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张虞委职于董昭,许攸脸上尽显不满之色,嘟囔说道:“无我筑堰,何来白沟漕运!”
在他眼里,白沟既是他所疏通,那么河北水利便因由他负责,今张虞所为乃卸磨杀驴之举。
贾诩在许攸身侧,听到许攸嘟囔埋怨之语,恍如无事人般,神情淡然自若,仅是有意识竖起耳朵听。
张虞不知许攸埋怨之声,今张虞无意用许攸修河渠,便是厌恶许攸以公济私之举。
许攸修筑枋头堰时,淇水灌溉近百顷良田,其中被许攸侵吞有半数之多,皆为上等良田。征发徭役时,许攸趁机让民夫帮他修缮房子,有这些事为前例,张虞怎愿让许攸修缮幽州河渠呢?
“二袁互伐,诸子分崩,伐袁尚否?”
张虞目光从河图上移开,询问众人道。
“白沟疏通河北,辎重供给不缺,可伐袁尚矣!”田丰积极说道。
“伐袁尚易,恐袁术出兵为援!”
郭图捋须而思,说道:“袁术若出兵中原,则殿下将伐袁术,而非征袁尚!”
“郭侍中所言有理!”
荀攸说道:“袁尚依附于袁术,今伐袁尚,袁术断不会坐视不管。殿下一旦出兵,则是伐袁术,而非征袁尚。故以臣之见,殿下用兵之前需好生谋划一番。”
“袁术!”
张虞微眯眼睛,他颇是认可众人之言。
袁尚虽与袁谭互相征伐,但袁尚背后有袁术,他若出兵中原,袁术大概率会出兵。届时兵事将会变成他与袁术的决战,而这一战或许关乎中原胜败,他如能击败袁术,不仅能南据兖、豫,还能一举灭海滨诸袁。
中原诸州既归他所用,那么离天下一统不远矣!
“诸子所言不无道理,伐袁尚是为伐袁术。”
张虞负手踱步,沉声说道:“是役关乎中原得失,国中先行筹备军粮,待有河南军情传至,再商议征讨袁氏之兵略。”
“诺!”众人齐声应道。
第458章 自取灭亡
在错失督修运河之职后,许攸连续几日气闷,感觉自己连吃两个暗亏,故在枢密院里阴沉着脸,生人不敢靠近。
“许长史,枢密使询问白沟漕运所费时日,及白沟中有多少官舟!”
堂内,吏员温汶先通报了声,方才入堂说道。
许攸翻了个白眼,不耐烦说道:“河渠之事,我怎晓得?你让枢密使去信问董昭。”
温汶瞧出许攸不悦态度,微皱了下眉,说道:“君疏通白沟,怎不知漕运所费时间。事关国事,望君以大事为重。”
许攸斜视温汶,冷笑说道:“无我,殿下不得下冀州,更莫说疏通白沟。你让枢密使亲来,我自会言白沟漕运之事。”
碍于许攸的身份,温汶忍着怒气而退。
少许,却见贾诩至堂口,前来拜会许攸。
贾诩笑眯眯,说道:“今为南征袁术而筹划,故需知白沟漕运之事,恐劳烦许长史了!”
见是贾诩前来,许攸慢悠悠问道:“枢密使安在?”
“枢密使在宫中与殿下议事,今枢密院事由诩暂理。”贾诩说道。
见张虞不传唤自己议事,这让许攸内心愈发不满,瞄了眼贾诩,淡淡说道:“军机大事,不可轻言。”
“贻误军事,实乃君之过矣!”贾诩不卑不亢,说道:“望君以大事为重!”
许攸神情微正,说道:“唐国若是无我,君安能议冀州之长短?君怎敢言我不知大事之重?”
闻言,贾诩傻愣愣瞧着许攸,偷偷嘟囔尚能理解,然今他实在不懂许攸为何在众口嚷下冀州之功,莫非他不懂居功自傲之语?
见许攸自寻死路,贾诩便无意多言,而是拂袖离开,让人将此事通报于荀攸。
今时,张虞与钟繇、荀攸等人预估军粮多寡,侍从很快将此事报上去。
“殿下,枢密院有事需报!”张夯说道。
“何事?”
侍从蹑手蹑脚至殿中,说道:“殿下,刚刚枢密使遣人询问许攸白沟漕运之事,然许攸拒不作答,言若是无他,则殿下莫能下河北。贾使拜会许攸,然许攸却言事关机密,非枢密使亲至不能言。”
张虞神色微沉,问道:“许攸态度如何?”
“甚是傲慢,以为无他则无冀州,莫说白沟漕运之事。”侍从说道。
荀攸脸色铁青,自许攸入院以来,他担心田丰与之矛盾,他调田丰至别处,而今许攸太不给他面子了。
“殿下,攸需回院料理此事!”荀攸说道。
张虞沉默少许,说道:“让贾文和来一趟,看许攸是否果真傲慢,欺辱同僚!”
“诺!”
突发这档事,张虞失去了议论的心情,挥手遣散无关之人。
他本以为许攸在他治下会安分,然他高估了许攸的心性。毕竟有句话在,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过了半响,贾诩至门外等候,在张夯的迎接下,至堂内拜见张虞。
“文和,许攸何如?可有欺凌、恃功之事?”张虞问道。
贾诩犹豫了下,说道:“许攸恃功不假,亦有欺凌之事。常向左右言,殿下封赏太薄,不足以全其功。”
闻言,张虞揉了揉眉间,他之前有想让许攸当白手套,等到许攸惹人埋怨之时而杀。然今在朝廷没几日,便惹众人厌恶,这是出乎他的意料。
张虞虽有杀许攸之意,但为了维持人设,故意问众人道:“许子远恃功、凌人之举,不知诸君有何见解?”
“殿下,许攸深谙中原民情,为人颇有才干,不如暂留之。”荀攸说道。
“是啊!”
钟繇点了点头,应声说道:“殿下平河北,许攸颇有功绩,今些许小过,稍微惩罚便可。”
张虞扫视众人,见贾诩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问道:“卿可有不同之见?”
贾诩故作沉吟,说道“臣在思袁本初之事!”
“袁本初之事?”
张虞眉毛微挑,说道:“卿以为许攸欲反否?”
贾诩拱手说道:“臣无此意,仅是许攸反复,常有谋上之举,令臣不得不多思!”
众人看在许攸的功绩上,尚能忍受许攸的无礼。而贾诩则是不愿忍让,在他看来许攸不知进退,迟早反叛或是生变。
当然了,更关键是他看出张虞有意杀许攸,今愿顺张虞之意。
张虞叹气说道:“许攸虽说反复,但于我有大功,若轻易杀之,岂不有谋害功臣之嫌疑!”
之前若说杀许攸的想法有百分之五十,而今被贾诩这一劝,张虞有必杀许攸之念。
纵观许攸所为,先是谋害汉灵帝,再是背刺袁绍,是故张虞不敢保证许攸不会反叛他。若是在南征之际,他投靠曹操,泄露了军情,自己岂不是会兵败?因此杀许攸方能免有后患。
杜畿回想起旧时他与张虞所言,遂出声弹劾道:“殿下,许攸假借修缮河道为由,实则中饱私囊。如兼并河道良田,贪污受贿,滥发徭役以修屋舍,并广招流民为部曲。许攸纵有功绩,但亦不能因此而免死。”
张虞‘勃然大怒’,重拍案几,说道:“昔许攸归降时,我便有言旧罪不计,然却不准再违法纪。恃功之举尚能忍,然违法乱纪,祸害百姓,安能容之!”
说着,张虞看向庾嶷,说道:“邵然,君为计司使,有责问百官受贿之事。许攸修缮白沟,今有上卿弹劾,劳君命人核查。如有罪证,绝不轻饶,以国法从事。”
“遵命!”庾嶷应道。
见状,郭图不敢发声,眼观鼻,鼻观心。须知他之前可是有贪污受贿,被张虞告诫一番后,他方才收敛许多。昔张虞如若严惩,怕不是自己亦要认罪伏法。
张虞以职务犯罪核查许攸,除了好治罪许攸外,更有意借许攸人头以震慑国中文武。目前因急于用兵之故,张虞对贪污抓得不紧。但张虞可以确定,他治下文武肯定有人贪污,如今恰好借许攸人头一用。
“殿下,许攸若被处罚,恐袁氏降人惶恐。”钟繇沉思了下,拱手说道:“殿下需好生安抚,如令田丰说服之。”
“依丞相所意!”张虞说道。
第459章 开疆拓土,言而无信
盖是许攸人缘太差,在他被计司下狱问罪后,众文武揭发许攸隐匿罪状,其中不少是袁氏旧人检举。
为了彰显自己爱惜许攸,张虞在朝议时当着众人之面痛惜许攸,并让司隶校尉吕范介入其中,与计司共审许攸。
吕范为张虞心腹,深刻领悟张虞的心意,在吕范与庾嶷的联手下,许攸被办成铁案,冠以兼并田宅、假公济私、忤逆诏令之罪。
依律本应当判以死刑,而张虞出于多种考量,以许攸立有大功,且为国之亭侯为由,宽宏大度免除许攸死罪,将他与家小流放至陇右临洮郡。而经张虞的一番表演,外人无不深叹许攸遇见英仁之君,视张虞为英仁之君。
临洮郡旧名为陇西郡,为陇右之西陲,地广人稀,郡中有洮水、大夏水,及黄河的上游,内部盘踞大量羌人。许攸今被迁至临洮郡,将与羌、氐之民共居,运气若好的话,或许能安享晚年;运气不好的话,不知哪天就被羌人所杀。
许攸得知自己全家老小被迁至临洮,嚎啕而大哭,上疏乞求张虞准自己留于中原。张虞按表不准,而为了表现出照顾许攸的样子,让临洮郡府下发牲畜与农具,以便许攸能在西陲定居。
见张虞不准自己留居中原,许攸纵有万般怨气,但为了求命得生,不得不憋屈叩头致谢,感激张虞的大度与仁德。
许攸全家二十余口被流放至临洮不提,今在张虞的支持下,王凌从汉中出兵上庸。
先时天下大乱,及张鲁据有汉中,上庸豪强申氏兄弟聚乡人与流民自保,历有数年之久,申氏兄弟聚有数千家部曲。
兄长申耽先与张鲁联络,及袁术进王称帝时,申耽遣使谒袁术求封。袁术见人请降,大为欣喜,遂封为上庸都尉,治西城、上庸、房陵诸县。
有了袁术的支持,申耽遣弟申仪据有西城。而在申仪据西城之后,大肆招揽百姓,扩充名下部曲,至此两兄弟各有数千家部曲。
在汉中臣服张虞之后,申耽遣使谒张虞求封,时张虞已有意图上庸,为避免袁术介入上庸,故意好生安抚,并暗拜王凌为上庸郡守。
莫看王凌方才二十七岁,但从王凌十几岁从军计算,至今已有十余年的经验。
今好不容易有独挡一面的机会,王凌与护军阎圃同至汉中,经一番了解,向长安上疏言,申氏久居上庸,别为袁术之臣,山道险难,大军不宜进讨,若以奇兵潜行,出其不意,则必克申氏。
上疏之后,王凌恐申氏得知他的消息,遂从郭淮手中讨要两千汉中精锐,昼夜兼程,奔赴西城。而护军阎圃与杨昂率军三千随行,郭淮发郡中兵吏供给军粮。
南郑至西城有三、四百里之遥,王凌担心申仪有所察觉,遂沿汉水道,跋山涉水,力求六日之内至西城,以免申仪察觉并有时间召集兵马。
经六日的行军,二月二十六日,王凌率两千精锐先至西城。
申仪无所防备,惊闻王凌至西城,调集部曲迎战王凌。王凌率军力战破敌,申仪溃败逃往上庸。
西城告破,因兵马疲惫之故,王凌不得不休整,再与杨昂汇合之后,率兵共至上庸。
其实依照原本的计划,王凌计划追击至上庸,再趁申耽不备而败之。然不料道路险峻,率兵赶至上庸时,恐兵马已疲,莫说再败申耽。
故在上庸复杂的地形下,王凌等候杨昂的汇合,率五千兵马攻打上庸。
将至上庸时,在众人皆以为有场恶战时,申耽竟遣使至王凌军中,请求归附。
大帐中,王凌审视使者李尚,问道:“申耽欲降?”
“然也!”
李尚躬腰行礼,说道:“唐王威服天下,山岭之名尽知,我主岂敢抗衡!”
王凌沉吟了下,问道:“申君归降,不知有何诉求?”
李尚恭敬说道:“将军,今天下尚未太平,我主愿暂居上庸,统兵为唐王效力,而家眷承送至长安。”
王凌眼睛微眯,说道:“我大军至此,何须申君领兵为唐王效力?如若愿降,唐王必封高官于申君,效如汉中张鲁之事。”
李尚饱含深意说道:“陈室在南阳,离上庸虽有上千里之遥。然上庸城三面阻水,独一面临陆,城中兵民数万,将军驱兵进犯,不知何时能下城郭。恐城未下,而袁氏兵马至矣!”
“上庸虽说道路险峻,然我主无抗衡王师之念,仅欲保自身富贵,望将军体恤人心。”
割据上庸的申氏兄弟与其他地方诸侯不同,他们野心不大,仅想割据当土霸王,而土霸王若是不成,他们也仅想凭借之前积累的资本得一富贵。今王凌若不同意他们归降,依照使者之语,他会闭城固守,等候袁术兵马的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