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挽歌 第284节

  呃,但是怎么说呢,这个话就有点像是我跟麻花疼在一个村子,然后统计一下我们村的人均收入上亿,所以我就是亿万富翁了。

  司马光口中的“陇右”,那是史学界(古今都是)都不怎么使用的“大陇右”。包括成语“得陇望蜀”中的这个“陇”,也跟司马光说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唐代的陇右,不是司马光口中的“陇右”,要不就不会有一个“陇右节度使”和一个“河西节度使”了。

  因为《资治通鉴》的影响太大,而现代资料里面引用的“大陇右”的概念,都是出自这里。所有的源头都在这,不需要去看什么百度百科。

  唐睿宗时期,陇右与河西,唐庭就已经将其划分为完全独立的两个地理单元,因为它们彼此之间风土民情差别太大了。

  为什么我说广义的陇右在历史与地理上一点意义也没有呢,这个后面再来讲。

  事实上,传统的陇右(除了司马光以外,我还没见过唐代以后哪个史学界名人把河西与陇右都抓一块去相提并论的)就是指的陇山以西,兰州以南,青海湖以东的区域,以黄河为界。

  兰州之所以后来成为西北最大的重镇,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因为它是介于河西与陇右的结合部。

  一个不能忽视的事实是,河西与陇右之间,道路崎岖,不通水路,风土民情与整体贫富差距差别极大,完全不能拿到一起去说。

  包括现在的甘肃省,很多人都说在甘肃可以看到全中国的地貌,为什么会这样,因为这只是一个行政区划而不是一个地理板块。

  简单理解就是,甘肃省是人为“捏合”到一起的。就好比说汉中市在地理板块上自古以来就是蜀地的外围,风土民情也是与蜀地差别不大,反倒是跟“陇右”完全不沾边,但它就是被划分到陕西省了。

  说白了就是行政区划而已。扯远了,那么有地理意义的陇右,到底穷还是富呢?

  答案我想很多人都明白了,别的时期不谈,就唐代来说,陇右不仅很穷,而且穷得离谱。不仅驻扎了超过十万的军队,而且根本无法自持,绝大部分粮秣,都必须要关中持续输入。当地行政长官,都是拼了命的屯田,搞得这里本来就恶劣的环境更加雪上加霜。

  特别是陇右在大唐与吐蕃的争斗中,土地潜力与环境承载力,都在持续不断下降。此后就没有再次恢复的时候,没有最差只有更差,以至于到了新中国的时候,这里已经成为全国经济上最难翻身,自然灾害又特别严重的地方。

  如果我的资料没查错的话,现在陇右地区的粮食产量,还不如面积比它小的湖北省的十分之一!

  很多文学作品里面都提到了盛唐时期陇右老兵闹事的事情,如果陇右真的很富裕,为什么这些人要闹事?

  答案是明摆着的,史书可以在某一个节点上胡说八道,但是大量史料佐证的事情,那就是铁板钉钉的史实。

  说这么多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看我书里面写的剧情就行了,我都是考证过的不会乱写。盛唐时候的陇右就是穷山恶水,富裕的是河西走廊,不在陇右的范围内,丝绸之路也不走陇右。

  大概是下午两点的时候更新,盛唐埋下的一个个雷,也差不多要到爆炸的时候了。

267.第233章 大唐的荣耀

  267.

  唐代从长安西行,必须走陇关道。陇山一带由东向西依次设有大震关驿、分水驿和马鹿驿等,为来往其间的官员提供食宿和换马的服务。

  陇关道也称陇坂道、陇坻道、陇道,是关中平原穿越陇山通往陇南(甘肃南部)的交通要道,开辟时间可以上溯到西周时期秦人对陇南的开拓。

  陇山地势险要,为甘、陕之间的天然屏障。它是甘陕交界处呈西北东南走向的一座界山,也是渭河与千河(古称水)、泾河的分界线。

  分水驿就在分水岭脚下,而分水岭这个地方便是这个“形容词”的出处,河流在此处分界。

  分水驿门外,方重勇抬头看着四周的茫茫大山,心中想的却是:此地乃是秦汉甚至是大唐的龙兴之地,谁会料到,千年之后,这里会变得寂寂无名,彻底远离政治经济中心呢?

  沧海桑田,不外如是。

  不过现在的分水驿不仅不冷清,反而异常的热闹。

  哪怕是快要天黑了,也依然是人来人往,不少官员开春后要去外地赴任,都要途经此地,甚至不惜赶夜路。

  出长安往西的驿道不过两条大路,一条是通往河西走廊的,一条便是往陇右而去的,也就是现在方重勇他们走的这条路了。

  比起往河西那边来往不绝的西域商人,往陇右而去的队伍,却多半为赴任官僚和运粮的民夫。这些人风尘仆仆,在分水驿稍作补给后就匆匆上路,显得忙碌而寒酸。

  反倒是方重勇一行人,看上去并不是那么急切,典型的要住驿站的样子。

  “一驿过一驿,驿骑如星流。平明发咸阳,暮及陇山头。陇水不可听,呜咽令人愁。沙尘扑马汗,雾露凝貂裘……”

  方重勇身边的岑参,忍不住吟诗作赋。

  现在天将黑未黑,他们今晚肯定要在分水驿住上一晚再走。岑参作为方重勇的随员,虽然只是担任“判官”,但他的权力大小,是跟方重勇密切相关的。

  唐代的“判官”,其实跟刑罚一点关系都没有,真要说的话,可以翻译为“执行官”。也就是听从主官吩咐,上面让他干啥他干啥,不需要去问明白原因。

  监察御史带着判官上路,方重勇此行陇右,显然是严肃公干,准备齐全。

  “诶,不错嘛,岑判官的这首诗很不错啊!”

  方重勇还没说话,身后传来裴秀的惊叹声。

  “你也懂诗么?”

  方重勇转过身问道,他这话就好像是在问基哥:大唐也讲法律吗?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不懂诗歌呢?”

  裴秀一脸莫名其妙的反问道。

  为了证明她自己是个“很懂”的人,裴秀还特意补了一句:“在圣人身边当宫女的时候,我就没少听李太白吟诗,像什么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入海不复回什么的,都是好诗。”

  裴秀一边说,一边看着岑参好奇问道:“岑判官,是你的诗更好,还是李太白的更好呢?”

  她问了个只有棒槌才会问的傻问题。

  岑参看了方重勇一眼,见方衙内很是随意的摆了摆手,岑参心领神会说道:“裴娘子说笑了,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谁敢说自己的诗是最好的呢?这种事情没有什么好比较的。”

  看到方重勇饶有兴致看着自己,岑参继续说道:“诗词只是小道,说是百无一用也不为过。大丈夫要建功立业,而不是要在诗词上耍小聪明。裴娘子提的问题,某不回答也罢。”

  岑参虽然没有明着说李太白就那么回事,但言语之中,已经暗含“道不同不相为谋”的自傲。

  李白诗写得再好,哪怕能比他写得再好,又能怎么样呢?

  能够保家卫国么?

  能够造福百姓么?

  都不能!

  岑参的志向不在于此,他想在边关建功立业。岑参现在已经有了方氏父子的人脉,等于是当官进入了快车道,谁踏马再回去跟那个谁谁谁去比诗词“小道”啊!

  诗写得好难道还能多长一条胳膊出来不成?

  果然,方重勇面带微笑走过来,拍了拍岑参的肩膀说道:“岑判官重担在身,到了鄯州,那可得勤于公务才是哦。”

  “得方御史提携,下官岂有不尽心之理,某必定鞍前马后办事。

  请方御史在此稍候,某这便去分水驿打点一番。”

  岑参很是殷勤的叉手行了一礼,随即解开了马车的套索,牵着马进了驿站。岑参情商极高,虽然是神童出身,却完全没有神童的傲气。明明知道自己是官员,却很是殷勤的干仆从的活,可以说他在长安蹉跎的那几年,已经把世道弄明白了。

  而裴秀这样的棒槌,却连方向都没找对。

  “你看,好男儿都是想建功立业的。写诗那种风花雪月啊,也就你们这样的小娘子喜欢。”

  岑参走后,方重勇冷不丁刺了裴秀一句。

  后者恨得牙痒痒,却又知道自己嘴笨,压根说不过方重勇。其实裴秀不知道的是,方重勇肚子里的“诗词”,数量已经远远超过了她能想象到的极限。

  只是这些对于方重勇来说,不过是装逼时的小工具而已,没有任何实际上的意义。如果没有必要,拿着抄来的诗词往自己脸上贴金,也不过是掩耳盗铃,打脸充门面而已。

  今后的大唐,毕竟是丘八们的黄金时代啊!抄诗有个屁用!

  方重勇轻叹一声,为杜甫的生不逢时而感慨。

  “嘿,我看你就是不会写诗才嘴硬的。”

  裴秀在方重勇身后做了个竖中指的手势,这还是她从对方那里学来的。

  忽然,裴秀发现何昌期在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自己。

  她立刻转过身冷言呵斥对方道:“何将军是没见过美人么?需要这样盯着我看?”

  “哈哈哈哈哈,某见过会用剑的,也见过棒槌,就是没见过你这样会耍剑的棒槌。

  嘿嘿,某去喂马,喂马。”

  一路上裴秀已经知道“棒槌”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了,听到何昌期取笑自己,连忙要拔出佩剑砍人,却看到何昌期已经快步跑进了驿站,追着方重勇的脚步,似乎是在说些什么,二人哈哈大笑似乎很高兴的模样。

  “气死了!”

  裴秀恨得跺脚,又无可奈何。她也很清楚,自己只是一个棋子而已。

  ……

  分水驿是大唐驿道上数得着的大驿站,自然是屋舍不少,就连吃饭的大厅都有三个。现在正好是晚饭的时间,吃饭的人也很多,不过方重勇粗看了一下,在这里吃饭的人,除了极少数的以外(比如他们这一行人),其他的都非常寒酸。

  一看就不是有钱人或者混得不好。

  吃饭的人里头很多都是非流官,很多人的官袍都像是用了很多年没有换过的。

  这种情况在大唐非流官圈子里头很普遍,甲穿过的卸任后交给乙穿,乙卸任后交给丙穿,官府的编制根本就不给他们公费换衣服。

  好多官袍都是补丁上面打补丁,本来是绿色的袍子,现在都洗白了快辨认不出颜色与图案。

  不仅穿得寒酸,这些人也是被驿站的驿卒们“另眼相待”。方重勇他们这一桌的免费饭食有碎羊肉和白吉馍,还有不知道从哪里摘来的春季水果,还有一些浊酒。

  而那些人桌上就只有粗粝的“蔬饭”,再加一点不知道什么做的“酱料”,也就这样了。

  关中人吃“酱料”是有传统的,自先秦时代就开始了,秦军更是将其作为军粮发扬光大。到了唐代,酱料的种类更是多到了“一地一酱”的程度,数都数不过来。很多地方都有本地独特的酱料做法与配方。

  可以说贵族吃贵族的酱,贫民吃贫民的酱,互不干扰,彼此间也不了解对方吃的东西是什么滋味。

  “鄯州等地屯扎重兵,每年所需的粮秣,都是来自关中,途遥路远半路消耗的,数都数不清。

  若是没有方御史,我们吃的估计也会跟他们一样。”

  岑参指了指不远处那一桌,低声对方重勇说道。

  裴秀瞥了那边一眼,她都没认出来那一桌上面摆着的是什么,反正她自幼锦衣玉食,是从来都没有吃过那样子的。

  “蔬饭要是做得好吃,那一定是唇齿留香。

  但若是做得不好吃,则粗粝得难以下咽,就好像锯子在喉咙里面反复拉扯一样。”

  方重勇轻叹一声,不想再多说什么,隔壁那一桌蔬饭到底好不好吃,看这两个非流官吃饭时的表情就知道。

  长安的粮价还算稳定,但关中的粮价,其实一直都在缓慢上涨,一年涨一截,这些年没有跌过。

  这种现象方重勇早就察觉到了,只是他不知道要怎么做。胡搞乱搞,有可能让局面变得更糟糕。

  见微知著,从驿站非流官的“猪食饭”,就能体会到关中缺粮已经缺到了什么地步。

  当然了,这是非流官们俸禄低微不想额外出钱。

  他们若是肯出钱给驿站的驿卒,同样可以吃好的。“猪食饭”毕竟是驿站免费提供的,有吃的就已经很不错了,还想让驿站怎么样呢?

  不仅是人吃的不一样,不同官职不同身份的官员,驿站给他们提供的马匹也不一样,很多人甚至根本分不到马,只能骑驴子!

  还是那句,免费提供,爱要不要!想要更好的服务就必须加钱,天经地义。

  这一刻,等级的分明与森严表露无遗,只有裴秀这种没吃过苦的人才会毫无触动。

  “你听说了么?”

  “什么事?说说看。”

  “鄯州那边,吐蕃人好像蠢蠢欲动。”

  “你听谁说的?”

  “好多人都这么说,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邻桌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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