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秦设计师 第117节

  平常在咸阳城中走过,没怎么觉得咸阳比之于他到来时变化了多少,今日得知六国王公组织的叛军被灭,让范增一下找到了那种初来时的感觉,重新以一个局外人的眼光看咸阳,才发现竟变化了这般多。

  范增和几名友人赶到宣政台时,那里已聚了很多人,根本插不进去,这次也没了咸阳大考考生的身份,又不好意思说他们是谁谁谁,在秦皇宫里做事,只好和其他人一样挤在人群里。

  看热闹是人之天性,何况这还是陛下称帝后的第一次捷报,敌人还是六国的王公贵族,吸引了许多人过来,都想知道这场大捷具体是怎么回事,六国的王公们又是什么下场?

  ‘好挤,谁踩到老夫脚了?’

  范增在人群里被挤来挤去,不知是谁踩到了他的脚。

  见到有老人、小孩在人群中被挤,宣政台上一秦吏道:“我知各位父老著急想知道此番大捷状况,但莫要拥挤,今日为大喜之日,各位也不想生出事故吧?”

  秦吏又喊道:“后面来的,别往前面挤了,已经站不下了!”

  在秦吏话后,范增感觉周围的拥挤好了许多,举目望去,黑压压的全是人头,根本看不到宣政台上的秦吏,好在能听到声音。

  只听那说话的秦吏道:“现在便为各位父老讲说此番大捷,先说为何会有这番大捷,说来都是六国王公贵胄贼心不死,不甘心大秦一统了天下,不想让咱们好好过日子,因此蓄意谋反。”

  “要说这六国王公贵胄,各位父老应该知道,就是那燕、赵、韩、魏、楚、齐六国的王和贵人……”

  范增听得心里颇不是滋味,啥叫“不甘心大秦一统了天下,不想让咱们好好过日子,因此蓄意谋反”,难道还要甘心秦一统天下?

  且秦的那些做法,也没想让六国的王公们好好过日子啊?

  秦吏将六国旧贵们为何要起事给讲了一遍,当然他的话中没有六国旧贵们是被逼的,而是六国旧贵本就包藏祸心,早有预谋。

  秦吏高声问道:“六国那些王公旧贵想让天下重新战乱,让我们没好日子可过,我们能愿意吗?”

  范增看到周围的秦人都高声呼喊:“不愿意!”“当然不愿意!”

  秦吏道:“那应该怎么做?”

  周围的秦人道:“杀了他们,杀光他们!”

  秦吏又道:“陛下也是这般在想,派通武侯率军前往平叛,然在到达叛军所在之地后,通武侯却遇到了一情况。各位可知是何情况?”

  这人问的什么废话,他们要是知道这场大捷的具体情况,还用到这来听?但有人猜测道:“可是和叛军有关?”

  秦吏点头道:“确实和叛军有关,那些六国旧贵可谓真不当人,彼辈在叛乱之地居然……”

  听到秦吏讲说的叛军在叛乱地所做的事,无人不惊,那地方的民众也算他们自己人啊,叛军居然敢这么做,委实不当人。

  范增的第一反应是不信,觉得是秦人在给六国王公们泼脏水,在诬陷六国王公,六国王公们不可能这么蠢,但仔细想过后,又觉得这种事未必没可能发生:

  因为他们会这么做的实质是其等失去了民众这块供他们藏身生长的土壤。

  民众不再心向他们,而向于大秦,那么他们很多事都会受限,就算不在一地负隅顽抗,而是裹挟著民众四处逃亡,依旧会是一样结局。

  那秦吏又道:“幸亏是大秦得了天下,若让彼辈得了,我等岂能讨得了好?”

  这话引得诸多秦人认同,这些六国旧贵对自己人都下得去手,更何况是他们这些秦人?

  要是给他们一统天下,恐怕会将他们全部屠尽,实行“茅草要过火、石头要过刀、人要换种”的政策,就算不屠其他地方的秦人,但他们咸阳肯定没好。

  如此看,这帮六国旧贵该杀!

  幸亏陛下英明,朝堂诸公诸将也敢用命,带他们秦人打赢了统一天下之战,没让六国旧贵得逞。

  听了秦吏话后,有人也生出了和范增一样的想法:六国王公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等事?

  一人摇头道:“不可能,绝不可能!”

  这人站在较为靠前的位置,说话声音又大,顿时吸引到了宣政台上秦吏的注意。

  秦吏看向说话的人,问道:“何不可能?”

  这人道:“六国王公身份尊贵,虽六国已亡,然其等于天下依旧颇有声望,足可见其等品性得民众认可,纵有些许败类,但大多俱为君子,又岂会行此禽兽之事?且此事实蠢,以六国王公之智,怎会如此不智?”

  对此人所言六国王公身份尊贵、品性好、大多为君子,众人不以为然,但其第二个理由倒是让人群中不少非秦人赞同。

  秦吏也不想和这人多解释,跟这种有先入为主观念的人,靠言语的辩驳难以说服对方,唯有以实证。

  他道:“此非吾妄言,不久后,通武侯将率军回返,到时会有当地之民亲身讲说其等经历。”

  这人还想说“你怎么确定那就是当地民众?说不定是你们秦人专门找人冒充的,专为诬陷六国旧贵。”,但见周围的秦人都盯著他,又将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因为他刚刚那番话里就已经在质疑捷报的真实性,质疑秦吏所说的消息是编造出的,用来诬陷六国王公。

  这当然让来听捷报的秦人感到不爽,我们打赢了统一天下的战争,六国均为败者,对付一群手下败将,我们秦人还需要编谎言诬陷?

  不服,那再打一顿就是了,根本用不著编谎言这些手段!

  有秦人当即说出了这点:“六国王公又如何?六国皆为我大秦所灭,其等皆为我大秦手下败将,大秦想要对付其等,须用诬陷?”

  听到这句话,范增在心里叹了口气,如果那秦吏说的事是真,那么六国王公完了,在这片土地上将再无生存之地。

  范增能想到当六国王公们干的那些事传遍天下后会发生什么,就算秦人不在其中使坏,也会使天下人对六国王公们失望,从而对六国失望,何况秦人肯定还会在其中推波助澜。

  而六国王公完了,也即代表六国彻底完了,延续了那么多年的六国,包括他的故国楚,就这样结束了?

  昔年楚国虽灭,但那是形灭,只要楚国的王公们还在,楚人们还念著楚国,那楚就没有真正灭亡,随时可从秦的躯体中再生长出来。

  可现在完了啊,一切都完了,这次不仅是形灭,更是魂灭,再也召不回那个叫“楚”的国,他的复国愿望永远不可能再实现。

  以当今那位秦皇和那人的手段,秦人肯定会将这场叛乱广传天下,搞得人尽皆知,才好将六国盖棺定论,彻底钉死,再无翻盘之机!

  就算日后秦会灭亡,他的故国也回不来了,就算还有一些六国王公,如那新任楚王熊心得以逃脱,可那又如何?

  范增心里清楚造反的六国旧贵们为何选择做那些事,他们必定是在事前就决定让一批人去往海外,所以才敢那般作为。

  但出去了就难再回得来了,且不说海外之地如何,能否扎根发展下去,就他们那点人,想要发展到和秦对抗,需要多少年,多少代人?

  而且,即使发展到了足够人,回到这片土地,也已经没人再心向他们,恐怕等他们再回来,等到的不是迎接,而是激烈的抵抗。

  可这步棋走的究竟错没错,范增也难判断,留下要么反抗,然后被秦军消灭,要么就隐姓埋名,随时光逐渐磨消掉六国的印记,同化为一个秦人,唯有离去还能保留一丝丝可能。

  没和几位友人打招呼,范增自己离开了人群,来到一家酒肆,点了酒水便开始痛饮,一醉可解千愁。

  这一日,咸阳各处售卖酒水的地方都销量暴涨,许多心念故国之人都明白在秦这场大捷后,他们的故国便很难再回来。

  这些人基本都是这时代读书识字之人,六国的普通民众可没这么多闲情逸致来怀念他们名义上的故国。

  对于是哪个国的人,这时代的大多民众并不会那么在意,只在意君王能否让他们过得相对好一点即可。

  章台宫内,嬴政正在阅览一份文件,其上记录了范增这类人在得知六国王公叛军被灭后的反应,如范增在酒肆中一醉解千愁,有人朝著东南方向哀哭不止。

  看完文件上的记录后,嬴政并未有太多反应,只叹道:“六国虽灭,然仍有许多人心念于其,知国不存,再难复,遂生此情。”

  他不由想到了李念所说历史上,他的大秦二世而亡时,可有人也像这般为大秦灭亡而哭而饮?

  答案在他心里很清楚,大抵是没有的,除了大秦的宗室们可能会叹息两声外,其他人应该都恨不得大秦早点灭了吧。

  甚至大秦的宗室们也巴不得大秦赶紧亡了,反正他们这宗室身份在大秦干得也挺尴尬。

  从这方面讲,他的大秦在末路时还不如六国,连愿为其恸哭送葬之人也没几个。

  嬴政走下御座,蒙毅立刻要跟上,却被嬴政挥手止住,他一人走向殿门,站到章台宫大殿外,此时正值日落,残阳将天空染成红色。

  嬴政朝著西方看了一眼,一轮红日西沉,像是这片土地上属于六国的大日正在一点点归于黑夜,不再升起,化为历史长河中一抹色彩。

  六英宫中,李念放下手中的笔,结束一份资料的抄写,伸了个懒腰后走到宫外,看著映入眼中的落日,也想到了六国旧贵之事,有感而发道:“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六国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六国王公旧贵们的家燕,终究是要飞入大秦寻常百姓的家中。

第245章 开学典礼

  始皇元年,三月初一,必将被历史铭记的一天,即使大秦在未来灭亡,也改变不了这一天在历史中的重要性。

  因为这一日是大秦开始试行李念提出并主导的教育之法的一天,从这一天起,大秦将采用一种以往未用过的教育方式,包括但不限于新的教材、新的课程、新的教考模式。

  三月初一,辰时中,即后世八点多,李念早早到了章台宫外那片广场,因为今天是开学第一天,始皇要亲自主持开学典礼。

  知道这事会被记入史册,传于后世,加之李念给他讲说今日要入学的这批人都算是他的弟子,如果他能来讲两句,必会在学子们心中留下巨大影响,不可假于他人。

  始皇自然而然答应了下来,将今日开学变成了一场典礼,为彰显对此事的看重,还决定在章台宫外的广场举行,这地方可是他称帝大典举行之处,意义重大。

  李念到时,已经有人到了,形成了一支支队伍列在广场上,有大秦众公子和一些宗室成员组成的队伍,有大秦众臣队伍,有今日要入学的学子队伍,有学子家长组成的队伍,也有教职人员队伍……

  始皇让大秦众公子和宗室成员参加,既是通过众公子来体现他对此次开学典礼的重视,告知众学子“朕将朕的儿子都召过来参加你们的开学典礼,朕很看好你们,你们要好好学习,日后为大秦效力”。

  同时也是向众公子传达一个意思,“朕重视教育、重视人才,你们也要学朕一样”。

  众公子中大多数人日后都要为王,自然需要人才,始皇想给他们起一个好的头,给他们做一个示范。

  众臣过来的原因也是一样,让学子们知晓他对他们的看重,也是鼓励学子们好生学习,将来的大秦朝堂未必没有他们的位置。

  再看今日要入学的学子队伍,足足有七百多人,本来只有四百多,但因为李念提出要在医者学宫中设女科后,始皇便又令各地送了一批聪慧的女童过来。

  这也是这时代的好处,虽然在许多方面确实比后世王朝差了些,但相对来说,掣肘也少,像在后世某些王朝招这么多女童当学生,封建礼教的大帽子立马会扣下来。

  但各地也只送来一百多女童,还多出的一些是大秦王公贵族的子女,大秦的王公重臣知道李念要开学授课后,便挑了些他们家中或族里的后辈送了过来。

  毕竟是特权阶级,李念虽然可以强硬地拒收这些人,但拒收对他并无好处,遂也收了下来。

  对这七百多名学子,从六国各地来的学者心里是怀著意见的,不是对学子本身,而是对这七百多人的来历。

  这些学子都是秦人,没一个来自六国之地。但他们又不太好提出意见,甚至还能理解这种作法。

  秦皇将这些学子召到咸阳,明显是要他们学习先进学识,培养为大秦栋梁,可现在天下初定,肯定还有人对大秦怀有不满,召其他地方稚子,万一给某些人钻了空子,岂不是会给大秦带来祸患?

  秦皇如今只让秦人子弟入学,完全能理解,但如果在日后,秦皇还不召其他地方稚子入学,那便错了,他们会上书询问:

  陛下是秦人的皇帝,还是天下人的皇帝?既是天下人的皇帝,为何事事都偏于秦人,而冷落其他地方之人?

  学子家长组成的队伍中每个人脸上都洋溢著欣喜、激动的神色,几个月前,他们哪敢想他们的子(女)有朝一日会到咸阳读书,成为皇帝陛下的门生?

  这可是皇帝门生,传出去都光宗耀祖,只要不出意外,他们的子女必能做出一番功业,甚至位列大秦朝堂,为国之重臣。

  教职员队伍既有李念选出的要给这些学子授课之人,参加过咸阳大考的考生,也有少府工匠,还有方士,也有辅佐李念编字典、编教材的诸多学者,统统算在一起组成了这个队伍。

  总体的教学任务得由他把握,但有些课可以分给别人教授,像体育课、音乐课,以及识字,粗浅的科学知识等。

  否则七百多学子,靠他一个人要教到什么时候,如何能全部顾得过来?

  看著教职员队伍,李念想到了一事,本来教职员应该更多的,可惜由于六国旧贵叛乱,有些人心灰意懒,选择了离开咸阳,像范增便未留下。

  这位项羽的“亚父”大概不会再出现了,也不会像在本该历史中被人深深记住,也不一定……

  咸阳大考时,范增和楚墨巨子差点被认为作弊,已经被他让人记录在第一届咸阳大考事件中,说不定以后会有人将其翻出来嘲笑:震惊,千年前的楚墨巨子差点因被认定为作弊被逮,成绩作废?

  千年前楚墨巨子因何作弊?背后原因竟然是他!

  李念正胡思乱想,忽听一声“陛下到!”,立刻收敛思绪,循著声音看去,只见嬴政在侍卫的护送下,走向广场的高台。

  嬴政走上高台后,站在独属于他的那个位置,台下各支队伍所有人齐齐行礼参拜:“拜见陛下!”

  也不在乎有没有官身,嬴政道:“众卿有礼,平身!”

  待所有人起身后,嬴政又道:“朕曾从李念那听过一番话,大意是‘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个国家是因为办教育办穷了,最后办亡国的,教育不仅不会使国家贫穷,恰恰相反,教育是摆脱贫困的最好手段’。”

  “朕琢磨过这番话,颇觉有理,尤其在此大争之世,若不能在教育上领先,则国将不能领先,而落后于他国,国会如何,众卿自知!”

  听到嬴政话后,众臣中的李斯心中叹息一声,尽管早就知道大秦要走上一条和法家构想中不同的路,但还是忍不住一叹。

  直到如今,他还是未完全想明白嬴政为什么要放弃掉那些法家政策,转而去信李念。

  嬴政这些月所发生的种种变化,只要不傻,都知道李念在其中起了重要作用,今日这开学大典肯定也包括在内。

第246章 为大秦之强盛而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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