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汉昭唐 第224节

  郭图蹙眉说道:“袁术今已据豫、荆、扬三州,疆域辽阔,兵有数十万,为今诸侯之盛。若引袁术西征益州,恐刘焉非袁术之敌。”

  张虞说道:“若益州生乱,入蜀通道大开,我军别遣一将远征巴蜀,或能兼并巴蜀。纵不能兼并巴蜀,如能取汉中,则能有助今后南下巴蜀。”

  巴蜀由刘焉割据,其虽不足为忧,但益州却是富庶。故张虞垂怜巴蜀富庶久矣,仅是无暇南征,或是说益州与冀州的优先级不同。

  “可依君侯所吩咐,如能让袁术牵制益州,对君侯而言或是有利可图。”荀攸经深思说道。

  “善!”

  抽空之余,张虞想起三百胡儿,于是看向郭图,问道:“三百胡儿近况何如?”

  郭图负责胡儿安顿事宜,拱手说道:“已在薄山中开辟屋舍容胡儿居住,图依君侯吩咐寻觅知胡语文武,以便教授胡儿。君侯若是有空,不妨抽空前去巡察。”

  “好!”

  在三人边玩樗蒲闲聊之时,钟繇却持公文至偏堂拜谒张虞。

  “元常前来有何要事,可要同玩樗蒲否?”张虞邀约道。

  樗蒲起源于中亚,从丝绸之路传播入汉朝,在汉末开始普及,魏晋时期风靡高层与民间。

  历史上,西晋时期,满朝文武沉迷樗蒲,陶侃多次上疏怒斥渎职现象;东晋时期,宋武帝刘裕便是玩樗蒲的好手,早年为了发财,刘裕一度沉迷于樗蒲赌博之中,仅是最终输得倾家荡产。

  至于樗蒲玩法不难,可以说游戏内容近似飞行棋,但比飞行棋稍微复杂些,其中乐趣在于打马,将对方棋子打回家。

  以棋为马,五木为骰子。棋盘中有‘坑’‘堑’‘关’三种格子,每种格子代表的作用不同,马到相应的格子里会受到不同的限制。路过‘坑’‘堑’时,马不得过,需要博出‘贵彩’才能通行。

  钟繇指着文疏,说道:“繇初整并、雍二州诸郡户籍,今君侯若是忙碌,繇可稍后上禀!”

  “不必!”

  张虞利索从榻上而起,笑道:“公则代我博彩,我且先料理公事。”

  “诺!”

  为了让郭图、荀攸二人安心玩,张虞领着钟繇坐到下席上。

  张虞打开文书,却见钟繇将并、雍二州人口列得整整齐齐,所辖各郡户籍、赋收一目了然。

  并州所辖的西河、上党、太原、定襄四郡人口合约八万户,人口在四十万人上下;河内与河东两郡户籍约计十万户,人口在五十多万;关中扶风、冯翊、京兆三辅,户籍约在十六万户,人口有近八十万人。

  今合计两河、两州人口,张虞治下户籍在三十万户左右,而百姓人口约在一百八十万人。

  “无武都、上谷、代郡、安定四郡人口?”张虞仔细瞧了遍文书,问道。

  “燕代二郡初下,暂无户籍上报。安定郡暂为虚治,所缴赋税多由杨秋自取。而武都人口虽有统计,但因仅剩下辨一城,故繇暂将其去除。”

  钟繇从袖子里取出一小片纸条递上,说道:“武都人口约在两万多户,人口不到九万。”

  纸在汉末其实已经流传,张虞之前曾询问钟繇是否将官府文书从巾帛、竹简改用纸张,钟繇则是以档案为纸制易丢失为由,委婉拒绝了张虞。但钟繇并未完全否决,而是将汇报性的文书用纸张代替。

  张虞读着纸片上的数据,问道:“我若无记错,满伯宁治武都时,惩治豪帅,诛杀贼首,收编两万民户。而今武都户籍数目为何与其所报内容相差不大?”

  钟繇拱手说道:“因武都郡内羌、氐胡种众多,汉人大族结社自保,不愿受官府督管,故百姓日渐稀少。满伯宁入武都时,郡中汉人大族皆不愿屈服,更莫谈羌、氐胡部。”

  “伯宁治理武都,先向大族、坞堡下手,之后再剿灭作恶羌、氐胡部,汉、胡共得两万户。而伯宁恐胡人易反,便不与汉人同,仅缴牲畜、毛皮为赋税,故未入汉家百姓名册中。”

  “若合计武都汉胡人口,之前能被郡府所掌控当有三万余户,而该郡总计户籍应不下五万户。”

  张虞点了点头,感慨说道:“陇上诸郡中,论富庶之郡唯剩武都一郡,余者诸郡残破,或被胡人侵占,故欲兴关中非安陇右不可。”

  长达百余年的汉羌战争虽然导致了陇右人口大量减少,但自然环境却是好转许多。之前董卓西迁长安时,所给出的理由便是陇右多木材。而隋唐修缮宫殿的木材,也几乎是来自陇右。

  钟繇微叹说道:“前汉时繁荣莫过关西,时陇上人口不逊关东州郡。而今短短数百年,山西人口不及关东鼎盛一州之人口。君侯平山西诸郡易,但欲治山西诸郡难!”

  “户三十五万,口百八十万!”

  张虞若有所思,说道:“以今山西户籍现状,欲养十万甲兵困难,但养五万精锐可行!”

第297章 朝谒天子,公路志骄

  雒阳,虞安殿。

  “仆参拜陛下,愿陛下永享嘉福,长乐未央。”

  崔琰将礼单交于侍从,让侍从转呈于刘协,说道:“陇右叛军宋建自称河首平汉王,于罕称王置官为乱十年之久。而今马腾暗连羌人犯边,张侯思平陇之事,故难以动身,特命仆代献重礼,为陛下庆贺新年。”

  刘协打开礼单,见张虞所献礼单丰厚,嘴角不由咧开,笑道:“车骑将军讨公孙有功,拨粮赈济朝廷有绩,今又令卿献礼朝谒,当是我汉室之福啊!”

  说着,刘协看向杨彪,问道:“车骑将军有功于朝,朕欲迁升骠骑将军,不知杨卿以为如何?”

  自朱被刘协气死之后,杨彪作为弘农杨氏子弟,且与二袁有姻亲之交,逐渐被刘协所依仗,并与董承共领尚书事。

  杨彪恭敬说道:“公孙瓒作乱,车骑奉令讨贼大胜,恢复幽州,足以迁封骠骑将军。而献粮赈灾之业绩,陛下可酌情赏赐食邑,以明陛下赏罚公正之名。”

  顿了顿,杨彪补充说道:“后将军袁绍献粮赈灾,献公孙瓒告罪表,彪以为应当同赏。”

  朝廷东迁雒阳之后,为了给袁绍上眼药,拒绝了袁绍求官,而是刻薄给了后将军,甚至低于前将军公孙瓒。而今袁绍不满自己官爵太低,在雒阳粮荒之时,送了不少粮草,算是希望朝廷能将他的官职往上提一提。

  闻言,刘协不由暗自皱眉,为杨彪帮袁绍说话而不满。

  朝廷之前自辖的疆域不大,仅河南、弘农、朝歌三郡尹,朝歌郡虽是由河内荒废的乡县设立而成,但若能整顿治安,至少能有数千户百姓。然袁绍贪图朝歌郡,直接让张占了,并将郡守刘艾赶了回来。

  “那便拜袁绍为前将军!”刘协闷声说道。

  “陛下英明!”

  杨彪知袁绍干的事不地道,见刘协小迁袁绍官职,便没有继续说话。

  “琰代车骑将军,拜谢陛下天恩!”

  见刘协拜张虞为骠骑将军,崔琰识趣行跪礼,向刘协叩首谢恩。

  “崔卿免礼!”

  刘协面带浅笑,伸手虚扶,说道:“卿回安邑之后,代朕向张侯问好,望他能早平陇右叛军。”

  “多谢陛下!”

  在拜谢起身之后,崔琰俊朗的脸上露出迟疑之色,拱手说道:“张侯另有一事上报于陛下。”

  “准!”

  崔琰说道:“禀陛下,张侯知京畿困顿,陛下处境艰辛,今特请陛下与诸卿暂至安邑就食。待明年春生,可再移驾京畿。”

  此言一出,殿内群臣议论声四起,似乎对就食安邑有不同之见。

  刘协眉头微皱,否决说道:“张侯爱护朝廷之心,朕今已知之。若张侯爱护汉室,不妨多资助粮草,至于迁至安邑就食则是不必!”

  “遵命!”

  见刘协第一时间否决,崔琰便没有继续说话,甚至没有解释张虞用意,而是有意让朝堂公卿揣测张虞用意。而崔琰沉默之态度,让不少人为之臆想。尤其是受袁绍收买的臣子已将此事记下,准备告诉远在信都的袁绍。

  很快,朝廷因无事而散,董承不解张虞用意,特意在离殿之后寻上崔琰。

  因董承女儿为皇后之故,今他已贵为卫将军,录尚书事,身份与之前大不相同,而不再是依附于张虞麾下的将领。

  “敢问崔君,君侯请天子与诸公至安邑就食,不知是否有奉天子,迁都安邑之念?”董承明晃晃问道。

  崔琰沉吟少许,说道:“君侯无此之念,仅是因出于爱护之心。陛下迁与不迁,君侯皆可。”

  说着,崔琰念及张虞临行叮嘱,说道:“明岁君侯西征陇右,若京畿突发变故,君侯出兵不及,董君不妨以袁术为外援。”

  闻言,董承疑惑问道:“君侯可是言暗指袁绍~?”

  崔琰摇了摇头,笑道:“君侯别无他意,仅是为防万一之事。”

  说实话,崔琰都不清楚张虞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仅觉得张虞似乎有意让袁术插手京畿事务。

  董承捋着胡须,思虑说道:“张侯之意,我已知之,有劳崔君传话。”

  “善!”

  经崔琰代张虞朝谒天子,刘协便遣使至安邑,册封张虞为骠骑将军,拜安邑县侯,食邑高达万户。而张虞为表恭顺,谦让两千户,请求朝廷将食邑转赐袁术。并表奏袁术为大司马,领荆州牧,都督益、扬、豫、荆四州军事。

  刘协搞不懂张虞为何如此抬高袁术,但考虑到二者之间友好的关系,便顺水推舟,答应了张虞的表奏。

  而袁术收到朝廷的表封,以及张虞吹捧他业绩的书信,则是大为欣喜。

  宛城,州府。

  袁术与帐下文武共宴于奢华的大堂内,众宾起坐饮酒无不欢喜。

  “张虞其人,仁厚君子也!”

  为示自己名声显赫,袁术手扬张虞所写书信,谓左右而笑,说道:“北讨公孙瓒立功,得朝廷封赏,不敢独取富贵,而是与孤同享富贵。朝廷册封万户侯,张虞转求两千户予我,今更是表我为大司马,都督益、扬、豫、荆四州军事。”

  张虞打公孙瓒时,公孙瓒曾去信于袁术,请求袁术出兵关中,共分张虞疆域。而袁术考虑到张虞对袁绍的钳制作用,以及公孙瓒杀刘虞所带来的恶劣影响,于是杀了公孙瓒使者,献于朝廷。

  当张虞打败公孙瓒,将势力深入燕代,袁术口上虽无表示,但心中却忌惮张虞。而今张虞识趣将以他为尊,倒是让袁术乐得不行,毕竟没有什么事比让一个诸侯吹捧他更开心了。

  “明公威震寰宇,称霸吴楚,饮马黄河,为天下英豪所敬仰。今张虞虽据山西之地,但需仰仗明公,方能与袁绍相持。”蔡瑁吹捧道。

  袁术眉飞色舞,说道:“汉室德衰,赖我得以延续,我今受表大司马,合乎其职矣!”

  阎象忧虑说道:“张虞为北疆英豪,今屡屡示好明公,实欲以明公制袁绍,更有大志于中原。仆窃以为明公当深备张虞,莫要受其小惠而懈怠。”

  闻言,袁术心中不悦,阎象所说之事,他岂会不知道,仅是不愿去提而已。快过年了,提这种事实在扫兴。

  见赴宴文武众多,袁术不好发作,看向左侧的孙坚,笑道:“江东猛虎尚能为我驱使,区区北疆英豪为何不能敬服!”

  “明公威武!”

  见袁术兴致上来,谄媚之人多在歌颂袁术功绩。而孙坚心中虽是不快,但碍于袁术权威,唯有举酒从敬。

  敬酒之后,见堂中多是依靠吹捧袁术而上位的碌碌无为之辈,而他却与这些人同伍,孙坚心中愈发难受,遂蒙头喝酒。

  毕竟相比威震河朔的张虞,以及称霸吴楚的袁术,他今沦为有名而无实的豫州刺史,甚至饱受袁术猜忌,他的内心着实憋屈。

  而孙坚蒙头喝酒的举动,引起了袁术的注意,问道:“文台为何独饮,不与诸卿同乐?”

  孙坚略带酒意,暗讽说道:“国家衰微,坚日思报国,故难与诸卿同乐!”

  袁术心中不悦,正欲怪罪之时,却见孙坚身后一名身姿挺拔儿郎站起,举酒樽向袁术敬酒,恭敬说道:“我父独饮不乐,非不愿为明公庆贺,实为明公基业而心忧。明公自据豫、荆二州以来,东与刘繇相持于江左,西与刘焉对峙于夷陵,北与袁绍争雄于河、济。”

  “然从去岁始,张虞兼并燕代,袁绍霸据青州,唯明公迟无进展,故我父难免心忧。况我父好胜争勇,誓在立功扬名,碌碌无为之下,难免为己叹息!”

  “哈哈!”

  袁术满意颔首,手指青年,笑道:“虎父无犬子,伯符豪气英发,有文台几分勇烈。孤若有子似伯符,则后继有人矣!”

  在儿子孙策的提醒下,孙坚脑子顿时清醒,心中有所意动,起身敬酒,说道:“明公兵马受阻于丹阳,而坚为吴郡子弟,明岁愿为明公讨伐刘繇。若明公欲取兖州,坚愿率豫州之众为先锋。”

  袁术忌惮孙坚才能,怎会因孙策、孙坚几番话而松口?

  况袁术惦记玉玺很久,仅是碍于孙坚颜面,及孙坚宣称自己没得到玉玺,故袁术不好强行夺取。

  “文台有大将之才,东征刘繇实乃大材小用。”袁术笑眯眯,说道:“而兖州张邈已是归顺于我,吕布与曹操争济水,今暂无需出兵。”

  “诺!”

  孙坚心知袁术依旧忌惮他,但为了让袁术满意,脸上神情不变,向袁术礼敬一樽酒。

  坐下来之后,孙坚忍不住微叹了声,小声谓孙策,说道:“袁术不能用我,稍后可回府再议。”

  “嗯~”

  孙策点了点头,手中不由攥紧拳头,似乎为刚刚遭遇而不满。

  “明公,我军缺马!”

  蔡瑁叫嚷说道:“张虞临近北疆,帐下马匹众多,不知能否让张虞献马于明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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