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巡视营寨,如有胡言乱语、扰我军心者,一并擒杀之。”
“诺!”
郭昭如逃生天,趋步离开大帐。
待郭昭离开之后,袁绍将杯中物一饮而尽,感慨说道:“负心之人何其多?”
“帐下文武皆不足信任!”
几杯酒下肚,袁绍愈发酒醉,耷拉着脑袋,手里还不断往樽里倒酒。
“明公,勿要再饮酒了!”一手按住酒罐,袁谭劝道。
袁绍忽然一惊,大叫道:“何人?”
“父亲,是我!”
“袁谭!”
听是自家儿子的声音,袁绍内心平静不少,醉眼蒙问道:“是你,今天色已晚,不在帐中休息,至我帐中作甚?”
袁谭自与孟岱喝完酒,因放心不下袁绍,遂来大帐看望袁绍。
袁谭抚摸袁绍的背,温声劝道:“父亲,今下虽形势不妙,众者多叛逃,但元气并未大伤,淳于琼、沮授尚在邺城、邯郸,袁熙在兖州,高干在徐州,而儿据有青州,兵马不下十万,亦有击败张虞之希冀。”
闻言,袁绍心中不由泛酸,顿时哽咽,说道:“你不知啊!为父的心疼得厉害,我待许攸、张、高览、辛评、荀谌等人无不宽厚,然今形势不利,先后叛逃,且还是率军而降张虞。你说我怎不难受?”
继而,袁绍唉声而叹,说道:“我之家眷尽被张虞所获,我听闻熙儿新婚之妻竟被张虞所辱。你让为父有何面目去见熙儿!”
袁绍从小到大,凭借他自身的才能,以及无人能比的家世,从未经历这么惨的失利。即便是董卓入京,与之发生冲突而逃出京,但董卓惧于他的才能、家世,也要封他为官。
而今与张虞对垒,他输的太惨了,在军事上被张虞压着打,他尚能接受,并努力寻办法作战。但张虞所施行的攻心之策,真就让他破防了,且被心腹出降而伤到心。
往昔那么多属下,今在眼中竟先后叛逃,唯有审配有骨气,舍生而取义!
望着颓废、悲愤的父亲,袁谭劝谏的话到了嘴边,又止住了。他知道父亲若想振作,还需靠他自己,而不是他的几句话。
“明公,韩曲晕死过去了!”
军士拎着鞭子入帐,禀报道。
闻言,袁绍瞪大眼睛,问道:“可有问出什么?”
“并无,韩曲大骂明公昏庸!”军士说道。
“杖杀了!”
袁绍怒拍案几,骂道:“他兄弟早被张虞招降,若非我大度宽厚,岂能留他到今下。”
片刻,帐外响起一阵哀嚎声,韩曲被杖击而死。
袁谭内心悲切,他认得韩曲,其是中山韩氏子弟,兄弟二人齐为父袁绍效力,一人出任武职,一人任文职,二人颇有才干,可谓尽心辅佐袁氏。在文丑被斩一役中,任武职的弟弟被并军所俘虏,投降了张虞。
百感交集之下,袁谭低声而叹,说道:“他人尚未用兵,我自涣散。以今之情形,已无夺回信都,击败张虞之希望!”
醉酒的袁绍听到什么,抬头看向袁谭,问道:“你说什么?”
袁谭见父亲通红的眼睛盯着自己,内心不由发虚,说道:“父亲,早些休息为好。”
说着,袁谭便告退出帐。
而在出帐之余,却见孟岱小步快跑入帐,拱手说道:“明公,仆抓住一人,他在营中散播谣言,言我军长久以往,必败于张虞之手,并劝左右随他叛逃。”
“贼杀才!”
袁绍拍案震怒,说道:“擒住此人,将其斩首,悬首三军,以威慑不轨之徒。”
“诺!”
孟岱弓腰而退。
“且慢!”
袁绍伸手拉住孟岱,说道:“你拷问此人,看他是否有同伙,务必杀一儆百!”
“遵命!”
孟岱得意出帐,见到还在帐口的袁谭,不忘作揖问好。
见状,袁谭摇头而叹,得亏他的部下来自青州,不受张虞攻占信都影响,要不然让孟岱折腾几次,怕不是军心离散。
他今下最担心是经过袁绍的整风运动,将有大量河北兵将出逃。毕竟在人人猜忌的环境中太可怕,尤其是今下众人家眷在信都,怕有大量的人出于为家眷,或是出于形势而考虑,最终选择投靠张虞。
“莫要人心尽失,让张虞兵不血刃而胜!”袁谭喃喃说道。
是夜,经袁绍的整风运动,令营中兵将人人自疑,当晚如荀谌般出逃者高达五、六千人,大量守夜士兵趁机出逃,一伍一什,甚至一整屯,让人难以制止。
第409章 弄臣作祟,安能取胜?
“昨日来投兵将共计有多少人?”
信都城楼上,张虞望着城外拔地而起的营寨,询问左右道。
“禀君侯,约有四千多人!”
徐晃拱手说道:“然依降将所言,不少兵吏趁夜逃回乡野,或许不下一、二千人。”
张虞挑了挑眉,笑道:“若依公明所言,五、六千人之众逃离营寨,岂不是袁绍帐下兵吏已是人人自危!”
徐晃沉吟了下,说道:“具体数目,晃不敢笃定,但袁绍军中人心浮动是为确凿之事。袁绍派遣孟岱督查帐下兵吏,凡有妄言不利军心之语,必会被督查兵吏逮捕。”
说着,徐晃补充说道:“袁绍军心浮动,叛逃兵马不下数千,今袁绍必败矣!”
张虞倒是能沉气,问道:“可有袁绍帐下要人来投?”
“有!”
“禀君侯,衍弟荀谌从袁绍帐下逃离,初至信都不久,今在衍府上休憩。”荀衍小步上前,拱手说道:“可要召仆弟前来问话!”
“我与友若多年未见,今既到城中,我岂能不再见之!”
“诺!”
过了半响,却见荀谌匆匆忙忙而来,见到张虞时,弓腰作揖,以示恭敬之心。
“降人荀谌拜见大将军,多谢君侯宽纳之恩情。”
见到老熟人,张虞笑道:“许久未见,卿怎如此生分?”
或许想到当年他劝郭图投袁的场景,今下荀谌微有尴尬,说道:“昔为袁绍效力,而今谌投奔君侯,故与旧时不同。”
“卿有出世之才,今卿能投效于我,实高祖得郦食其尔!”
张虞伸手扶起荀谌,笑道:“仅是不知卿为袁氏元老,何故前来投奔?”
见张虞询问归降原因,荀谌倒无意隐瞒,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并重点讲了袁绍精神状态临近崩溃的情况。
“君侯,袁本初重用小人省察兵吏,致使帐下兵吏人心涣散。今下君侯如若出兵,必能大获全胜!”荀谌说道。
张虞询问左右问道:“今郦嵩兵马情况何如?”
“据候骑来报,郦将军今日便能至信都。”高顺说道:“今下袁军人心动摇,君侯攻心之策奏效,稍用计策或能大破袁绍。”
“子循可有计策?”张虞问道。
“君侯,依友若先生所言,袁绍猜忌众人,疑虑兵吏降我。而今袁绍见兵马溃逃,心中已生惶恐,其部兵马已无战心。故依顺之拙见,君侯可派骑卒袭营,扰而不战,袁营震恐之下,袁绍或会惶恐出逃,则君侯不战而自胜袁绍。”
高顺将所思已久的计策献上,说道:“若袁绍固守营垒,则君侯可效垓下之役,率兵马重围袁绍,一举覆没袁氏。”
张虞微微颔首,笑道:“子循之意与我相仿,袁绍帐下人心涣散,今援军陆续已至,我军已无固守之必要。”
“子龙、子循?”
“末将在!”二人大声领命。
“今夜你二人各率步骑两千,趁夜潜至袁营之外,每隔一更便袭扰袁营。”
张虞说道:“明日,待袁军疲惫之际,我将率军迎击袁绍,一役而定河北。”
“遵命!”
众人精神振奋而应。
听着众人士气高涨之声,再望又有一批来投降的袁军,张虞脸上笑容渐起。战役发展至今下,袁绍已无反抗的余力,该是他结束长达近一年的战争了。
黄昏,袁军营寨。
“啪!”
“啊!”
“啊!”
数十名袁军逃卒被绑在木桩上,赤裸的上身尽是鞭子抽打的痕迹。持鞭的军士在袁绍的注视下,用力鞭挞着逃卒。
“袁绍,你个龟孙,要杀便杀,何须折磨我等!”
一名袁卒忍受不了疼痛,辱骂道。
“大胆!”
军士一鞭抽在脸颊上,带刺的鞭子瞬间带走一道血肉,鲜血顺着伤口流了出来,让袁卒愈发难忍疼痛,凄厉哀嚎声令人生惧。
袁绍冷着张脸,眼神中充满了厌恶之色。
“明公,仆已核查清楚,今日逃亡之人共有上千多人,其中多半是乌桓骑。”孟岱弓腰谄笑道。
“你可有想出方法,如何杜绝军士逃亡?”袁绍问道。
孟岱暗自叫苦,形势至今下,上下互相猜忌,他哪有方法杜绝逃亡。但为了应付袁绍,孟岱肃声说道:“军士逃亡多在夜间,仆今夜当亲自率军守卫,尽力杜绝兵马出逃。”
见孟岱想不出好计策,袁绍无奈挥手,让孟岱退下。
“公图,你自诩机智过人,今可有方法教孤?”袁绍斜视向逢纪,问道。
逢纪硬着头皮,说道:“明公,今军心浮动,而并军兵马云集,纪以为非用兵之时,不如率兵撤走,待军心安稳之后,再征讨张虞。”
袁绍神情不满,说道:“张虞据有信都,今时不能下城,而却率军撤走,则兵马必生变故。”
“恕纪无谋!”逢纪惶恐道。
“将这些人斩杀,之后悬首挂于军门,以威慑叛逃之辈。”
见逃卒被折磨不成人样,袁绍已无继续督视的念头,留下一句话,便按剑而回大帐。
“诺!”
见袁绍无意撤军,袁谭有心劝谏,遂随袁绍回到大帐。
“显思,不回营中处理军务,今怎么随我至大帐。”袁绍问道。
犹豫了下,袁谭拱手说道:“儿有一语,不知父亲能纳否?”
“讲!”
袁绍坐在马扎上,边往酒樽里倒酒,边示意袁谭讲话。
袁谭整理了下思绪,说道:“父亲此番本欲回取信都,然不料张率军叛变,致使郦嵩兵至信都,令父亲难破信都。今大军人心涣散,兵将畏惧父亲威望,尚不敢叛逃。然与张虞交兵时,兵将稍微受挫,必会临阵而逃。”
“取胜希冀微弱,故父亲不如率精锐至兖州或青州休整,待明年军心稳,再与张虞争锋不迟。而若与张虞强行交兵,我军但凡惨败,数年之内将无力与张虞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