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汉昭唐 第262节

  张虞挠了挠脑袋,他对中国历史知之不少,但对中亚与北印度诸邦的变迁了解甚少。而就实际情况而言,经由东亚本土化,佛、道、儒三者本身很多思想近似。不过三者异同不小,因为儒学的理解门槛高,反而是佛教轮回学说能吸引各族人,更具有普适性。

  考虑半响,张虞问道:“法师学识渊博,而今前来不知有何所求?”

  见张虞态度放缓,支谶恭敬说道:“仆不求君侯崇佛,仅望君侯能开禁佛令,准百姓剃度为僧,能与道学一视同仁。”

  张虞沉吟少许,说道:“京兆尹禁佛,非不准百姓剃度,而是忧佛僧不事生产,不纳赋税,反而鱼肉百姓。”

  张虞对佛教的排斥在于两点,其一,佛僧利用鬼神学说迷惑百姓,从百姓手中榨取钱粮;其二,担忧佛教不事生产,会出现隐瞒田亩的情况。

  不过对第一点,张虞不是不能接受,毕竟时代局限所在,即便到了二十一世纪,同样有迷信鬼神之人,故真正让张虞排斥佛教在于第二项。

  支谶行了个佛礼,说道:“君侯所忧,仆愿解之。我佛僧受领田亩,愿依法缴纳赋税。而若佛僧苦修化缘,无力耕作田亩,望君侯能减免赋税。”

  “若人皆以佛僧苦修为由,岂不人人能减免赋税?”张虞摇头说道:“我无意为难佛家,如在汉地建寺,僧人必须缴纳田赋人税!”

  “汉地?”

  支谶心有所感,问道:“如我沙门至羌、氐、鲜卑界内建寺,不知待遇何如?”

  见支谶有意至胡人地界传教,张虞顺势说道:“沙门如至胡界建寺,我愿令各部首领礼佛学。而凡入沙门为僧者,则免僧众徭役、赋税、兵役等优待,然一旦为僧,不准还俗。”

  支谶若有所思,说道:“汉界胡乡需有不同,汉人为僧需事生产,胡众为僧准研佛法。”

  张虞说道:“不仅如此,沙门需受大将军府督导,由孤授法师号!”

  佛教在东亚传播的趋势,非张虞一人所能阻挡。故佛教如能在他引导下传教,或许能成为他控制少数民族的利器,将凶狠的胡人驯化为温驯之人。

  毕竟满清统治蒙古,为了保持蒙古迂腐落后,不仅禁止汉人与蒙古往来,更是执行‘兴黄教以安众蒙古’的政策。而今张虞不介意借鉴满清的政策,利用宗教去约束胡部首领的政权。

  “君侯之恩,仆代沙门之众叩谢!”支谶行礼道。

  支谶游历天下数十年,岂会不知张虞有意利用沙门统治胡人。然今为了传播大乘佛教,支谶愿意接受张虞的条件。

  张虞笑道:“法师从西域而来,学识渊博。我意聘法师为幕僚,以便我咨询西方诸事。平日无事,法师可居于城外寺庙,与西域胡僧同住,研讨佛学。”

  “君侯不弃仆学识粗鄙,某愿为君侯效力。”

  见能在张虞身侧任职,支谶考虑一番,便应了下来。

  张虞念及一事,问道:“君可知西域胡语?”

  “略知一二!”

  “劳法师授孤与诸子西域胡语!”

  支谶喜出望外,说道:“君侯为般若之人,今通学西域胡语当易尔!”

  “善!”

  如果不看支谶的胡僧身份,其为天下少有的国际性人才,尤其是精通西域、中亚之事。而今张虞虽说未统一天下,但凭支谶渊博的知识,或许在某件事上,能为张虞提供新颖的视角。

  不仅于此,支谶作为沙门的高僧,将更有助于张虞了解原始的佛教,以便他改造佛教。

  至于学西域胡语,则是出于另外一个维度考虑。如张虞起家以来,因通鲜卑胡语对他的帮助不小。而今不得不说张虞的野心很大,眼前中原尚未一统,他便将视野看向更为辽阔的西域、中亚。

  寒暄几句,支谶心满意足告退。

  “君侯让胡僧在胡界传教,莫非欲消胡人野性?”贾诩问道。

  见贾诩眼观独到,张虞笑道:“我治胡人,需拉拢胡部首领,如首领反复,则胡人不宁。而今令胡僧入胡部传教,则能限制胡部首领。今欲治粗鄙之胡人,非双管齐下不可。”

  贾诩赞叹说道:“君侯治政实有大慧,历代治胡皆安抚首领。而今用沙门治胡,不仅能劝胡人向善,更能制约胡部。”

  “沙门初入中国!”

  张虞惋惜说道:“如欲令诸胡信仰沙门,无数十年或百年之功,不足以见成效!”

  “君侯为植树之人,后世百姓将享君侯遗恩!”贾诩恭维道。

  “希望如此!”张虞叹道。

  相比之前,张虞思想渐渐有了变化,如今的他不仅笃信天降猛男,甚至他渴望成为留名青史的天降猛男。

第355章 子为匈奴王,不负兄之恩

  “佛狸又大一岁了!”

  张虞将虎头虎脑的张弼放下,笑道:“这么壮的小儿,再长几年便能为他定亲了,之后便能随军从戎。”

  阿剌海静静坐在旁边,望着父慈子孝的场景,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

  张虞伸手搭着阿剌海的手,笑道:“夫人为我养了个好儿郎!”

  “平日多亏夫人照料,就是顽劣了些,不比木末乖巧!”阿剌海说道。

  虽说是匈奴王女,却与王霁同为妻子,但阿剌海却不敢自恃身份,常是谦和待人,言语中多以王霁为尊。

  见父母在闲聊,张弼自觉得无趣,施了下礼,便出堂寻兄长张洛玩耍去。

  见孩子走了,张虞一手搂住阿剌海,将其抱坐在自己怀里,笑道:“何须事事谦逊,佛狸性子与木末不同,一动一静,我皆喜之。”

  嗅着张虞身上释放的气息,阿剌海忽然问道:“君侯可是将要出兵?”

  “差不多!”

  张虞感受怀里佳人丰腴的滋味,说道:“明岁或要出兵,讨伐河北。如能功成而归,则天下半定。”

  “那匈奴呢?”阿剌海问道。

  张虞停下乱摸的手,说道:“夫人此问何意?”

  “自大兄去世,单于之位便悬而无主,二兄常遣人询问,思求单于之位。”阿剌海说道。

  张虞瞧着阿剌海秀丽的脸庞,问道:“夫人可是为呼厨泉求单于位。”

  闻言,阿剌海便知张虞猜忌自己,心中顿生委屈,说道:“妾嫁于张氏为妇,便心向夫君。若是为二兄说话,妾岂会主动告知夫君。”

  见状,张虞便知阿剌海受了委屈,赶忙掰正扭过身子的阿剌海,笑道:“莫要生气,我错怪夫人了。如实而言,我迟迟不封单于,而是为佛狸考虑。”

  “什么意思?”阿剌海兴趣渐生,问道。

  见阿剌海乖巧下来,张虞顺手扯开衣裳的间隙,手又不安分的动了起来,笑道:“实话而言,我欲让佛狸出任匈奴单于,将匈奴改为子弟封国。往后由佛狸统御数十万匈奴民众,为我出征讨逆,尊夫人为后,岂不乐哉!”

  阿剌海先是露出喜色,之后不禁生出疑虑,问道:“匈奴单于自古为挛氏,今用张氏代挛氏,不知部民态度何如?”

  “这有何难?”

  张虞不以为意,说道:“佛狸汉名为张弼,今不妨以挛氏为匈奴姓,号挛佛狸。”

  张虞帐下所控制的匈奴部落,加上未被张虞控制的匈奴部落,其人口有三、四十万人,放在北方可是一股不小的势力。为了控制这一股势力,用姻亲、武力只能控制一时,若想彻底让匈奴为他所用,需要参考其他方法。

  纵观古今学汉朝用子弟分封,控制难以管控的地区,不失为过渡之策。如先改为封国,设立国都,将诸部编设为郡县、国道,之后用国相架空封国,行温水煮青蛙之策,将能让匈奴彻底归附于张氏。

  其中将匈奴部改为封国,最关键的是改变匈奴部民的观念,让他们不再以匈奴人自居,而是用封国子民自居,渐渐忘记匈奴民众这一概念。

  历史上,鞑子为了凝聚东北各部落,可以说凭空创造出女真人的概念,不仅创造文字、语言,甚至创造具有民族共识的神话故事。同时为了让部落概念淡泊,鞑子还创造出女真八旗。

  随着女真八旗的出现让东北各部民众渐渐忘记了原始部落,通过长期熏陶,便诞生女真民族这一概念。

  因此不夸张地说,野猪皮与黄台吉两代人创造出女真民族这一概念,并在入关前,不断用民族叙事,用来与大明王朝作战。

  故欲瓦解匈奴概念,需用其他概念取代,而后统一文字、度量衡、神话叙述等一系列具有民族标识的东西。

  阿剌海念及改姓,担忧说道:“将张改为挛,不知夫君是否能视佛狸为子,且不知木末能否继续以佛狸为弟。况匈奴所居贫瘠,今让佛狸为单于,常居胡地,岂不让他受苦受累。”

  张虞捏住温热,不满说道:“佛狸以挛氏为姓,仅是堵塞匈奴遗老之口。河南地、朔方为富庶之所,旧能养百万民众,畜牧仅次凉州,今时如能好生治理,封国百姓必能富庶。”

  阿剌海似乎想到自家孩子为王的场面,笑道:“佛狸授封藩王倒是可行,仅恐二兄长得知会有所不满。”

  “一切交由我!”

  张虞故作无奈,说道:“我征伐天下多年,常感觉是为子嗣而操劳!”

  “那夫君能忍住吗?”

  随着张虞的动作变大,阿剌海的喘气变粗,媚声说道。

  “法师戒色数十年,实令人敬佩!”

  见自己意志力竟如此不坚定,张虞不得不佩服礼佛一辈子的支谶。

  在屋内厮混了一番,张虞稍微休整了下,因得知张燕前来拜见,张虞精神如佛,离开温柔乡,于大堂接见张燕。

  “燕拜见大将军!”

  “兄客气了!”

  见到张燕行礼,张虞快步上前相迎,热情说道:“自井陉一别,与兄数年未见。今再见兄,我深感庆幸啊!”

  见张虞这般热情,张燕心中忧虑渐渐放下,笑道:“君侯数年以来,讨公孙,伐李,破陇右,坐拥民众百万,帐下甲士十万,威震河朔,令燕不胜向往!”

  自袁绍夺走常山,张燕便退缩于井陉,成为张虞外御冀州的前哨站。而今张虞将伐冀州,张燕帐下兵马俱有万人,张虞不可不联络。故在张虞的邀请下,张燕亲至安邑拜见。

  之前二者差距不大,张燕恐不会轻易屈服于张虞。而如张燕所说,张虞这几年来,因名声威震河朔,势力愈发庞大,让张燕见识到差距,已是难有比较心理。故在张虞与袁绍之间,张燕选择了张虞。

  “兄过誉了!”

  张虞挽着张燕的手臂,感叹说道:“昔袁绍夺常山,我本欲南征之。然顾忌关陇之敌,不得不率军西进,遂难以援救,幸君能够谅解。今时举兵东征,我将全往昔誓言。”

  袁绍率兵夺常山时,张虞无法与公孙瓒与袁绍同时开战,故决意出兵征讨公孙瓒时,张虞曾写信与张燕解释过,并向张燕致歉。而张燕虽说不满张虞无法履行誓言,但考虑到往后需多依靠张虞,故也仅能大度谅解。

  张燕笑道:“彼时形势复杂,君难以专心讨袁绍,燕岂会不能理解。而今君侯无后顾之忧,起兵将讨袁绍,燕愿助君一臂之力。”

  说着,张燕补充说道:“若君侯能下冀州,仆愿让常山太守与有能之士。”

  “兄便是有能之士!”张虞大笑说道。

  张燕所言之意,张虞岂会不知,无非是隐晦而又有条件的表示归顺张虞。然张虞自是不可能接受,毕竟大事未成,嘴脸不能这么难看。

  二人坐于榻上,张燕关心问道:“不知君侯将出多少兵马?”

  张虞沉吟了下,说道:“我今兵马有六、七万之众,然扣除留守兵马,出征兵马应有五、六万之数。不知兄治下有多少人,此番能出多少兵马?”

  “实不相瞒,黑山之众有十余万,倾兵而出则有万人。然能言精锐者,恐仅有半数。”张燕如实说道。

  张虞从案几上取出舆图,指点说道:“受我邀请幽州将会出兵,而袁绍与乌桓有姻亲,不知蹋顿是否会出兵。若蹋顿出兵,南有公孙,北有乌桓,幽州形势危急。故君恐需出兵北上,为幽州先行解围。必要之时,我会遣兵相助。”

  “若蹋顿无意出兵,幽州将与公孙交兵,兄可率黑山之众助幽州,看能否先破公孙,之后汇合南下。”

  张燕瞧着舆图,问道:“君侯欲出兵邺城,而与幽州之众并击冀州,不知可是如此?”

  “然也!”

  张虞指着舆图上的邺城,说道:“邺城为魏郡之郡治,我朝之州治,此地人口殷实,城池坚固,交通便捷,易守难攻,是为出入上党之要道。”

  “如能控制邺城,邯郸指日可下。而赵、魏二地被我军所据,则能北与幽州联络,合兵直取信都。另信都如被我军所破,袁绍唯依仗海滨诸郡与我抗衡。”

  张燕点了点头,说道:“冀州人口百万,魏、赵、中山、常山四郡国占半数,故君侯关键在于取邺城。依燕所知,袁绍令人修缮邺城城郭,并屯兵于缘山诸郡。君侯如若兵出山陉,恐会被袁绍率兵所堵截。”

  张虞笑道:“出兵路线尚未明确,如若出兵冀州时,恐需兄所率黑山军配合。”

  “愿为君侯效力!”张燕正色道。

  “多谢兄长相助!”

  张虞伸手握住张燕的手,肃声说道:“我以性命起誓,我如破袁绍,能下河北,还定中原,必不忘兄及黑山兵民之恩。”

  顿了顿,张虞问道:“我今帐下尚缺征北将军,兄熟知武略,用兵剽悍,我欲拜兄为征北将军,不知兄何意?”

  见张虞郑重许诺,张燕紧握张虞的手,赶忙说道:“燕无军功在身,岂能受征北将军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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