进展,可思撤军矣!”
“我军三月入蜀,四月至汉昌,今对峙数十日,延期至五月。本月无计可施,拖至六月之时,彼无进展,时至七月将思撤军事宜。故因诱敌出击,乃不得已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