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延笑道:“我乌桓常年与汉人交兵,其之用兵习性多是有所知晓。无非是以步卒结阵,再凭弓弩抵御我军。今驱骑若是得当,将能一击破敌,或在中午之时,我军便能得胜用膳。”
说着,乌延用鞭前指,说道:“昔张虞杀使以凌辱大王,容我今日破敌,垒敌首为京观,令张虞闻我乌桓之名便生怯意。”
“那我今便观你用兵了!”
见乌延胸有成竹,蹋顿笑了笑,说道:“如能击破并军步卒,将由你部先选财货。”
“能臣抵,你率兵马助乌延单于一臂之力。”
“遵命!”
“多谢大王!”
乌延、能臣抵二人策马便走,回到本部召集兵马,欲一鼓作气击破张辽兵马。
待二人率骑将战时,蹋顿亲信见矮丘地理不好,劝说道:“大王,大房山居高临下,可将我军布置一览无余。今矮丘不在大军阵中,周围仅有大王亲卫控卫,不知可要撤离此处,以免大王有危!”
蹋顿怎会因地理危险而畏惧,于是笑道:“我今至此设垒,岂能因临敌而退。此处若有敌军袭扰,凭数千亲骑足以护我。况敌军步多而骑少,安敢至此寻死?”
见蹋顿这般自信,亲信倒是不好多说。毕竟蹋顿所说之语颇有道理,他若率军改至他处立旗,动摇他的威信事小,最怕是兵马不知深浅,见他持旗后撤,莫不会以为他撤退。
“止步!”
行进约百余步,满宠望着远方调动的乌桓骑卒,当即作出止步下阵的军令。
随着停止进军的令旗竖起,步卒随即止步。紧接着,外围兵卒将手中的树枝立阵外,鹿角阵顷刻便成。密密麻麻的树枝朝外,观之犹如灌木丛,不仅可充当鹿角、拒马,更能遮挡视线,鼓舞己方步卒的士气。
鹿角阵成时,调度骑卒的乌延便知不能给这些汉军更多时间,否则后续若想突破则会困难不已。
“让仆苏、能臣抵各率两千骑卒,向步卒两翼阵脚冲击,而我率骑卒下马步战,以牵制敌军步卒。”
“好!”
嘈杂的山岭、平野上传出阵阵‘咚咚’鼓声,显然乌桓从汉朝学到了金鼓调度之法,能够用金鼓指挥各部。
随着鼓声的响起,马蹄声骤而变得大声,蹄子踏地而扬起的烟尘滚滚。乌桓骑在平野间展开,犹如散开的双臂向前阵围击。
能臣抵从左翼而进,两千骑兵围绕军阵,与仆苏所部左右夹击。或许是担心步卒阵中有强弓硬弩,能臣抵派出百余名游骑在前,以试探军阵的深浅。
阵内,刘异望着逼近的乌桓骑,强调说道:“无军令不可轻射。”
为了迷惑乌桓骑,满宠在战前下令,无军令不准放箭,即便放箭也由相应安排好的兵卒放箭,以诱乌桓骑环阵骑射。
于是,乌桓骑绕阵而走时,阵中仅有稀稀疏疏的箭矢射出,没有射中任何游骑。而乌桓骑则是往军阵内射了几波箭矢,将几名倒霉蛋射伤。
见并军弓弩稀疏,仆苏、能臣抵二人大喜,让帐下乌桓骑出动。之前本欲率骑步战的乌延也因此改变主意,决意率骑环阵骑射,而后蹈之破阵而入。
“杀!”
乌桓骑环鹿角奔驰,阵内步卒顿感四面皆敌,轰鸣的蹄声震耳欲聋,尘土漫天飞扬。
奔驰中,乌桓骑手挽长弓,口中时而发出兴奋的呼啸声,并不断靠近并军方阵。
阵中,为了防止步卒胆怯而发生骚乱,刘异与一众将校不断在阵中巡视。
“别慌!”
“等军令发出,便能齐射!”
环阵奔驰的乌桓骑临近六十步时,骑射的箭矢越过鹿角,朝军阵砸去。而所幸前列兵卒多为披甲持盾锐士,远距离的箭矢或能射中,但却不能重伤兵卒。
随着乌桓骑发难,阵中令旗招展,金声铿锵作响。
下个瞬间,严阵以待的弓弩手扣动弩机,拉开弓弦,继而那种令人发酸的弓弦声猛地集中爆发,千支箭矢伴随刺耳的破空声,落入乌桓骑的阵列中。
以步御骑尤重弓弩,今设阵骄敌,蓄力一击,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弓弩将能释放出巨大的威力,这让多以轻装为主的乌桓骑如何抵挡?
刹那间,在破甲箭矢的攒射下,不论是乌桓骑,亦或是他们胯下的战马,皆中箭受创。或重重扑倒,或中伤毙命,或受伤呻吟,一时间有大量胡骑中箭伤亡,而其中最前排胡骑损失最为严重,几乎无有活口。
“撤!”
领骑冲锋的仆苏惊恐不已,高声呼喊道:“敌寇有强弓,速往后撤!”
一人的呼喊声在嘈杂战场上几乎难入他人之耳,声音很快被马蹄声所淹没。在一轮齐射之后,后续不知详情的骑队前赴后继,欲将箭矢射入阵中。
第一轮齐射后不久,步卒接过后排装填好的重弩,继续向环阵骑射的胡骑齐射。第二轮箭矢下,大片胡骑再次中箭而倒。不待胡骑作出反应,第三波箭矢破空而来,对来不及撤退的胡骑再次重创。
换弩而不换人是为并军御胡骑之术,毕竟前后换队齐射,除了耽搁时间外,更会在战时发生骚乱。是故在三波箭矢下,步卒三面轮射,足有四千多支箭矢被攒射而出,三面围攻死伤的乌桓骑决不少于五百骑。
仅片刻便死伤五百骑,在矮丘上观战的蹋顿神情震怒,厉声说道:“让乌延、能臣抵二人分骑下马步战,配合骑卒破阵而入。”
“遵命!”
候骑快马前去通禀后,蹋顿举鞭狠甩空气,冷哼说道:“之前让乌延用兵小心,今却中敌奸计,当真不成器!”
有了蹋顿的军令,环阵驰射的乌桓骑稍退,经乌延的调整,三面皆有下马骑卒步战,并有骑卒掩护。
稍微调整,便见乌桓步卒列阵而进,前排士卒举着盾牌,后续有长矛手随行,聚矛成林,再次逼近并军步卒方阵。
而今时,站在大房山上的张辽见乌桓舍骑就步,欲冲破方阵,不由笑道:“乌桓久习汉家兵法,知欲破步阵非步骑并行不能成。然今列阵厮杀,敌步少而弱,安是我军之敌手?”
说着,张辽看向马超,说道:“孟起稍整骑卒,破敌或在今下!”
马超神情凛然,拱手问道:“稍后用骑,当从何处下手?”
张辽问道:“孟起既有此问,可是有所思量?”
闻言,马超指着山下形势,说道:“将军,乌桓兵马约在两万,今受地形影响,与我军交手者仅五、六千人。我军欲破乌桓,需惊扰敌军大部,方有取胜希望。而观敌军阵型,不如趁敌军前部败逃之际,率骑趁势奋击,掩其势可溃大军。”
张辽眼眸微眯,盯着白纛旗,问道:“敌军兵众,故可败而不能尽剿。若不能威慑乌桓,蹋顿亦能卷土重来。蹋顿率数千亲卫登山观战,实乃自寻死路。而我军如欲一鼓作气以除乌桓之害,莫过击蹋顿,斩其首,彻解幽州之困。”
相比击败蹋顿作为目标,张辽的野望可是比马超的大,欲一鼓作气解决乌桓。而见张辽有意斩蹋顿,马超不禁倒吸了口凉气,他没想到张辽竟有这般大志。
见马超不语,张辽问道:“孟起莫非畏了?”
“将军欲击蹋顿,超岂会畏哉?当率兵相随尔!”马超奋然说道。
“善!”
张辽按剑眺望,目光如炬。
今他能否扬名于世,建不世之功,镌功于竹帛,便是在此役上了!
ps:昨晚的那一章来晚了,今天还有两章更新。
第395章 斩将
“上长矛!”
见乌桓士卒举着盾牌,冒着箭矢,向前奔跑,杀向本部方阵。并军将校作出调整,将弓弩手撤下,换上更善搏斗的长矛手。
一时间,长矛搭配树枝制成的鹿角,瞬间变成刺猬。而弓弩手则在阵中休整备战,并装填手中的弓弩。
面对鹿角的阻挡,剽悍的乌桓士卒试图拔除树枝。然阵内并军甲士观察时机,冷不丁举矛前刺,长矛从枝叶中冒出。乌桓士卒在猝不及防下,一矛便被戳翻在地。
有密集枝干遮挡视线,这让不善于步战的乌桓士卒在与并军步卒交手中处在劣势中,即便有人拔除树枝,早有准备的并军步卒持矛猛地刺出,将欲闯入阵内厮杀的乌桓士卒诛杀。
今从天空往下看,以树枝鹿角为垒,并军步卒沿着鹿角边缘,与下马步战的乌桓骑惨烈厮杀在一团。而鹿角好似不可逾越的障碍,将乌桓骑死死钉在外围。
“上弓弩!”
厮杀少顷,随着乌桓的阵线扭曲,阵型渐渐不整,负责左翼军阵的刘异,抓住眼前的机会,赶忙去传唤后撤的弓弩手。因事先有演练,弓弩手返身上前,在长矛手后排成三列。
“撤!”
令旗飘扬,号声吹响。正与乌桓厮杀的长矛手忽然撤下,顺着弓弩手让出的空间,撤至弓弩手后列阵。
乌桓士卒不解缘故,还以为并军士卒被击退,众人无不欣喜,当即破坏鹿角,欲追杀并军士卒。
一名乌桓卒手脚并用踹翻鹿角时,猛地便看见在鹿角后竟是排列整齐的弓弩手,冰凉的镞头正瞄准他们。
顷刻间,乌桓卒头皮发麻,浑身发软。这么近的距离下,弓弩攒射而出,他不是会被射成马蜂窝。为了自己性命,乌桓卒转身便想逃,试图让其他人替他承受这一轮齐射。
在乌桓骑逃走的瞬间,弓弦迸发,箭矢平射,短短十步的距离,箭矢的杀伤力可想而知。前排的乌桓卒如同麦禾遇劲风横扫般,纷纷扑倒在了地上,仅有持盾者幸免于难,而受伤的兵卒则是哀嚎声遍野。
继而,后续二、三两列弓弩手将捏在手中的箭矢射出,大批乌桓骑非死即伤,未有受伤者畏惧眼前的军阵,已是不敢上前交战,下意识后撤,阵中渐生骚乱。
“杀!”
见敌稍乱,刘异岂会放过机会,立即抽刀前指,率军猛攻而上。
有了校尉领头,弓弩手抽刀弃弩,后续步卒持矛猛进,以排山倒海之势,朝微有动乱的乌桓军杀去。
乌桓卒虽说习汉家兵法,然他们长于骑射,一旦下马步战,战斗力下滑大半。且更为关键,下马的乌桓卒纪律性稍弱,他们不习惯列队厮杀,难与并军步卒论精锐。因此刘异率本部步卒反冲锋,让原本骚乱的队列愈发动乱。
乌桓军的动乱当即被满宠察觉,满宠眺望形势半响,骤而拔剑前指,振奋喊道:“全军出击!”
“咚!”
步卒阵中鼓声烈烈,在出击的鼓声下,众步卒持矛而进,朝着久攻不克的乌桓军发起反攻。
乌桓军先是久挫鹿角外,在与并军交手中渐生疲态。今忽然见爆发出强劲攻势的并军,顿时有些难以抵挡。尤其是刘异在与左翼乌桓交手时,利用弓弩的杀伤性,对乌桓造成不小的伤害,因此左翼乌桓最先动摇,并发生逃窜。
左翼的乌桓败退,影响了其余交手的乌桓兵卒,渐渐带动了不少人后撤,任凭军官如何呵斥都无用。
山上,张辽居高临下眺望,将形势变化尽收眼底,尤其是看见乌桓步卒后撤,张辽已是从中嗅到胜利的味道。
张辽仅瞧了几下,便果断说道:“出击,令各部骑卒卷溃军而走,之后直击蹋顿王纛。”
“诺!”
“呜呜!”
山上响起悠扬的鼓声,并有士卒手持三色军旗,向山下步卒方阵挥舞。
“来人!”
满宠受人提醒,见到他与张辽约定的信号,高声说道:“令后部军士拖柴草而进,务必高扬烟尘。”
“遵命!”
有令旗的传递,并军步骑的调整可以说同步。
先是三千骑兵分成三部,张辽、马超、呼衍乐各领千骑,从山上或步卒阵后加速而出,朝着正与步卒交手的乌桓兵马杀去。
上万只铁蹄踏地,蹄声沉闷犹如惊雷。
蹄声之余,被卷起的漫天烟尘可非三千骑所能带来。尾部数百骑有战马拖曳柴草奔驰,配合步卒一并拖曳带来的烟土,好似在三千精骑之后,另有几千步骑。
望着遮天蔽日的烟尘,让准备上前阻挡的乌桓骑难免心生恐慌,不敢迎头阻击。
数里的距离对骑兵而言很短,在几个呼吸之后,三将各领骑卒便踏阵而入。
张辽身先士卒,催马斜刺而过,将一名乌桓骑刺死,再挑飞一名敢与他对冲的骁骑。或许受步卒败走影响,以及并骑高速无畏的冲锋,乌桓骑们仅与并骑稍微交手,便向两翼撤去,打算用机动性与之纠缠。
三将可顾不上乌桓骑,顺着乌桓骑让开的道路,骑阵直蹈入败逃的乌桓步军中,配合步卒的追杀。
阵中,并骑大杀特杀,时用长槊戳刺,时而抽刀砍杀,将数千乌桓步骑击溃,乃至驱赶着这些溃军,如驱赶牛羊般朝乌桓军而去,企图造成乌桓大军的混乱。
形势变化的太快,矮丘上蹋顿正合左右观望战况,很快便见围攻并军步卒的乌桓兵马溃败。
“乌延莫非是蠢货?”
蹋顿挽着缰绳,咒骂道:“六、七千兵马不仅没破军阵,反而被并军所败,令敌骑趟阵破军,驱赶溃军冲击大部。”
蹋顿的话音未落,便见沉闷的号角忽而响起,一名黑面重甲将军挺槊跃马,朝着蹋顿所在矮丘杀来,近千铁骑紧随其后。
见状,亲信说道:“敌军前来欲害大王,请大王稍退避难!”
蹋顿一鞭子抽在亲信腿上,骂道:“我今有四千亲卫,区区数百兵马安能伤我。况我不通鞍马否?”
“凡能斩杀一将,封赏备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