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世宗皇帝制作一身道骨仙风的道袍,直接报三千两银子.
就这,那些内侍们还在私下议论,世宗皇帝太精明了,我们都不敢报太多了,传说弘治年间,才是太平盛世。
隆庆年间,皇上以太子身份秉政,料理宫禁内外。
不仅外朝大臣们蒙不到他,就连内廷那些鬼心眼也被他一一识破,城外乱葬岗多了数百具内侍的尸骸。
内侍阉人是皇家家奴,用刑处死都不用大理寺复核。
内廷外朝彻底明白了,皇上精明着,还耳目非常灵通。他不仅关注着百官动向,朝野大事,国计民生,市场物价也是他重点关注的地方。
他不仅有东厂、锦衣卫和新明通讯社(商业调查科),还有各种你想不到的手段和渠道,能探知到他想知道的讯息。
他经常说的,决策最重要的就是知道足够多、足够全面的信息。
正如皇上所言,对大明现在社会状况,他可能比在座的诸位了解得更加深入、更加彻底。
“朕说个你们都懂的。京滦铁路通了后,滦州的煤被火车源源不断地运往京师。
三月份,京师的蜂窝煤价格应声而下,跌去了三分之一。
四月份,直接暴跌了近一半,为百姓们省了一大笔钱。
由于工业化、规模化采煤,滦州的煤其实价格并不贵,它贵就贵在运输成本。滦州的煤,需要用马拉货车,通过直道,一车一车的运到京师。
运费比煤本身的成本还要贵。”
朱翊钧顿了一下,指着潘应龙说道:“蜂窝煤最初的价格定在六分一块,根本卖不动。后来降到五分,还是卖不动。
诸位,知道为什么?”
海瑞捋着胡须呵呵一笑:“皇上,因为这蜂窝煤卖贵了!”
朱翊钧笑得更开心了,“看来海公体察民情,知晓百姓日常用度。”
“呵呵,不敢欺瞒皇上,老臣虽然关注百姓疾苦,但这种日常琐事却少有关注,真是惭愧。
还是我家管事舒友良,那年听闻出了蜂窝煤,好用又干净,赶紧跑去想去买一套。回来后嚷嚷着,说煤炉贵,蜂窝煤也贵。
老臣就问他,哪里贵?
于是友良就跟老臣算了一笔帐。
此前京城市面上,一百斤木柴的价格为0.6两银子*,折合0.9圆银币,也就是一斤木柴折合0.9分钱。
正常情况下一百斤木柴只是煮饭做菜,能用十天,也就是一天需要十斤木柴,九分钱。
友良问过,蜂窝煤炉子日常用,加上做饭菜,一天需要三块煤。就算降到五分钱一块煤,一天用下来也需要一角五分,比用十斤木柴贵。
友良对臣双手一摊,老爷,用蜂窝煤一天要多花六分钱,咱家老小全靠你的俸禄吃饭,得精打细算,所以这蜂窝煤确实好用,可咱家用不起。”
朱翊钧看着黑脸的海瑞,点了点头,“海公家过日子,是很精打细算。”
他转头看了一圈众臣,“诸位知道蜂窝煤为何又在京师广泛流行的?”
“因为潘府尹实行了蜂窝煤惠民工程,真正惠民益民的仁政善政!”
这次出声回答的是张居正。
“此善政被内阁总结,给予了表彰,下发各布政司和直隶州,以为楷模。
滦州、上海、扬州、苏州、杭州、宁波、武昌和长沙后来陆续学习遵行,其它地方却学习不了,要么没钱,要么附近没有煤矿,煤太贵了。”
“张师傅,既然内阁总结过,那你给大家说说。”
“遵旨。
潘府尹先以顺天府名义,与卖煤炉和蜂窝煤的商家谈判,把蜂窝煤炉的价格砍下来三分之一,把蜂窝煤的价格砍到四分五厘一块。
然后直接花钱补贴。
商家把煤炉免费送给百姓,但必须签订使用蜂窝煤一年的契约。出给百姓们的蜂窝煤价格为三分一块,算下来比木柴要便宜。毕竟在冬天或阴雨天,木柴价格会上涨不少。
煤炉的钱,以及商家在蜂窝煤上优惠的那一分五厘钱,全由顺天府出钱补贴。
至此,商家的煤炉和蜂窝煤得以畅销,百姓们也广泛使用蜂窝煤。
带来的好处一是北京城不会到处都是柴火烟雾,二是百姓们天天有开水喝,闹肚子的传染病少了许多”
河南巡抚石星忍不住说道:“张相、潘府尹,何不直接叫商家把煤炉和蜂窝煤降价?”
是啊,官府出面叫商家降价就好了,商家敢不听官老爷的话吗?
干嘛还搞补贴这样麻烦的举措?简直是脱了裤子放屁!
张居正指了指潘应龙,“让潘凤梧给你解释解释。”
潘应龙笑了笑,先看了一眼杨金水。
这些商家的“母公司”都隶属于少府监,顺天府直接出面,人家买不买帐都不好说。当然了,事情闹到少府监杨金水那里,他肯定会买自己的面子。
可这样一来,就显不出本尹的本事来,更重要的是也显不出本尹对皇上新政和经济建设指导思想的深刻领悟!
潘应龙开口道:“商家制造和贩卖煤炉和蜂窝煤,不是奔着利国益民去的,人家是为了赚钱。
本府跟商家谈判,把煤炉价格砍下三分之一,蜂窝煤每块四分五厘,还略有薄利。
薄利多销,要是销量上去,商家多少有钱赚,会继续把这个生意做下去。
顺天府要是强令他们继续降价,无利可图,那他们就不愿意千辛万苦地把煤从滦州运来,制作成蜂窝煤。
也不愿去滦州大批量定制煤炉,运到京师贩卖。
到最后的结果就是没有商家卖煤炉和蜂窝煤,价格降得再低,也没用。”
石星继续说道:“那官府自己开厂去做呢?”
没等潘应龙出言,安徽巡抚温纯先出声反驳了,“此计行不通!
商家行实业以谋利为要,他们会想方设法去省成本、增效益。他们要是都赚不到钱,官府派出的那些榆木脑袋,更加赚不到钱,还能亏得连他亲娘都不认得。”
众人齐刷刷看过来,温纯双手一摊,“张相是知道的,本官在安徽是吃过大亏的,现在还亏了一屁股债,布政司和郡县对本官也是一肚子意见。
这次进京,本官准备豁去这脸皮不要了,死活从张相和杨公公手里为安徽要几个大项目,消债啊!”
大家心照不宣地都笑了。
温纯任安徽巡抚时,看到隔壁的江苏在海瑞巡抚下搞得蒸蒸日上,觉得海黑子都能行,那我也能行。
于是就指令安徽布政司在安庆、太平、池州三郡大搞棉布、丝绸等实业,上马了几个项目。
因为没有做好前期考察,对市场和实业也是一知半解,结果几个项目搞出来,半死不活。说它没挣钱,行情好的时候能挣点钱。
关键是行情好不好的,根本把握不住啊,多半是亏钱。一时间成了安徽布政司和地方的负担。
这件事被内阁和考成指导委员会查到,内阁下文把温纯和布政使严厉批评一番,全文还刊登在《中国政报》上,温纯和安徽丢脸丢到全国了。
张居正在资政局会议上甚至建议要把温纯换掉,被朱翊钧出声保下来。
新政改革才几年,温纯愿意主动为地方经济建设想办法,起码比那些坐在那里不做不错的地方主官要强。
石星又开口问道,“凤梧,那顺天府补贴的钱可不是笔小数目,这钱从哪里来?”
是啊,钱不会从天上掉下来,免费煤炉、补贴蜂窝煤,一补就是好几年,这钱确实不是一笔小数目。
京师有钱,可花钱的地方也多啊,潘应龙从哪里凑足了这笔钱?
在场的资政,有好几位身为地方巡抚,都等待潘应龙的回答,准备好好学习一下。
第799章 思想要统一哈
潘应龙看了一圈众人,说道:“这补贴的钱,没用动用正常的税收,而是一部分来自酒楼、青楼、赌坊的特种经营税,还有一部分来自彩票局的彩票收入。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京畿足球联赛要踢三百二十天,一旬要踢三到四场,场场都有彩票,京师彩票局很有钱的
这叫做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车厢里的资政,很多都熟谙政务,知道潘应龙所说的酒楼、青楼、赌坊特种经营税,实际上是奢侈税之一。
普通饭店酒楼,没有特种经营税。
大明以前有官妓和私妓,万历新朝先把官妓给禁了:以仁政之名把教坊司废除。
罪官流放边疆,女眷和未成年孩童可以留在内地或回原籍。当然了,你想跟着老爷同甘共苦,也不拦着你。
私妓实际上也被禁了。
朱翊钧重申太祖皇帝严禁贩卖百姓为奴的“组训”,对各地青楼娼寮进行大规模的清查。
查到的私妓,比如扬州瘦马、大同仙姑,先倒查她们的来源。
不是被家人卖到火坑里的,就是人贩子拐来的女童,被人牙子转卖到火坑里。
好了,现在朝廷要执行祖制,这等丧心病狂贩卖百姓为奴的不法行为,必须严惩。
什么,这些娼妓都是你的女儿们?
居然让自己女儿出卖肉体、赚取钱财,这等有悖人伦、不慈不仁之事也做得出来?
罪加一等!
反正就是在斩首和绞首之间选一项。
自万历元年,各地不知杀了多少人贩子、人牙子、老鸨和青楼东家,连同贩卖女儿的父母亲也被严惩。
你不是说家里穷吃不上饭,必须卖女儿才能养活一家子,好,朝廷给你们一条活路,到三宝半岛或炎州开荒去!
三四年间因为这个理由给三宝郡和炎州炎南、炎中郡迁过去几万人口。
朱翊钧没有明诏禁止娼妓卖银,因为国朝从太祖到历代皇帝,从来就没有允许过漂宿娼妓,他不需要再重复了。
教坊司的官妓以及青楼的私妓只是操琴弄弦、唱曲跳舞,陪喝酒而已。
就这,二祖列宗还多次下旨,严禁官员进入这些场合,所以大明祖制和律法,就没有承认过娼妓合法化。
成祖对建文帝忠臣女眷搞的那套,为什么一直被骂?因为它太残暴了,违背了基本的道德准则。二是它根本不合法,完全是成祖以皇权泄私愤。
朱翊钧曾经作为资深公务员,从骨子里是反感漂娼这一套的。
尤其在当下年代,官妓私妓女少有自愿的,要么是罪臣妻女,要么是穷苦家的妻女。她们往往会经受残酷的折磨,此后的人生也是一片黯淡。
后人只记住了李香君、董小宛、柳如是和成圆圆,却忘记了千千万万普通妓女的悲惨遭遇。
没有什么自己的身体自己做主!一旦自有放开了,大多数弱者只会成为少数强者餐桌上的肉,他们会有无数的办法让你自愿出卖身体。
明朝从洪武年开始就禁止娼妓,明成祖虽然放宽了禁令,但是官员严禁嫖宿娼妓却一直在坚持。只是弘治年后,文官集团们大获全胜,暗地里掌握了大明国政,得意忘形,开始不管不顾了。
朱翊钧搬出祖制,重申官员禁令,释放官妓、解救“被贩卖”的私妓,同时又猛锤官妓和私妓的源头。
业务骨干都没有了,总不能叫老鸨和东家亲自去开展业务吧。
于是青楼纷纷被迫转型,大明版的KTV、夜总会等娱乐场所纷纷冒出来。
舞照跳,酒照喝,青楼照常营业,里面的小姐不再是娼妓,是歌姬、舞姬,能歌善舞,还会吟诗作词,为客人们提供情绪价值,这都是正常的。
至于发生某些深入活动,没抓到就是风流韵事,被抓到了就叫家属拿罚金来领人,还要通报单位。
至于官员,被抓到了自己先背一背官纪手册,被举报了自己去监察厅和按察司报道。
这世上不可能非白即黑,必须有灰色地带。
自己和官府要做的就是,用法律划出一道底线,然后守住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