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汉昭唐 第250节

  陇右与关中同为雍州,本应由安邑统一治理,但考虑到陇右遥远,今三郡拆设六郡,遇事通报不及时,以及诸郡需要有上级督查,于是张虞干脆独创督查使,用来深入治理陇右。而督查使的人选,张虞已经选好,非是他人,便是旧凉州刺史张则。

  张则在张虞入陇前后立有大功,张虞实在不好不赏。况张虞麾下缺少了解陇右形势之人,今让张则以天水郡守身份,兼领督查陇右诸郡算是对他一种奖赏。待陇右安定之后,可以换上更合适的人选。

  说着,张虞看向张则,笑道:“君旧为凉州刺史,今陇右督查使恐需由君兼任。今陇右能否安治,需观君之才干。”

  张则神情微动,沉声说道:“则愿领重任,为朝廷与州牧安治陇右。”

第334章 怎一个‘乱’字了得

  公元195年,兴平二年。

  张虞于六月出兵讨陇右,十月而破马、韩、宋陇上联军,前后征讨历经四月,军威震动凉陇,陇上氏族、羌氐纷谒冀县。

  汉中郡因临近陇右,太守张鲁率先得到张虞大破陇上诸将之消息,心中由是震恐,于是召府中文武咨询。

  南郑,郡府。

  张鲁身披蜀锦所制的道衣,负手背腰在堂中踱步,昔仙风道骨模样已被愁容所取代,说道:“益州形势严峻,州牧不幸离世,刘璋扶立为主,声威不及州牧,巴蜀诸郡暗流涌动,无意奉刘璋为主者众多。”

  “今岁孙坚趁主亡君弱之际,率兵西征,已破白帝,重围江州城,巴蜀深陷兵戈;张虞率兵平陇,六月出兵,十月便破,其武功赫赫,威震陇土,雄霸山西,令人生畏。”

  张鲁谓众人说道:“汉中虽有大山为险,土地肥沃,能养数万民众。但北接关中,南临巴蜀,西通陇土,为兵家必争之地。故以我之见,刘氏难安巴蜀,袁氏或主益州,而张氏将据陇上。我汉中欲得安宁,恐需交好周围诸侯。”

  孙坚用玉玺+豫州刺史+颍川郡换到出兵征讨巴蜀的机会后,在今年春天率兵数万逆江西征巴蜀。

  三月,孙坚率兵重围白帝,前后围困月余,遂在四月破白帝。刘璋听闻孙坚进攻,急遣坐镇巴中的赵韪为将,以御孙坚兵马。

  四月,孙坚破白帝之后,一路逆江而上,连下朐、羊渠、临江等城,与赵韪兵马相遇于平都。两军交手于长江上,孙策率精锐千人为先锋,斩先锋庞乐,舟舸连破蜀军数军,令赵韪大为惊恐。

  见非孙坚之敌,赵韪率兵撤走江州,向成都刘璋书信求援。而孙坚趁胜进军,连下临江、平都、枳县、涪陵等城。

  五月,孙坚率兵重围江州,并见袁术迎奉到天子,于是趁袁术欢喜之余,遣人至宛城袁术表功,以朐忍至鱼复诸县设为巴东郡,表弟孙静为巴东太守;以江州至临江设为巴郡,表侄子孙贲为巴郡太守。

  见孙坚初有建树,大涨自己面子,袁术不好驳了孙坚的请求,于是同意孙坚的表奏,并勉励孙坚早破江州。

  江州者,为巴郡之重镇。赵韪在巴郡深得人心,其固守江州时,城中大族、豪强纷纷效力,为赵韪抵御孙坚。

  孙坚率兵围攻江州不克,于是改为围困城池。而在围困期间,刘璋命庞羲率兵解围,然被孙坚设计所败。庞羲撤至垫江屯兵,欲牵制孙坚兵马。故五月至十月,孙坚率军内围江州,外御庞羲所部。

  当下孙坚虽未破江州,但却让张鲁见到益州的虚弱。他作为汉中之主,需要仔细考量时局形势,岂能陪刘氏覆没?

  阎圃说道:“道君,张虞此前遣使示好道君,表君为汉中太守,兼中郎将职,言语多是和善,欲与道君和睦共处。今张虞下陇右诸郡,在冀县安抚诸豪,道君何不如遣使拜谒,奉上厚礼交好。”

  张鲁犹豫片刻,担心说道:“昔世祖得陇右而望蜀,今巴蜀深陷兵戈,恐张虞有窥探我汉中之意,率兵南征益州,与袁术共裂巴蜀。”

  容不得张鲁不害怕张虞,须知韩遂、马腾、宋建等陇上叛将,割据陇右郡县十余年,东汉数次兴兵讨伐,皆难以剿灭。而今张虞率兵征讨,仅花了三个多月便打下陇右,擒韩遂、降马腾、斩宋建,将作乱十余年陇上诸将悉数荡平,其之武功不可不畏惊人。

  张鲁坐据汉中,面对近在咫尺恍如虎豹的张虞,怎么可能不害怕?以张虞今之实力,完全有能力灭了汉中。

  阎圃捋须微吟,拱手说道:“张虞年少英豪,北征幽燕,西讨陇右,坐拥雍、并二州,实有问鼎天下之志。而天下之重莫过河北,故张虞与袁绍矛盾重重。今岁张虞讨陇右,是为清后顾之忧;联络道君,是为令后院太平。”

  “以圃之拙见,张虞大敌在河北袁绍,而非汉中或巴蜀。故道君欲保汉中安宁,何不如联络张虞,向张虞遣使示好。以免南与孙氏为仇,北与张虞结怨。”

  历史上,张鲁与刘璋反目起因在于刘璋杀张鲁之母,而今刘璋上位不久,便面对孙坚的征讨,根本不敢得罪张鲁,反而多有礼遇,故张鲁也承认刘璋的统治。

  张卫点头应和,说道:“兄长,若张虞无意南望汉中,兄长无关陇之患,或能趁巴蜀动乱之际,遣人插手巴中事务。”

  “有理!”

  杨昂说道:“孙刘交兵,巴蜀动乱。道君部曲多在巴中,今可有所作为!”

  见众人支持联络张虞,张鲁停下踱步,问道:“今拜谒张侯,非智谋之士不能胜任!”

  说着,张鲁看向阎圃,问道:“君有急智,见识长远,不知可愿为使,代汉中出使冀县?”

  “既是道君托付,圃愿出使张侯!”阎圃毫不犹豫,起身领命。

  “善!”

  且不说张鲁在与心腹商议后,遣阎圃出使冀县,拜见威震天下的张虞。随着时间的流逝,远在安邑的众大将军府吏也得知了张虞大破陇上诸将的消息。

  安邑,州府。

  “捷报啊!”

  苏则快步而入偏屋,冲着钟繇拱手行礼,笑道:“军师,君侯大破陇上诸将,昼夜兼行五百余里,擒韩遂、降马腾、斩宋建。陇右若无大乱,君侯或能于正月前班师。”

  钟繇手中的笔不由颤动了下,墨汁顺势下滴,很快一张工整字迹的纸张被墨汁而毁。然钟繇却不心疼,大笑道:“我本以为战事需对峙至明岁,我今正欲调粮至陈仓。而今君侯三月破陇,席卷陇右诸郡,属实出人意料!”

  苏则赞扬说道:“君侯用兵如鬼神,兵略超脱于世,今能平陇右皆赖君侯之功。若延期明岁,师老兵疲,袁绍袭扰,粮草匮乏,将不得不撤军。”

  钟繇捋须颔首,深以为然,感慨说道:“昔世祖屡伐陇右而不能破,皆因难以速胜隗嚣,令隗嚣逃脱在外,得以卷土重来。而君侯是役伐陇,六月出兵,十月下之,何其神速也!”

  将军府众属吏在西征陇右上,其实做好了持续作战的心理建设,尤其是军师钟繇,他筹备的军粮数目,几乎是奔着持久对峙而去。没想到张虞竟能三月平陇,算上浪费在行军上的时间也仅四月,实在是超出众人预料。

  “军师,今君侯既破陇右,我军可要继续筹备兵粮?”苏则问道。

  “陇上叛军被破,君侯已能就食于陇上。令人备上一月之粮于陈仓,以免君侯班师无粮可食。”钟繇捋须而笑,说道:“眼下将军府之重,在于筹备赴陇上任官吏名单。”

  “那可要让人招杨君前来?”苏则问道。

  “不急!”

  钟繇沉吟了下,说道:“容我先为君侯书信一封,将近月所发生中原形势告知君侯。而文师可先将陇右捷报告于府上诸君,并遣人知会夫人及老太公,让内外同喜一番。”

  “诺!”

  苏则领命而退,钟繇回坐于榻,先在脑海中整理了一番中原形势,之后持笔而书。这几月为了不让张虞分心,钟繇一直是自行料理中原形势。从六月至十一月以来,兖州可用‘乱’字来形容。

  在张虞出征陇右前夕,袁绍屯兵黎阳,打算经营河内,于是遣兵助曹操击退吕布、陈宫。吕布兵败向袁术、张虞二人求援,张虞命柯比率两千骑资助吕布,袁术遣纪灵率万人步骑北上。

  得到兵马支援的吕布重振旗鼓,于定陶与曹操会战,凭柯比所率骑卒,击败了曹操所部。而曹操兵败之下,撤至巨野泽屯兵,并向袁绍求援。

  得到曹操应邀的袁绍率大军南下,与曹操所部汇合,击败了纪灵、吕布联军,吕布率兵逃入定陶。袁绍留曹操围定陶,他亲自率兵攻打陈留。

  袁术见袁绍亲自下场,于是自率大军北上,九月两军大战于滑亭,袁绍纳田丰之策,设伏击败袁术,袁术败走襄邑。

  击败袁术之后,袁绍本欲乘胜追击,然不料东郡太守臧洪因不满袁绍征讨张邈,遂应张邈之请,据东武阳而叛。得知臧洪反叛,袁绍大为震怒,率兵回师围攻东武阳,于是陈留之围自解。

  袁绍率兵而撤走,曹操自知兵少,非袁术、吕布之敌,于是撤围至东平,思虑自身未来。

  而见袁绍率兵撤走,袁术虽有意率兵反攻,然恐宛城不安,以及天气渐冷,河水稀少,不便转运粮草之故,遂罢兵而归。

  在二袁各自撤军解决后顾之忧时,吕布、陈宫二人率兵东至山阳就食,恢复自身实力。而柯比因兖州无战事,遂向吕布告辞,留数百骑于吕布,自率千骑而归。

  至十一月,混乱一整年的兖州终于安静下来。然兖州各势力而言,经过两年的战乱,郡县凋敝,土地荒废,人口离散,白骨露野,千里无烟,已无往昔繁华之相。

第335章 因小失大,袁氏惊叹

  十一月,东武阳,袁绍军营寨。

  大帐内,田丰浏览韩遂书信,说道:“明公,今张虞断韩遂之粮,陇上诸军形势危急,明公恐需出兵安邑,为韩遂分张虞兵马。若让张虞讨平陇右,则张虞将无后顾之忧。”

  在与张虞对峙时,因形势不乐观之故,韩遂遣使送信与袁绍。而今将信送至袁绍手上时,已经过了快两个月,具备严重的滞后性。然对田丰而言,他却在看到书信背后的危机。

  面容威严的袁绍坐于榻上,说道:“今臧洪据东武阳而叛,我军围攻月余而不得克,恐今无余兵征安邑。”

  “臧洪为小患,张虞为大害!”田丰苦口婆心,说道:“今可暂缓围攻东武阳,令大将留守营寨,而明公屯兵于雒阳,虚张声势,足以令张虞生畏。”

  见袁绍沉默不语,逢纪便知袁绍心意,说道:“臧洪与张邈、张超互为交好,我若率军西至雒阳,张邈必会出兵救臧洪,且若张邈屯兵河上,则断我军粮道,不可贸然征讨张虞。”

  “那张虞若讨平韩遂呢?”田丰反问道。

  逢纪不以为然,说道:“昔世祖讨隗嚣历经多年,韩遂、马腾、宋建等将与朝廷征战多年,今岂会被张虞速败。张虞纵败陇上诸军兵马,但欲远征金城、陇西何其遥远,岂能区区数月便下!”

  “依世祖伐陇旧事观之,张虞破陇上诸将之后,便会因道路险远,兵粮匮乏而走,留大将与陇上诸将交手。”

  “糊涂!”

  田丰拄着拐杖,激动说道:“韩遂非隗嚣,刘璋非公孙述,今岂能用狭窄比喻。”

  逢纪嫉妒田丰受宠多时,反问道:“田君以莫非以为世祖不及张虞?”

  闻言,袁绍神情微动,他对逢纪之语非常在乎。他立业目标便是学刘秀,而观他起兵经历,与刘秀差距不小。若刘秀不如张虞,岂不是他更不及张虞。

  田丰无暇理会逢纪的语言陷阱,说道:“明公如欲问鼎天下,需讨张虞为先,袁术虽迎奉天子,但志大才疏,非明公之敌。臧洪是为跳梁小丑,明公何须举重兵重围?”

  袁绍沉默半响,说道:“我今围东武阳,非欲专讨臧洪,而是欲借臧洪以威徐、兖士族。高干得臧霸迎奉,率兵已至琅琊,明岁将讨陶商于下邳,是故无军威不足以震慑中原。”

  自一统河北四州的计划难成,以及袁术迎奉到天子,于是袁绍便将目光往南看,瞄准与青州毗邻的徐州,以及临近冀州的兖州。

  袁绍经营兖州以来,真正控制的地区仅东郡与济北国,东平、泰山、任城、济阴、山阳、陈留等六郡国尚未占据。而东郡太守臧洪的反叛不但让袁绍愤怒,更让袁绍担心兖州诸郡不能臣服于他。

  至于陇右联军,袁绍的想法如逢纪所言,张虞不可能花数月便解决陇右诸将。

  在田丰想说些什么时,却见侍从趋步入帐,语气紧急,说道:“禀明公,据安邑细作来报,陇右突发剧变!”

  “陇右有何变化?”田丰心沉了下来,赶忙问道。

  “据安邑官吏流传,张虞于十月破陇军,擒韩遂、降马腾、斩宋建,陇上诸将非死既降,张虞已下陇右诸郡。”侍从说道。

  田丰以拐杖拄地,厉声问道:“可是虚传军报,韩遂、马腾、宋建等将怎会被张虞悉数擒杀,而无一人逃出生天?”

  “不敢欺瞒明公与田君,安邑内外皆流传此音讯,连兵粮转运都停止了。”侍从惶恐说道:“据详细军情言,陇军因粮尽而撤军,张虞不卸鞍马追击,沿途与陇军激战十余次,陇军两次留兵殿后,皆被张虞率军所破。”

  “张虞两日追击五百里,追至兴国时,以万人疲惫之师大战两万陇军,张虞亲率具装甲骑陷阵,方大破陇上叛军。是役张虞击溃陇上诸将,韩遂率骑潜逃,张虞不舍追击,终被张虞擒获。”

  闻言,情绪激动的田丰瞬间愣住,他虽没目睹张虞用兵,也不知张虞用兵细节,但光听侍从所讲的经过,他便知张虞为了击败韩遂,付出超出常人的努力。

  两昼夜追击五百里,几乎是日行两百余里,这种高负荷的行军,已是闻所未闻。更别说为了亲自取胜,率具装甲骑陷阵,这种玩命的打法难怪陇上诸将在悉数被擒杀。

  相比田丰的无力之感,袁绍神情中满是震惊,他本以为张虞伐陇右将会是场持久战,然结果却狠狠打了他的脸,张虞前后仅花四月便拿下陇右诸郡,解决了叛乱十余年的陇右诸将,这种效率实在太过恐怖了。

  “哎!”

  田丰长叹了口气,心中愈发恼怒袁绍在之前不听自己的建议,非要插手兖州事务,而今不仅因小而失大,甚至还爆发东郡之叛,兵马受挫于东武阳城下。

  继而,田丰看了眼仍在消化消息的袁绍,遂用拐杖狠狠拄了下地,以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今张虞破陇右,明公可专心围攻臧洪尔!”

  说罢,田丰拄着拐杖,怨气冲冲而出大帐。

  见状,逢纪指责田丰,说道:“明公,田丰自视甚高,今知张虞下陇,自以为得计,恐是地不满明公决策。”

  逢纪话没说多,而是适可而止,在袁绍面前点了下田丰为何怨念满满的原因。

  袁绍望着田丰身影,神情顿生不悦。他之前器重田丰,实乃看重田丰之智,但田丰自恃智谋出众而屡屡口出怨言,则是让他愈发不满。

  “今张虞下陇右,而东武阳未破,不知元图可有见解?”袁绍尽可能平心静气,问道。

  逢纪沉吟少许,说道:“东武阳内无积蓄之粮,外无援兵解围,明公久围之下,城中必因粮尽而降。然明公久围城池,恐张虞、袁术生变。故明公可营造霹雳车攻城。”

  “同时,臧洪初任太守不久,今城中众人岂会甘心为其赴死。因此明公可遣书信劝降城中兵将,以求速破东武阳。”

  “善!”

  袁绍点了点头,担忧说道:“袁术率兵南归,兖州无大敌,故我不为兖州而忧。仅是张虞速下陇右,恐张虞明岁将会出兵,与袁术同伐我河北!”

  逢纪思虑良久,说道:“张虞虽速下陇右,但欲清剿陇右余孽恐是不易,前后至少需费数月。况明公坐拥河北,兵多将广,而粮草丰足,张虞若无富足军粮,恐不敢贸然用兵河北。”

  见逢纪说的模棱两可,袁绍眉头微蹙,不禁怀念田丰的多谋。

  罢了,成大事者欲以用人为上,今暂忍田丰一次!

  “元图代我前去监督器械营造一事!”袁绍说道。

  “遵命!”

  待逢纪走后,袁绍吩咐左右,说道:“请田公至大帐!”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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