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台负责殿庭通奏,朝见引纳,拟写奏疏等职,谈不上位高权重,但却胜在服侍张虞左右。领事者,昔以中书令称之,今称以秘书令,由侍中郭图兼领之。
选郭图出任秘书监,其原因倒是不难理解,郭图为张虞元从之臣,资历深重,不弱钟繇,今不能不以功臣待之。
二台中属御史台变化最大,张虞重塑了中央到地方垂直的监察关系。
西汉时,汉武帝设立刺史巡查诸郡守,刺史受御史中丞领导,形成了以台制州的格局。而随着东汉的中兴,州刺史从监督者演变为行政者,遂与御史台的联系中断,以至于东汉后期朝廷对州郡缺乏监督,需要格外依仗州刺史。
而今张虞干脆一步到位,在行政上确立州刺史为地方行政首脑,而在监察上则将由御史台另遣御史督查,以限制州刺史与郡县长吏。
其实若非考虑到天下尚未一统,张虞会加强大理寺的权利,让他们遣人至州,直接负责刑狱之事,以分州刺史之权。然今天下战乱,州刺史不宜分权太多,因此遣御史督查便好。
至于负责监察京畿地区的司隶校尉,张虞本有意将司隶校尉合并到御史台中,但考虑不宜变更太多,遂放弃此念头,而是让司隶校尉参与京畿刑狱案件。
于是张虞便让吕范出任司隶校尉,负责京畿诸郡的刑狱,以观政、刑分离的效果!
经张虞针对中央机构一系列的改设,重点突出制衡与督查,竭力避免贪腐乱纪之事的滋生。
如计司具有审查经济职能,拥有打击职务腐败的权利;尚书台手握考科官吏政绩之能,故拥有人事罢黜之权;御史台的职权更广泛,具有弹劾百官,巡视地方州郡贪腐,兼有督查官营税务贪腐之责。
其中御史台是为主要监察机构,计司的监察作用更单一,二者职能虽有重合,但却能避免御史台独大,及二者互相牵制。
聊至傍晚,钟繇、庾嶷、辛毗各领下属官吏而退,而杜畿因涉及州郡地方官问题被留了下来。
张虞未着急论事,而是询问道:“议政时,伯侯寡有言语,今诸卿皆退,不知可有见解?”
杜畿拱手说道:“殿下所设国制堪比朝制,权责清晰,互相督查,比汉制更是出众。以畿观之,二府三台六部九寺能为长久之制,殿下盖能与高祖论英明!”
杜畿倒不是拍马屁,毕竟两汉制度本身就不成熟,三公九卿制下,九卿所负责的内容太泛,三公具备的权利太大。而东汉衍生出来的尚书台虽能制衡三公九卿,并做到‘天下枢要,在于尚书’,但因为少府管辖,位卑职高,乃内朝官,难以插手诸事。
而今张虞变更了尚书台的属性,将尚书台从少府中剥离,并将尚书令俸禄升至中两千石,与九卿相当。并确立以尚书台六部为核心,九寺与之协同配合的行政制度。
另外,为了避免尚书令与丞相二者独大,张虞更是创造性设立计司以制衡尚书台。而在监察上,完善了中央与地方监察体系。
因此不仅是杜畿佩服,刚刚列位商讨诸卿亦敬佩张虞所设计的中央官制的先进性。
“哈哈!”
张虞笑了几声,说道:“今天下未平,暂不敢与高祖论高下。”
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张虞所追求的目标更宏伟,他希望所取得功绩能比刘邦、刘秀更高,他的‘唐’王朝能让后世士民为之自豪。
聊了几句闲话,终于谈到正事。
“孤西归长安前,卿于邺城请析冀州,不知卿规划何如?”张虞问道。
杜畿从怀里取出奏疏,交由郭嘉上呈于张虞,说道:“禀殿下,冀州鼎盛时民六百万之众,为徐、兖二州之合,故可析分二州,并改名号以避太公之讳,详细划分尽在奏疏中。”
张虞之父为张冀,之前打仗时为了便于称呼,便一直称冀州。而今河朔安稳,张虞又将称王,因此冀州名号不改,不仅群下有冒上之嫌,张虞将有不孝之疑。
“改州名可!”
张虞翻阅奏疏,说道:“依伯侯之见,取取原州之西壁,如赵、魏、巨鹿、常山、中山五郡为一州;旧州之东壁,辖安平、渤海、河间、清河、博陵五郡。不知二州各辖户籍多少?”
“东州人口约有户十四万,西州户籍约在十八万,旧州户籍共有三十二万户。”杜畿简略说道:“二州人口所差在于兵戈之乱,魏郡人口本不及渤海,但渤海屡遭兵戈,故今魏郡人口多于渤海。”
张虞沉吟了下,说道:“东州背海近河南,西州依山近燕幽,二者各有五郡之土,户籍所差不大。卿布置得当,可依卿所析二州,东州为海州,西州为殷州,以代旧州之名。”
“诺!”
杜畿顺势说道:“臣从邺城调至长安,今二州无刺史,殿下不可不委良吏出任?”
张虞考虑许久,说道:“海州与青州毗邻,需征讨不顺之徒,今让满宠兼任海州刺史,以南皮为州治;殷州与兖州相依,与吕布互援,南望张邈,故暂让郦嵩兼任殷州刺史,以邺城为州治。”
“敢问殿下,今关中与河南尹为司隶,那陇右与河西合并为凉州,亦或是单独设立州治之?”杜畿问道。
“陇右?”
张虞沉吟少许,说道:“我若无记错,陇右共有六郡,为陇西督查使张则暂治!”
“然也!”
杜畿如实说道:“张则有威名,自为督查使来,陇右诸胡降服,六郡豪强不敢恶。陇右之所以能安,屡供军马、之中不绝,是为张则之功绩尔!”
张则本为凉州刺史,在张虞讨平陇右之后,虽将陇右与关中合设雍州,但考虑到陇右的安稳情况,特设督查使,职比刺史,让便犒劳张则及治理陇右。
张则在位以来,得益于什翼的坐镇,陇右无胡人反叛,并在张则的治理下,不少氐人迁徙至平原居住,为陇右丰富了不少户口。
且张则依靠河东盐,与羌、氐部落贸易,换取了大量的马、粮,以资张虞征讨河北。什翼率军南下救援汉中,沿途的马、粮同样由张则提供,故张则在陇右的政绩不可谓不显赫。
张虞以指敲案,问道:“诸子有何见解?”
“禀殿下,陇右地广人稀,为关中之门户,今可设州治之。而张则有功绩,或能调至长安任职,另遣忠贞之士赴任。”杜畿考虑说道。
“张则在任陇右多年,为汉朝老臣,若不羁留于长安,恐日后生变!”郭图劝道。
“既然如此,那便让张则出任少府。”张虞说道:“以陇右设雍州,辖汉中郡,拜孙资为雍州刺史。”
张虞本欲让孙资改任河东郡守,然今陇右既是缺人,张虞不得不让孙资出任雍州刺史。
至于为何让张则出任九卿,实际上张虞有意让三公九卿成为东汉老臣或降人的荣誉职位。如韦端被张虞拜为太尉,刘和拜为司空,王宏拜为司徒。而九卿则由冯芳、张则、马腾、蔡邕等人出任或遥领。
让汉朝旧人出任荣誉性的三公九卿,虽说不知众人是否愿意,但却能在政治上为张虞捞到不少名声,毕竟有汉朝旧人的背书。
“殿下英明!”
杜畿称赞了声,问道:“今让张则出任少府,那今九卿中尚缺太常,不知授予何人?”
“张鲁!”
坐了一整天,张虞臀部酸疼,从榻上起身踱步,说道:“张鲁既归顺于我,今不能不授予高官,他既是为天师道君,那便让他出任太常。”
经张虞的一番思考,为了避免降后复叛的情况,张虞打算等张鲁入朝之后,以荣职高官拜张鲁,将他留居于长安。而汉中则是由他派遣文武俱全之人出任,既掌军事,又掌政事。
说着,张虞念及杜畿旧事,问道:“卿可是旧于汉中任郡丞?”
“正是!”
见张虞提及旧事,杜畿微叹口气,说道:“昔刘焉占据益州,有侵吞汉中之念,我料中刘焉之企图,向太守进谏,然太守不听,我方奔投君侯。而杀太守者,为张修、张鲁之辈,再后便是张鲁杀张修,自命为汉中太守。”
说着,杜畿向张虞拱手,说道:“汉中四面皆险,易守而难攻,殿下如欲掌控汉中在于修缮道路,路通则汉中难叛。”
张虞点了点头,笑道:“卿既于汉中久居,劳卿书信于旧人。其一,联络旧情,知卿今之富贵;其二,卿可举荐汉中贤士,以便为孤所用。”
“诺!”
第452章 将骄气傲
紫宸殿外,众武将聚拢在门外,热火朝天讨论着事。
“徐公明击败孙策,解汉中之困,累东征袁绍之功,所立功绩显赫,必能位列四方将军,与文远将军并重。”许褚咧着大嘴,说道。
“我看不然!”
马超沉声说道:“镇北将军斩蹋顿,灭公孙,有扶济之功。镇北将军功绩显赫,位高于诸将。若徐公明与镇北将军并列,乃是殿下不得已为之。”
“不可胡言!”
张辽瞪了眼马超,说道:“徐公明从征袁绍,敌军无不尽破,今有救援汉中之功,功绩高于众人,君侯若拜以四方将军,乃位得其人矣!”
马超悻悻不语,除了张辽、满宠外,他看不上其余诸将,今拿张辽贬低徐晃,无非想证明自己功绩不逊徐晃多少。
张辽一语呵斥之下,诸将沉寂了下。而寡有发言的高顺慢悠悠问道:“诸君可知殿下设枢密院,以管辖诸军之事?”
“有所耳闻!”
赵云说道:“殿下言,以文统武,军备难振。用兵之事,唯将校能知,不可令不知兵者理事。”
“恐子龙将军所言有假!”
阎行说道:“我闻殿下让荀攸任枢密使,而以张公拜枢密副使。若以武将统兵,怎会让张公为副职呢?”
“是啊!”
许褚点了点头,说道:“张公久经沙场,深谙兵事,足以胜任枢密院使,何故让荀攸出任?纵张公不能出任正使,亦有镇北将军可以胜任。今让文人出任枢密使,恐~”
“殿下既命荀攸为正使,想必其中自有缘由。”张杨瞄了眼张辽,说道:“我今才疏学浅,不敢授领大政,凭张镇北之能可任枢密使。”
“以张公为先!”
张辽虽自傲于所立功绩,但懂得在位列上谦让张杨。
在众将比功之时,殿门恰好被打开,诸将遂趋步入殿。
“拜见殿下!”
“免礼!”
张虞示意众人落座,笑眯眯问道:“迁居长安多时,今临近腊月,诸卿何如?”
“多谢殿下挂念,我等与家小皆在长安安居。”张杨代表众人说道。
“安居便好!”
张虞感慨说道:“徐晃尚与孙策对峙,不知情况何如,望能早日班师。”
“殿下此番招我等前来,不知所为何事?”张杨说道。
“枢密院之事!”
张虞环顾诸将,说道:“枢密院为掌军之所在,往后战功封赏,武官位列,边防布置,兵将选拔,皆由枢密院下令。而诸将统领兵马,需受枢密使差遣,不知诸君有何意见?”
“殿下欲用枢密院统兵,我等皆愿从之!”
张杨迟疑了下,说道:“仅是让荀攸出任枢密使,恐不利于征讨天下。若杨不能为使,今请荐张镇北为枢密使。”
“殿下,辽以为张公可为枢密使!”
张辽从席上起身,拱手说道:“张公追随殿下多年,有艰苦之功,诸将无不心服。而荀攸虽有兵家之谋,但却不知列阵厮杀之事,今若为枢密使,敢问可知调兵布阵否?”
趁着张辽言语之际,张虞目光扫视诸将,见众人深以为然,遂按榻而起,俯视跪坐的诸将。
张虞严肃神情,语气微沉,反问道:“诸君以为军事仅列兵厮杀不成?”
“兵者,国之大事,生死存亡之道。用兵先庙算,核算兵粮支出,兵将操练优劣,行军所遇地形,敌寇兵马之情,故以上之事不察,试问能出兵否?”
说着,张虞责问道:“若要枢密院上阵厮杀,那么孤要你们有何用?”
“以上之事,乃将校本职,何须让谋士主持!”
众人畏于张虞的威慑,皆不敢做声,唯马超嘟嘟囔囔。
闻言,张虞目光直视马超,冷笑说道:“马孟起,你会打仗吗?”
马超被张虞点名,昂扬而起身,说道:“殿下,超岂会不懂兵事!”
“孤看你就是不懂用兵!”
张虞微高音调,说道:“孤帐下有十万大军,今要讨平天下,你当如何调配?十万大军中需多少辅兵,需多少医师,需要多少粮草,你可知如何布置?将士立下功绩,你可知如何奖赏?将士如若阵亡,家眷能领多少钱粮,你可晓得?”
在张虞逼问下,马超哑口无言,以上这些事对他太陌生了!
张虞凛冽的目光扫视众将,沉声说道:“以上这些事,在孤统领五千人时,尚能了解。但今统御河朔,我已不知详情。然我却依能扫陇右,破河北,所依仗者乃谋士、文臣之辅佐。”
“人之精力有限,而诸事无穷。诸将欲统大军,则需专心于军事,岂能为案牍之事所劳!”
张虞语气微微变缓,说道:“荀攸出任枢密使,非与诸君争抢爵位、官职,而是辅佐诸君出征厮杀。辎重、舆图、辅兵、甲胄、抚恤等大小杂事,诸子今后无需过问,荀攸自会料理。若他不能屡职,孤自会处置;若诸君不能胜敌,亦是由孤问罪。”
“谨记殿下之言!”
经张虞一番责备的话语,众将总算安抚下来,接受荀攸出任枢密使。
待诸将趋步告退后,荀攸从屏风里趋步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