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达何如?”
荀攸神情平静,说道:“殿下率诸将征讨四方,殿下开国建基,而诸将功高气傲,寡能服人。然枢密院之事诸将见解不无道理,仅是不知用兵之繁琐。”
张虞笑了笑,说道:“卿旧时为护军,以我之名与诸将联络。而今为枢密使,都督诸将,总理军务,悍将一时莫能服,是为正常之事。望卿不负孤之希望,能尽快组建枢密院。”
荀攸作为护军时,所拥有的权利没这么大,很多时候向张虞提意见,并以张虞名义下达军令于诸将。然今情况不同,荀攸从幕后走到前台,他必然会受到更多的质疑,如何让诸将心服口服,则是要看荀攸的手段了,毕竟骄兵悍将可非虚名。
“诺!”
荀攸应了声,说道:“殿下,凉州韦端受命至长安任职,而其子韦康拜为凉州刺史。依之前所言,君侯欲遣军入凉州,与韦康同讨河西叛军。今选何人出征河西?”
张虞沉吟少许,说道:“征讨河西非深谙河西之事者莫能往,孤之前欲让什翼率陇兵前往,并令阎行率军从之。而今什翼尚在汉中,能否西征凉州,尚属未知之事。”
“依刚刚所抵军报,孙策欲迁汉南之民入蜀,但因张鲁招引之故,汉南之民或逃亡汉北,或逃难上山,故今孙策所得百姓仅有数万人,而其兵马已有撤离汉中之迹象。”
荀攸奉上军报,说道:“至腊月时,孙策必率军撤离汉中,而我亦能班师。其中我军诸部,什翼所属兵马用兵最长,奔波路途最久,故今已不负责军事。故以攸之见,殿下不如令什翼先撤,稍后休息一番,再遣他出征河西。”
张虞浏览军报甚久,说道:“公达所言不无道理,那今便下令让什翼先撤回关中休整,待年后渐暖西征河西。”
说着,张虞念起一事,说道:“今称王在即,诸将欲知封赏者多,卿不妨以此联络诸将。”
“遵命!”
文臣涉及的行政部门多,封赏因此麻烦些。而武将封赏则是简单,无非是爵位及将军号。今张虞对武将的封赏早已安排好,提醒荀攸可向外释放消息,无非希望诸将有求于荀攸,以便荀攸有利开展工作。
第453章 以唐王行天子职
进位称王易,然如何搭建官制及册封文武则是不易。经张虞花两个月的忙碌,方将国中之事料理好。并随着时间至腊月,诸臣便议称王事宜。
称王时间定于十二月的庚辰日,是日大吉,宜祭祀。
在称王继位前半月,应劭为张虞与群臣制定礼仪,安排称王是日之流程,而其中是否制年号为众文士争论之关键。
如侍郎傅干认为不宜制年号,其言汉室虽被袁术所篡,但汉室仍为正统。今张虞所继唐王为大汉之唐王,故不宜制年号,而是需延续建兴年号。而如欲计算唐王国存续时间,不妨使用纪年。
傅干为北地傅氏子弟,情感上偏向于汉室,故今希望张虞严守礼法。而有人反对,则有人赞同。
如辛评认为需制年号,表示袁术篡汉室位,寿春之帝非正统,故汉室衰微。年号者,为君所用之年号,而今汉帝被害于陈,则天下无共主。天下既无共主,以建兴为年号,便不符礼法。是故唐王继位,宜用年号以计岁。
年号之争开启,众多文臣便参与其中,纷纷向张虞上疏,以表明自己态度,或赞同者,或不赞同者。
年号虽为小事,但今众人因此而争执,则让张虞明白天下心怀汉室者不少。为此张虞倒不恼怒,毕竟想让天下之人认同唐室至少需要经历两代人。
为了平息争执,张虞遂请七十有余的蔡邕出山,蔡邕作为天下大儒,虽被不少人质疑屁股歪了,但因名声享誉天下,其话语权自是不用说。
然蔡邕顾忌他与张虞的关系,为此从年号起源讲起,众人年号为汉武帝所启用,之前帝王皆以纪年为号。而纪年者为天子与大王皆能使用,今张虞为唐王,而国无天子,因此张虞制定年号不存在礼法上的冲突。
有了蔡邕的背书,张虞便顺势向众人征集年号。
因今竟天下纷争未休,君王需以武建功,故年号的征集倒无争执,自然包含‘武’。实际上历代开国帝王的年号也是如此,如刘秀的建武,朱元璋的洪武,李渊的武德。
经众人提供的诸多年号,张虞最终选择以‘神武’为年号。而神武者,即透露出张虞开疆扩土的雄心,希望自己立下宏伟之武功。
阳光驱散清晨的寒冷,万人聚集于长安以北依渭水而建的祭坛。
祭坛上,鼓笙列奏,乐者齐歌。
为彰显张虞的武功,以及营造宏伟的气势,今有万人兵卒参与仪式。故祭坛周围有数以千计的军士,步卒方阵整齐如块,阵中旌旗遮天蔽日。
而在通往祭坛的阶道左右,身材魁梧的甲士们披甲持戟,昂首挺胸,脸上露出自豪与肃然之色。他们已享受到了的胜利果实,而今张虞开国,他们岂会不为之自豪?
张虞身穿礼服,头戴冕冠,在众臣的迎奉下,不慢不快抵达祭坛阶梯下。
而在张虞踏上台阶的那一刻,周围声音骤而热烈,礼歌高亢,笙乐聒地,钟鼓喧天,响彻于祭坛四周。
徐徐走上祭坛高点,在应劭的指点下,张虞跪于蒲团上,向天叩以三拜。
应劭摊开奏疏,高声宣读道:“盖闻伐罪救民,王者之师,考之往古,世代昭然。轩辕氏诛蚩尤,殷汤征葛伯,文王伐崇侯,三圣人之起兵也,非富天下,本为救民。”
“近睹汉之末,主居深宫,阉党乱朝,官以贿成,罪以情免,宪台举亲而劾仇,有司差贫而优富。庙堂不以为虑,方添冗官,又征赋税,役数十万民,西征羌胡而不能止戈。”
“致使愚民误中妖术,不解偈言之妄诞,酷信黄天之降世,冀其治世,以苏困苦,聚为蛾蚁之党,据河朔,蔓延汝颍。妖言既行,凶谋遂逞,焚荡城郭,杀戮士夫,荼毒生灵,千端万状。”
“汉讨之初平,何进为乱,操替储君,引董入京,使豺狼乱河洛,废立天子,劫淫士民,天下民怨为之沸腾。关东诸雄托以讨贼之名,举大兵而伐之,皆欲自为,内斗兼并始起,终不能济世安民,由是天下土崩瓦解。”
“虞本代朔之民,初列孝廉,渐至提兵。灼见妖言,不能成事,又度董乱,难与立功,遂引兵至上党。赖天地之灵,及将帅之力,及一鼓而有并州,安北疆之乱;再战而定关中,平诸雄未能平之贼。”
“西征陇右,席卷而下千里,复乱羌所据之郡土,韩氏受擒,马腾祈降。袁氏称号,据于河北,爰兴问罪之师,关东交兵,袁氏骤亡,兄弟国裂,赵魏渤海,尽入版图。既虽据有海滨,覆没仅在须臾。”
“今废袁氏之暴政,河北民庶各安于田里,德化未及,而政令颇修。故今据有地万里,汉、胡民有千万,今之所以臣服,此乃虞之功绩。”
“古闻建功者,必有德政;有德者,必能授爵。今汉室衰亡,陈袁作恶,天子驾崩,故焚诰于天,请继唐王位,封建称藩,分之以民,屏蔽华夏……。”
很快,近千字的被应劭洋洋洒洒念完,之后交于张虞。
张虞在应劭的指点下,将奏文扔于烈火焚烧的鼎内。随着烈火吞噬奏文,象征张虞已向苍天上疏,而苍天批准了张虞进位唐王的请求。
两汉之时,天子与皇帝概念不同,如周代之降有天子,秦代之下有皇帝。其中天子为天下共主,华夷之共同君主;皇帝为天下君臣之长,其统治疆域限于所实际拥有的疆域。
因天子与皇帝概念不同,二者各自拥有三块玉玺,即天子三玺,皇帝三玺,由是有六玺之数。其中天子玉玺用来行使册封藩国君臣及颁布赐予藩国诏书之权;皇帝玉玺用于册封国内诸侯王,及向臣民行使权利。
简而言之,天子三玺即用于藩国,而皇帝三玺则用于本国。
天子既为天下共主,那么他的地位需要得到上天承认,具备唯一性,是为天无二日,国无而主。其中得天子位有两种方式分别为内外禅,一,开国皇帝燔燎告天,征求上天的同意受称天子位为外禅;二,储君从前任天子手上得到天子位,通过宗法继承是为内禅。
刘邦登基天子之位,乃是通过外禅;刘秀虽为刘氏宗亲,但他登天子之位的方式是为外禅。
而今张虞以王爵而行燔燎告天之礼,乃假以上无正统天子而无人册封之名,因此义正言辞向上天求封。
依礼而言,诸侯王本仅有一印,然应劭为讨张虞欢心,干脆刻天子三玺及唐王一玺于张虞,实以让张虞以王身而行天子权。
礼制之复杂让张虞瞠目结舌,天子与唐王能混淆在一起,估计也就这群懂礼法之人敢搞。
之前张虞恐不符合礼法,婉言拒绝了应劭奏请。然应劭却言,旧周王室有天子而无皇帝,故今唐王为何不能行天子权?
有了应劭这一番话,张虞便依其心意,反正在外行人眼里唐王非皇帝,便是非天子。而应劭凭此投机,便被张虞册封为九卿之一的宗正。
收下四玺后,称王之礼便宣告结束,随之则是册封群臣的诏书。
侍郎辛评立于下阶,手持诏书宣读封赏名单。
拜钟繇为丞相,录尚书事,参枢密院事,封定陵侯,食邑一千三百户。
拜杜畿为尚书令,平枢密院事,封渭乡侯,食邑八百户。
拜郭图为秘书监,议枢密院事,封留乡侯,食邑一千户。
以庾嶷为计司使,平尚书事,封鄢陵侯,食邑一千四百户。
吕范为司隶校尉,封细阳侯,食邑一千二百户。
……
董昭为尚书仆射,封都亭侯,食邑四百户。
三公九卿另开一文,三公为刘和、王宏、韦端,各有食邑。其中刘和食邑万户,是为诸臣之盛。九卿为大鸿胪冯芳、少府张则、执金吾马腾、大理(廷尉)王晨、宗正应劭、光禄勋蔡邕、太常张鲁、太仆张济等九人。
……
拜荀攸为枢密使,封陵乡侯,食邑六百户。
拜贾诩以侍中兼枢密副使,封都乡侯,食邑六百户。
……
吕布为大将军,领兖州牧,封温侯,食邑万户。
拜张杨为前将军,兼枢密副使,封晋阳侯,食邑两千五百户。
拜张辽为右将军,封马邑侯,食邑三千户。
拜郦嵩为左将军,领殷州刺史,封朝歌侯,食邑两千户。
拜徐晃为后将军,封南郑侯,食邑两千五百户。
满宠任镇南将军,领海州刺史,封昌邑侯,食邑一千九百五十户。
张燕以镇西将军,领青州刺史,封真定侯,食邑三千户。
镇东、镇西二将军位暂缺,什翼、郝昭、高顺、许褚四将为四征将军,各为都乡侯,食邑在八百户至一千三百户不等。
鲜于辅、柯比、赵云、孟宁之为四平将军,程普、张、阎柔、张绣为四安将军。高览、徐庶、马超、麴义、张丰各得将军号。
以上诸将依照资历、军功不同,所得爵位不同,多则上千户,少则数百户。如张丰为张虞宗将,镇守关中多年,虽仅有杂号将军,但食邑有千户。亦或是率大军投降者,如高览率数千骑投降,其食邑有一千三百户。
第454章 西征凉州
公元199年,神武元年,正月。
张虞称王开国,世上最欢喜者莫过于张冀。
“哈哈!”
张冀身穿冕服,甩开侍女的搀扶,在镜子前晃悠,得意道:“未曾想我有朝一日,竟能穿王公之服饰,多亏了我的好儿子啊!”
张虞坐于席上,笑道:“父亲若是喜欢,让人多做几件,以便四季换洗。”
张杨点了点头,笑道:“兄长有几分王气。”
“儿子有帝王之气,那我可不有王气?”
张冀望着镜子里苍老的自己,感慨说道:“当年遇相士,言我晚年享受富贵,而今观之,如其言尔!”
说着,张冀抚摸由蜀锦制成的冕服,问道:“冕服一件价值多少?”
“回父亲,冕服制作复杂,一件至少要花费上万石粮。”王霁说道。
“太贵了!”
张冀连连摇头,说道:“我以为不过几匹蜀锦的钱,没想到竟要上万石粮,非我所能享受。”
“父亲如是喜欢,不必在意价格!”张虞说道。
张冀示意侍女为自己更衣,说道:“天下未平,万石粮够五千步卒一月所食,我今怎敢享乐,而坏天下大事。”
“蜀锦为衣,我便足矣。旧乡人尚有受寒者,我不敢奢靡享乐。”
张虞没有多劝,他晓得张冀的为人,平日上不会太节约,但所需用度太大,张冀便会舍不得。且一直以来,张冀常会接济乡人,每年都会花费不菲的钱粮。
“洛儿约有十岁,我儿怎不册封为太子?”脱下冕服,张冀坐到席上,忽然问道。
张虞喝了口酒,说道:“洛儿太小了,今时骤封为太子,恐往后受宠太盛,养成奢靡之心性。”
王霁为张虞倒酒,说道:“洛儿晓通经学,兼善武事,心性渐成,夫君不妨多考问。”
张虞笑了笑,说道:“今天下未平,何须着急立储?我欲用五年平天下,更五年后,洛儿方十三、四岁,届时封为太子,可授治国之道。”
话是这么说,张虞依旧担心儿子不成器,将会坏了他一手辛苦所创建的基业。毕竟历史上不乏有二世而亡的王朝,欲想让王朝维持久,至少需经两代以上的明君治世,方能在百姓心中留下影响力。
或许是缺少父亲管教缘故,在张虞眼里张洛性情偏柔,而欲为君治天下,性子岂能怯弱,但若是外柔内刚者,则情况又是不同。故需拉长时间观察张洛,看其属于是哪种柔?
张冀微捋胡须,说道:“济安少年时,尚不及今时之洛儿,我观洛儿往后必能成器。”
张虞笑而不语,仅是嘴上应声。
在交谈时,侍从趋步入殿,禀报道:“大王,将军什翼奉命已至殿内等候!”
“父亲!”
见张虞有事将走,张冀说道:“以我儿之事为主,莫要搭理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