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豫州刺史有报!”又一侍从来报,说道。
“何事?”
“袁绍遣使者阴夔南下,言欲拜谒陛下,商讨齐鲁臣服一事。”侍从说道。
“齐鲁臣服?”
袁术眉毛微挑,笑谓阎象,说道:“袁绍兵败张虞,他若形势危急,自会遣使屈服,何须朕遣使北上,以让袁绍轻视我陈人!”
“来人,遣兵护送阴夔。待阴夔至宛城时,朕要亲自接见。”
“遵命!”
过了约有七日,阴夔风尘仆仆至宛城。而到宛城不久,便被袁术邀请入宫。
宫内,袁术身披冕服,左右文武列席而坐,阴夔束手立于殿中,显得从容不迫。
“朕闻魏公因许攸叛逃之故,方败于张虞可是如此?”袁术问道。
阴夔拱手答道:“许攸叛逃,乃魏公败于张虞原因之一。张虞用兵不下韩、白,知信都空虚,便敢率数千兵马奇袭,而魏公遣将救援,亦被张虞所降。”
“然在奇袭信都之前,张虞帐下将校便斩颜良、文丑,大将张辽更是奔援幽州,以少击寡,斩乌桓单于蹋顿,击溃乌桓与公孙瓒之众。故魏公兵败张虞,许攸叛逃是为原因之一。”
见阴夔夸耀张虞及其兵马的恐怖,袁术皱眉问道:“君为魏公之使,今怎为张虞言语?”
“非夔之夸耀,而是张虞及其所部兵马骁勇。张虞善用兵,关西之众为天下雄兵,以上二事乃魏公兵败张虞原因之二。”阴夔说道。
袁术不乐意,说道:“张虞兵马既如此强盛,君何不劝袁本初降张虞,何须千里为使,前来拜谒我陈室!”
阴夔神情不变,作揖说道:“张虞用兵虽强,但比项羽何如?昔项羽虽强,但终亡于高祖。而今袁氏据有天下半壁,如能齐心协力,又何须畏惧张虞?”
“张虞兵马虽精,但人心不一,凉州叛军、董卓余孽、并州扈从、边塞杂胡以上之兵皆为跋扈之众,之所以能顺服张虞,实因张虞用兵多胜。如若张虞兵败,部下岂会不望风而降?”
袁术瞧着阴夔,忽而笑道:“先抑而扬,先生好口才。”
见袁术识破自己想法,阴夔笑了笑,说道:“陛下有高祖之风,夔仅能出此下策。”
看有人以高祖比喻他,袁术乐得不行,说道:“项羽年轻气盛,起兵八年,身经百战,惜三十岁自刎于乌江。高祖得天下时,年五旬有余,朕与张虞似刘项尔!”
见袁术臭不要脸自比高祖,殿内文武竟一时无语。但安静仅是片刻,稍后便响起阿谀之士的奉承,这让袁术大为欢喜。
“仆今出使陛下,实奉魏公之命,请求陛下念宗族之亲册封我主。”趁着袁术自娱自乐之时,阴夔顺势奉上巾帛,跪拜道。
“册封袁绍?”
袁术先是愣了下,继而欣喜若狂,他若没听见的话,袁绍竟臣服于他,并请求他下诏册封为王。
袁术嘴角笑容难压,摊开袁绍所写书信,却见巾帛上袁绍言语诚恳、谦卑,尊称袁术为陛下,希望袁术能念兄弟之情,册封他为王,往后袁氏共取天下。
“哈哈!”
与袁绍斗争了十几年,第一次见袁绍服软,并以他为君主,这让袁术忍不住大笑。
“袁本初既知族亲齐力之事,我今岂能不纳?”袁术收敛笑容,说道。
“今袁本初以海滨之地为业,我今便册封他为齐王。”袁术大手一挥,说道:“兖、徐、青三州为齐王封国,准许袁本初册封官爵,编设兵马。”
阴夔跪拜道:“陛下宽厚,夔代齐王拜谢陛下。”
“卿出使有功,朕今便封卿为侍中。”袁术说道。
阴夔露出欣喜之色,再拜道:“多谢陛下恩德!”
袁术从御榻上起身,手搭在腰带上,得意说道:“汉室既灭,陈室大兴。今齐王归降,袁氏并立,据有天下之半壁,何愁张虞不灭?曹操、刘备、孙策等跳梁小丑,挥手即可平定。”
“恭贺陛下!”
“恭贺陛下!”
袁绍上表归降求封,出乎列位众文武的意料。此番阴夔前来,他们认为无非是求援,或是缓和两家关系,没想到袁绍竟这么有魄力,直接献表臣服,请求袁术的册封。
但今不管如何,身为陈国公卿的他们皆为此而欣喜。毕竟他们可是幻想过二袁如果合流,袁氏将为天下之首,扫平天下诸雄轻而易举。而今袁绍虽说失去了冀州,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今时袁绍的归降将能大壮陈国威望。
袁术脸上洋溢的笑容,说道:“为贺齐王归附,大赐酒肉于公卿,三日不朝。”
“多谢陛下!”众卿齐身而谢袁术。
待声音稍小,阴夔说道:“齐王既为陈室诸侯,往后如遭张虞进犯,还望陛下出兵援助。”
“自然之事!”
袁术不假思索,说道:“张虞其人,性情虚伪,背信忘义,朕欲伐久矣。仅是碍于形势,不得不纵容张虞,他今往后若是犯我,我必出兵伐之。”
“传令,遣使至邺城,警告张虞,他若进犯齐王,则势如犯我。”袁术沉声说道。
“诺!”
见袁术妄想通过警告而阻止张虞用兵,阴夔差点没因袁术的自大而笑出来。
张虞是什么人呀?那可是敢率几千兵马奔袭信都的人,甚至敢恐吓蹋顿。但在众陈室君臣面前,阴夔却仅能尽量克制笑意,露出仰慕袁术之神情。
“晚上朕设大宴,望阴卿务必赴宴!”
“诺!”
第421章 鲸落物生,自取灭亡
公元198年,三月,邺城。
亭内,张虞懒散而坐于席上,身子半靠在凭几上,欣赏在池里撑船玩闹的甄宓姐妹,嘴角不由上扬。
微抿了樽中酒水,张虞感慨说道:“无案牍劳形,当真惬意啊!”
“君侯可要下船同玩?”
甄宓坐在船尾,望着在榭中休憩的张虞,招手嘻笑道。
“船小,你多陪二位姐姐先!”张虞婉拒道。
“好!”
船桨划过水面,带起圈圈波浪,船上三名妙龄女子嬉戏而笑。
望着榭中懒散的张虞,三姐甄道眼眸流光,笑道:“那袁熙虽好,但样貌不如张侯。张侯面容英俊,身高八尺有余,是为美郎君尔!”
四姐甄荣瞧了眼张虞,说道:“何止相貌比袁熙好,张侯年不到三旬,便为一方之主,后续登基称帝,岂不比袁熙前途光明。”
见二位姐姐这般夸奖张虞,甄宓淡笑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今为张侯妾亦是福中有危!”
“那也比我好!”
甄道手撑在船舷上,露出丰腴的身段,怨念说道:“我今孤寡在家,与四妹互相为伴。若是四妹出嫁了,怕家中仅剩我与母亲。家中五姐妹中,你生得最美,而今命也是最好。”
甄宓笑了笑,说道:“张侯帐下文武杰出者众多,三姐如欲出嫁,何愁无孤老?”
甄宓有四个姐姐,大姐与二姐都出嫁成亲了,而甄道则是出嫁后不久,新婚夫君病故了,今便在家寡居。甄荣本与审氏订有婚约,然因审氏被清算,婚事也随之泡汤了。
甄道美眸盯着张虞,羡慕说道:“论出众者,河北安能比张侯!”
闻言,甄宓便知道从小嫉妒心强的三姐在羡慕她的生活,斟酌了下话语,笑道:“张侯身边缺人服侍,姐姐若是愿意,不日多留几日,帮我多多照顾张侯。”
“怕张侯瞧不上我!”
甄道为了掩盖心中的雀跃,虚伪推辞道。
“姐姐知冷暖,还怕张侯看不上!”甄荣打趣说道。
“不多说了!”
甄道跳过令人害羞的话题,问道:“临行前,母亲欲托妹妹问二位兄长前程,看能否帮衬下二位兄长。”
甄宓黛眉微凝,说道:“眼下冀州官吏虽说变迁频繁,但张侯用人多以贤,我先试着问问张侯,看是否有合适官职。”
“有劳妹妹了!”甄道说道。
一鲸落而万物生,任何一个庞大的集团解体,必然伴随新的利益集团的出现。今袁绍集团的衰败,依附袁绍周边的士族被一一清算,之前的旧官僚不管是否有才能,因立场问题也会被清算。
甄氏若非因甄宓之故,或许会在清算的名单中。而今却因甄宓为张虞之宠妾,不仅躲过清算,或许还有机会更进一步。然类似甄氏的家族始终是不多,更多是像审氏这种被清算的家族。
在佳人泛舟池上谈笑时,却有侍从趋步前来,打断了张虞惬意的休息。
“君侯,荀先生在外求见,言有紧急军事!”
张虞伸展懒腰,贪婪地吸了清新的空气,振作说道:“前头带路!”
“诺!”
少顷,荀攸便见身着便服的张虞出现在他眼前,于是趋步迎了上去。
“君侯,张辽传来捷报!”
“可是破了易京?”张虞问道。
“正是!”
荀攸将军报递上,说道:“张辽率诸将军日夜挖掘地道,坏高楼根基,后续以云梯猛攻,大军破城而入。公孙瓒退守内城,自料必死无疑,遂缢杀妻子、姊妹,而后点火自焚。公孙兵卒溃散,我军兵破内城,斩公孙瓒首级,并获粮草数十万石,另有李之头颅,今易京俨然告破。”
说着,荀攸拱手庆贺:“易京城破,公孙败亡,今河北再无强敌,攸恭贺君侯斩杀强寇,威肃河北诸郡,震慑袁氏余孽。”
张虞将军报收起,笑道:“当年公孙瓒杀刘虞,时我初下关中,遣送李头颅于公孙瓒,不料公孙瓒竟留存李。”
“若我没记错,当初公孙瓒扬言欲让我与李头颅作伴。而今与李作伴者,则是他公孙伯!”
顿了顿,张虞略有惆怅,说道:“公孙瓒是为枭雄,天下初乱时,公孙瓒握幽州之军,本能破袁绍,下冀州,而不料先败界桥,再败于我,终胆气飘散,沦为袁绍之前驱。于易京修筑百楼,妄图坐观天下成败,然困守一隅之地,何能坐观天下一说!”
公孙瓒起步太高了,在界桥之战前,几乎是河北一霸。然界桥一战之后,袁绍迅速崛起,公孙瓒势力下滑严重。而经张虞远征幽州,公孙瓒更是一蹶不振,沦落到投靠袁绍,才得以苟活于河北。眼下更是被张辽擒杀,一代河北枭雄就此陨落。
荀攸亦步亦趋,评价道:“公孙伯志大才疏,性好奢靡,建有高崇楼,妇女传宣,将士解散,自以为得计。一则曰我有积谷三百万石,食尽此谷,再观时变。再则曰当今张袁虎争,无一能久坐于城下。谁知张辽兵至,累月围攻,鼓角鸣于地下,柱火焚于楼下,故败亡实乃自取尔!”
张虞微微颔首,说道:“奢靡好乐为坏事之首,昔董卓兵入雒阳,志在天下,而撤至关中时,竟欲据鹛坞以观天下,妄图进效秦灭天下,退则据潼关以守关西,遭王公刺杀,基业覆没,终沦为空谈。”
“我需以董、孙二人为鉴!”张虞感叹说道。
荀攸作揖拜了下,说道:“我闻袁绍避难青州以来,遣人渡河联络渤海旧部,并招揽青、徐兵马,恐有意重振旗鼓。故以攸之见,今当趁袁绍新败之际出兵,不可使袁绍复起!”
“公孙瓒覆没败亡,刘和献表示好,河北再无强寇,待夏粮丰收,可击袁绍尔!”张虞说道。
停顿了下,张虞问道:“今河北降卒有多少?此番再征袁绍,不知公达可有见解?”
“君侯初下冀州时,降人近有五万,拣选三万精锐,淘汰两万老弱。而今邯郸降人万人,公孙旧部五千老弱,合计共有四万五千余众。以攸之见,明公或能再淘汰些许兵马。”荀攸沉吟少许,说道:“此番征讨袁绍,拣选精锐用武,轮换疲惫之军。”
“冀州留兵三万精锐,编练六军营兵,余者兵马尽数返回家乡,以便恢复冀州生产。”张虞说道:“关西有兵五、六万,合计三万冀州军士,需要时抽调幽州步骑万人,悉出兵马可得十万之众。”
冀州能服兵役者有三十万户,一州之人口堪比关西数州之合,故张虞甚至能爆兵十万。然为了爆兵而去爆兵则是没有意义,在张虞眼中选出精锐,让更多老弱提供后勤才是可持续之道。
当然了,一下子招降太多兵马,各部需要适应对方,反而会变相削弱山西军的战斗力。况十万人的大军已是不少,天下能出十万兵者,唯有袁术其人,余者最多不过五万大军。
荀攸微微点头,说道:“此番围攻易京,诸降将多有立功,君侯编设六军,或能多多考虑。”
张虞踱步而思,说道:“张、高览、麴义三将为河北名将,尤其高览率精骑归降,而张更是劝说蒋奇归义,故以上三人可主将。余者三营兵马,可拔山西旧将出任,督领一营。”
“稍后公达依功草拟名单,以便我从中选出三营主将。”
“遵命!”
荀攸应了声,迟疑问道:“刘和劝进表疏已至,诸子皆盼君侯开国。而今张文远更是破斩公孙瓒,不知君侯欲何时行进位唐王?”
“不急!”
张虞停下脚步,笑道:“让人先行拟写章程,而后放出消息,言今岁破袁之后,我再进位唐王。而诸子如欲迁升官爵,必在是役中尽力作战。”
荀攸说道:“君侯,我军文士虽多,但能知汉官礼法者少。应劭为汝南应氏子弟,旧任车骑将军府掾,深谙宫庭礼法。袁绍受封魏公,前后规章礼法皆由应劭操持。君侯进位唐王,需有一人主持典礼,应劭可胜任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