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姨娘察觉不对,又不敢出声,只能假托他病,四处求医,结果被无孔不入的镇抚司嗅到味道,抓到把柄,然后设计抓到李莨,以此为突破,逼迫他全部交代,就此破了这大案。
更搞笑的是李珊虽然不中用了,可是不死心,有时非要折腾几下。结果他也染上了脏病。等他察觉不对,马上设计把六姨娘、贴身婢女等可能知情的人,全部沉江。”
刘焘笑着说道:“这个李珊,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物。可惜啊,不明天时。江南闹成什么样子,他还组织罢考乡试。
他难道不知道他自己坐在一堆的震天雷上吗?还自己给自己点上火,送自己一程,奇葩。”
刘焘眼珠子一转,“学甫,这件腌事你可以给王疏庵看看。”
“给他看?”
“对,警钟长鸣,引以为戒!”
王崇古嘎嘎地笑,指着刘焘,“好你个刘带川,太坏了,你真是太坏了。嗯,回去后我叫他们整理一下,跟其它案子汇编为《贪官污吏警示录》,作为肃贪倡廉的教材。
给户部多发几本,哈哈。”
“咯咯。”
两人凑在一块,咯咯地笑得更开心,像极了两只偷到鸡的黄鼠狼,眼睛时不时往王国光身上瞟,看得他毛骨悚然,浑身不自在。
这两个老东西憋着什么坏呢?眼神怎么看怎么猥琐啊!
难不成他俩在嫉妒老夫,六十岁还如此龙精虎猛,他们却只能东风无力春花艳,坐看春花成春泥。
冯保走了进来,拱手道:“诸位先生都在啊。”
众人纷纷站起来,胡宗宪拱手道:“冯公公,皇上出来了?”
“皇上刚才跟徐先生和霍氏兄弟说了一会子话,谈完了,现在出来了。诸位,准备接驾吧。”
没到半分钟,朱翊钧一身原野灰将军服,头戴着新式军帽出来了,他的军装跟谭纶一样,没有军衔标识。
徐渭穿着从二品绯袍公服,霍靖霍边穿着原野灰陆军军服,一位是中将军军衔,一位是奉国副将军军衔。
“臣等见过皇上!”
胡宗宪等穿绯袍公服的文官们高叉手作长揖,戚继光等将领行军礼。
朱翊钧早就传旨,除朔望皇极殿大朝会外,其余朝议、资政局会议、资政局扩大会议,全部文武百官免除跪拜之礼。
等文武官将行完礼,朱翊钧指着身后的徐渭和霍靖霍边三人说道:“徐文长徐先生,大家是老熟人了,朕就不介绍了。
朕给大家两位新人,居延伯霍靖,云川子霍边。”
霍氏兄弟马上行军礼。
众人含笑点点头。
朱翊钧领着霍氏兄弟来到胡宗宪面前,“这位是你俩的上司,总戎政胡公。”
霍氏兄弟又行军礼:“胡公好!”
胡宗宪笑着拱手道:“两位霍将军好。”
“这位是内阁总理张相。”
“张相好!”
“两位昆仲好!”
“这位是御史中丞赵公。”
朱翊钧非常有耐心地带着霍靖霍边两兄弟,走到殿上每一人跟前,向他俩介绍官职,称呼。
众人默默地在旁边看着,知道皇上的心思,通过这种方式,帮助霍靖霍边,这两位土默特“叛徒”,大明“忠臣”融入到大明朝重臣的群体中来。
同时也是向殿上众臣表明一个态度,朕很器重这两位,你们不能轻视他们。
看着霍氏兄弟脸上的激动,他们也体会到皇上的这番苦心。
等到介绍完,朱翊钧挥挥手,示意大家坐下。
现在这种会议的坐席布局是朱翊钧坐在上首位置,群臣坐在他的对面。
没有臣子敢跟他坐并排。
并排坐,坐前面,你敢挡住皇上?
坐后面,你比皇上还大牌?
在他对面,胡宗宪四位资政坐在第一排。
第二排是五军都督和六部尚书,第三排是都督同知和诸寺正卿,再后面就是徐渭、霍靖、霍边以及参谋局、太仆寺、少府监等被“临时扩大”进来的官员。
朱翊钧扫了一圈,看到人都到齐了,扬起右手,“祁言,上地图!今天我们还是老规矩,看图说话!”
熟悉他开会作风的众臣忍不住哈哈轻笑起来。
第一次参加类似会议的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御前会议,居然是这样开啊,看上气氛很轻松活泼啊。
一幅两人高的巨大地图挂在朱翊钧身后的墙壁上。
朱翊钧侧着身子,指着这幅地图说道:“好了,我们开始这次会议的议题,西征!”
第633章 地理朕熟啊!
朱翊钧声音在前殿回响,殿内一片寂静。
“陕甘总督曹公,甘肃巡抚徐渭文长先生,布政使徐贞明徐先生,还有其他诸位在西北任职的官员,向朕上疏,里面提到最多的就是西北苦。
尤其是陕西以北和以西、宁夏以南、甘肃全境,天旱地贫,百姓们在饥寒交迫中,苦苦挣扎。”
朱翊钧的声音洪亮爽朗。
“朕就问他们,西北为什么这么苦?他们总结了很多原因。
天旱少雨,草木稀少、水土流失,沟渠失修、形同荒废.有天的原因,有人的原因。那朕就跟他们说了,我们要跟天斗,跟人斗,要为西北百姓斗出一个物阜民丰来。
于是曹公、文长先生、徐先生,数百上千的官员,在西北挖沟掘渠、修建水塘,植树造林、疏浚河道,大兴水利、精耕细作。
事在人为,有他们在西北辛勤劳作,筚路蓝缕,西北贫瘠总有变好的一日。”
“朕远在京师,也要为西北出谋划策。要政策给政策,要人才给人才,要钱粮给钱粮,朕和内阁张相,殚精竭力为西北提供一切帮助。
朕和中枢不能止步于此,我们还应高屋建瓴,方可运筹帷幄,筹划未来。这些时日,朕一直在想,西北为什么这么苦?
要知道汉唐时的八百里秦川,是帝王基业。
河西在汉武时被霍嫖姚收复,成为征战匈奴、远征西域的重镇;宁夏、陕西北边是朔方镇,是前唐平定安史之乱的重要柱石。
就算到了前宋,先是抗击金国的重要战场,而后又成了金国抗击蒙元的重要战场。
怎么到了国朝,就破落成这个样子,朕百思不得其解。”
众人被朱翊钧的话带进去了,不由自主地陷入思考。
是啊,为什么成这个样子了?
拳打北方匈奴、脚踢西边月氏,打突厥、灭叛军,汉唐时多猛的一西北汉子。
前宋西北弱,可是西军跟西夏,后来又跟金国、蒙元来回地打,有输有赢,没怕过谁。
怎么到了国朝,突然就虚弱成这个样子了?
风一吹就要倒,还苦得跟卤池里泡大的一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大家边听边想,脑子里满是各种想法,可是每一种想法推到最后都陷入死胡同。
不对!不是这个原因!
想来想去,想不到根本原因,大家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朱翊钧,期盼着从他嘴里得到答案。
“朕冥思苦想一段时间,发现西北在国朝变得如此脆弱和贫苦,主要原因之一是天气。天气在不断地恶化,翻阅史书,朕国朝时的天气跟汉唐时的天气截然不同。
汉书唐史有记载,西北夏季多则十五场雨,少则也有五六场雨。国朝呢,整个夏季能下三场雨,算是好的了。
这怎么能行?前唐夏季关中下雨一少于三场,就会出现干旱灾荒,皇帝百官就要去东都,河南洛阳就食。
现在西北整个夏季只下一两场雨,已经干旱到了极点,这样恶劣的天气,确实让西北疲惫不堪。”
朱翊钧说话语气还是那么沉稳,“我们没有办法强求老天多下雨,那就只能在水利设施上多加功夫,尽可能地利用好每一滴水
这些事情,正是文长先生、徐先生在西北做的。
除了这个原因,朕还发现另外一个原因。”
胡宗宪、张居正、赵贞吉等人露出惊喜之色,我就知道肯定还有其它原因。
其他众人也是精神一振。
大家或多或少都听朱翊钧上过课,《政治经济学》,《组织行为学》,《辩证法与唯物主义》,甚至还有《数学讲义》和《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天文地理,格物算学,经济哲学,皇上无所不会啊。
“什么原因?”朱翊钧扫了一眼众人,提出一个问题:“在此之前朕先问大家一个问题。上海为什么能如此兴盛?”
张居正马上答道:“因为它的地理位置,通江达海。”
“对,通江达海。关键在于通字。流水不腐,你们都听过朕给你们讲过课,财富在流通过程中,会以各种形式倍增。
搞活经济,关键就在一个活字。
此前西北在汉唐兴盛一时,因为它西通西域,北接漠南,东贯中原,南连川蜀。中原的瓷器、漠南的牛马、川蜀的茶叶、西域的香料,通过西北转运,贩卖各处。
河西走廊,成为一条血管,源源不断地为西北输送鲜血。
可是国朝的西北?”
朱翊钧站起身来,在地图找到河西走廊的位置,有手指指着。
“西边哈密卫丢失,河西走廊与西域彻底断绝。北边先是瓦剌,后是鞑靼,最后是土默特部,南边是一盘散沙的乌斯藏。
西、北、南,哪里都去不了,只有东边这唯一的通路。西北在国朝成了死胡同,两百年下来,它成了死水一潭,经济可以说是一落千丈,只能靠天吃饭,勉强混个肚饱。
这两百年,西北天气变化,一年比一年干旱。对抗干旱,需要去修沟渠水塘,兴水利而保田产。需要植树造林,兴绿化而保水土。
偏偏这两样需要投入大量的钱财。
西北成了死水,逐渐失去造血功能,没有充分活力的经济去补血,只能勉强糊口的西北百姓那有余力去兴水利植林?
水利荒废,草木稀疏,使得农耕更加艰难,日子越过越苦,陷入到难以解开的死结之中。因此,要想让西北重新焕发活力,必须让它通起来。
如何通?当然就是打通西边的通路。”
朱翊钧挪了几步,手指指到了归化城一带说道:“俺答汗此前为何渴望与我大明开边互市?因为此事与他有大利!
他远征金山,大败瓦剌部,打通了大青山到金山的通路,能把我大明的货品转卖去西域,一个转手能获十几倍、几十倍的暴利,俺答汗当然是愿意。
俺答汗做转手买卖都这么赚钱,我们大明直接来做这个生意,能不能赚钱?”
朱翊钧右手狠狠往下一划:“肯定是赚爆了!
通往西域的商路打通,我们在西北开设工厂,纺织棉布厂,瓷器厂,羊毛呢绒厂,肥皂香水厂,白糖厂,我们用蒸汽机工业化生产,成本极低,贩卖到西域去就是暴利。
打通了西域,后面还有河中,阿富汗,还有波斯奥斯曼,西边是一个庞大的市场,是我们的聚宝盆,摇钱树。
我们现在海路要打通,陆路也要打通,我们要把大明的货品卖到全世界去,再从全世界收集资源以富我大明!”
“好!”众人热烈地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