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民国之少帅春秋 第18节

到底是脱不了戏痴本色,就是说话间,也用得是评戏的两个段子。袁克定乃是有备而来,自然不会轻易放他一马,他冷笑说:“二弟!你们唱戏的都说‘假人啼中真面目,新声歌里旧衣冠’。这两个人借题发挥,要离间你们兄弟之情,我看他们就是在假戏真唱!你作为弟弟,在这个关口,不合时宜地登台唱戏倒也罢了,还一心帮着外人挤兑我,你安的是什么心?!”

袁克文是个典型的文人,哪像袁克定这样在军界、政界摸爬滚打多年的摔练?被他当众挤兑,便有点激动,自己与大哥的过节谁不知道?他本就是直脾气犟脾气,要不然也不会硬拧着不去做袁家的王世子而去抛头露面做戏子,即使老袁也奈何他不得。袁克定话里有话,他虽然是戏痴,却又不傻。他一甩两手,大声说:“我安的什么心,大哥不知道吗?就在前天,我还告知父亲加刻了新章,我的意思你真的不清楚吗?荣华富贵非我所欲,就让寒云远离朝堂,在台上了此一生,亦是大哥爱护兄弟之义了。”

这句话别人不知所云,袁克定却是心知肚明。在兄弟两个即将在老袁心中分出胜负时,袁克文却努力表现出不闻政事的样子。有人在老袁面前说袁克文有密谋建储的野心,袁克文于是恳请老袁依清制,授自己为皇二子以释疑。没有了竞争,袁克定那是板板钉钉的太子,再无对手。为了趁热打铁,袁克文还刻了一方大印“皇二子印”以示无争。他平时肆力购求宋版书,所得书即加钤‘皇二子印’,原来是借此自晦以避祸。此事首尾,袁克定周知,是以袁克文有此说。

不过这番心意,袁克定知道是知道,却并不领情。他自认为自己各方面都比这个二弟优秀,但是那只瘸腿是硬伤,足以将所以优势都打破,不到宣布的那一天,一切都还有变数。他现在每天最大的任务,就是在父亲的心底里把这个二弟的点滴疼爱渐渐挪出去----民国秉承晚清风俗,戏子是很下等的职业,但袁世凯能够容忍这个二弟唱戏到现在,足以说明他对袁克文还是很有想法的,不容他有半分怠慢。

而且袁克文卓而不群,自小就颇得父亲赏识。且他又聪明,又机警,连应变与紧忍都非常人所能。别人不知道他却清楚的是,袁世凯的六姨太、自己都称六妈的叶氏,本该是袁克文的人。

六姨太叶氏,原是袁克文在南京认识的一个名妓。克文那次受父命南下,认识了叶氏,并得其玉照一张,还私定终身。回来向老袁汇报情况时下跪,不小心那叶氏的照片掉到了地下。老袁急问:“那是什么东西?”小袁急中生智地说:“孩儿此次到南京,发现一美女,想孝敬父亲大人,不知您老中意不中意?现拿回一张照片请过您过目。”老袁一看那照片,顿时眉开眼笑,岂不有中意之理?马上就派人到了南京应娶了叶氏。那叶姑娘直到了新婚之夜才发现,风流英俊的小袁变成了如同蛤蟆般的老袁了。可她又能如何?

袁克定就此认为袁克文能忍非常之事,当是劲敌。可是对袁克文来说,吃喝嫖赌抽是他的本色,混迹于戏子与江湖之间是他的本领。一个烟花女子而已,对他来说只是萍水相逢,谈不上什么感情,顶天是好感而已。再说他们都是极怕老袁的,在那种场合之下能有此应变是很不寻常的也是极自然的。只是这件事,倒让袁克定把他确立为对手,倒是袁克文始料不及的了。

要知道对袁世凯,就是袁克定这个长子也是战战兢兢的。因为老袁妻妾成群,不差他这一个儿子。清朝自康熙起,继位诏书是放在乾清宫里的“正大光明”匾后,不到最后一刻,大家是不知道“圣上”瞩意的下一代帝王是谁。谁知道老袁对自己会不会有什么变数,有道是天恩难测呢,再说自己见他的面也很难呢。

集军政大权于一身的袁世凯,在搬进中南海这个原本皇家的后花园后,据说只出过五次门,而且最后一次还是躺着出去的。

他的深居简出,其实就是一种帝王式的生活作风。在帝制时代,帝王们是很少出宫的,这样才能显出他们与黎民百姓的区别,显得他们更为高贵。虽然帝王们偶尔也会微服私访一下,但是更多的时间还是待在宫里的。

他不但行事作风照抄古代帝王,连房事也学了个十足。在袁家,袁世凯和姨太太们同房采取的是所谓的“值宿”制,也就是轮到哪位姨太太“当班”,就由哪位姨太太到袁世凯的卧室去服侍他休息。这根本就是封建皇帝的那一套恶俗,只不过在袁世凯看来,这才是真正帝王般的享受!

当时官场上的人都习惯地把袁府叫做“大内”。大家都知道,所谓的“大内”其实指的就是皇宫。在这个皇宫里面,君王自然就是袁世凯,而他的妻妾和孩子们就是妃子、王子和公主。

在袁世凯的“大内”里,有着各种各样“封建家规”。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严格的等级制度。袁世凯的原配妻子于氏,虽然不受宠爱,但是依旧被视为皇后,一个人居住在福禄居。至于其他姨太太的住处,则被袁家的那些仆人称为“宫”。比如,二姨太、三姨太居住得偏南一些,因此她们的住处就叫“南宫”,如同古代妃子的住所名称一样。

袁世凯的孩子们虽然与他也不乏亲情,但是更多的是一种畏惧感。他们见了袁世凯,就如同臣子见了皇帝一样,诚恐不安,生怕一句话没说对,一件事没做好。总之,对袁世凯是一味顺从,害怕失去他的宠爱。

据说,有一次,袁世凯的大儿子、二儿子和三儿子一起来向父亲请安。那天,袁世凯的心情很好,便留下他们多说了几句话,并一起用餐。

大家都知道,袁世凯的食量很大。一般人已经吃得很饱的时候,他吃得似乎才有那么一点感觉而已。这一次,当袁克文吃得很饱、准备停筷的时候,袁世凯却又递给了他一个滚烫的馒头。

按照封建大家庭的规矩,所谓的“长者赐,少者不辞”,就是说无论长者赐予什么东西,年少的都应该接受,不可推辞。这种规矩,在袁家是必须遵守的。于是,袁克文无可奈何地接过了馒头,装着样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了起来。

其实,他并不是真正在吃,而是不停地把馒头掰成小块,塞进袖口里面去。结果,袁克文虽然没被撑坏,但是却因为馒头太烫而把胳膊烫坏了一大块皮肤。这一幕给袁克定留下了极难忘怀的烙印,也让他暗下决心,一定要扳倒袁克文,这样,其他弟弟还小,袁世凯年龄又大,接班人非自己莫属。

当然袁克定有无数种方法可以让袁克文颜面扫地,但都不理想。以父亲对二弟心里的爱溺,只要不是犯了大的原则性的错误,都不足以破坏袁克文在父亲心中的印象,反而会适得其反。只有撩动父亲心中的刺,才有机会。

袁世凯心中的刺是什么呢?

袁克定努力地收集二弟的“罪证”,基本上袁克文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有回馈。这段时间,袁克文低调得很,也努力地表现出与世无争的样子,这让袁克定大失所望。

意外地获得袁克文对老袁争帝的“反诗”,这下他如获至宝。在袁世凯心情不好的一天,他终于逮着机会,把这个消息吐露出来。

“父亲,我偶然听到一首诗,现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都说洪宪帝制做不得,连袁家自己人都不看好。”

袁世凯豁然而惊:“什么诗?”

对舆论的关注度,恐怕自民国以降,老袁是第一个。他平时就很在意坊间的说法,此时见长子说得郑重,心中不免一惊。

袁克定来之前已经下了一番功夫,因此背得很从容,也声情并茂:“隙驹留身争一瞬,蛩声催梦欲三更。绝怜高处多风雨,莫到琼楼最上层。”

老袁细品了一番,很中肯地点头称赞说:“好诗。在诗词已式微的今天,能做出这样的诗,这个人不简章啊。”不过老袁自非常人,反应极快,他忽然拍案而起,盯着袁克定:“老实说,这是谁做的?”

不用他说,袁克定也会“老实”说的:“这是二弟的手笔。”

知子莫若父,这风格很熟悉嘛。果不其然。

袁世凯大怒:“那个小畜生在哪里?马上给我找来!”他目前正为一些街头巷尾传出来的不和谐音所烦恼:他的起家北洋重将,冯国璋在各种场合都明确说过,反对老袁称帝。自己为了减轻他的抵制,还骗他说是谣传,但估计很快就纸包不住火了;另一位重将段祺瑞更是愤而辞职避居天津去了,虽然传出消息说他“闭门不论人之过“,但终究是北洋系分裂的征兆不是?现在连他的亲生儿子也反对他,怎能不大光其火?

第33章 手足亦无情

如奉纶旨的袁克定立刻行动,通过向他靠拢的“京师执法处”的人马,很快查到了袁克文的下落----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只是速度快了,少走些弯路而已。趁现在父亲在气头上,不趁机把米饭做熟了,他便不是袁克定。

他这么热心,只是因为在他心中,这个二弟始终是一根刺。

虽然袁克文有这个或那个的不好,又好结文人并自言“志在做一名士”,表现出对权贵的蔑视,可自己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优点。哥俩都是挥霍、任性、骄奢的花花公子性格,吃、喝、嫖、赌、抽(鸦片)样样都干,但袁克文作诗、填词、写文章却件件皆精,还擅长书法,写的字那叫风流潇洒。此外他还爱唱昆曲,小生、丑都扮演得很好。如此多才多艺的一个年轻人,在北京圈子里名头十分响亮,上述缺点在他身上那就不是缺点,是风雅、是风流倜傥、是风光十足。

而自己就是北京人口中的二世祖,不学无术,专干焚琴煮鹤的勾当。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八旗子弟的恶习,他是全占了。这一点,甚至连老爸都看不下去。

而且他还有一个非常致命的缺陷:腿上有疾。那是三年前骑马时把腿摔坏,从此落下终身残疾。

在中国做官,非常重要的一点是要相貌堂堂。连古代官员做官之前都要经过“身言书判”的一溜审核,通过才能真正成为官员。书文言辞自不多说,看形象的原因,一是提高官员群体的外在形象(就是面子工程),二是古人相信“相由心生”(其实现在人也信),端正的“心”才会有端正的模样,长相猥琐的心思一定也猥琐(历史告诉我们这种理论是多么的不靠谱)。

为此,袁克定的心里一直是沉甸甸的,也一度沉沦过。作为父亲的袁世凯看了十分痛心,便于次年送他到德国继续治疗,但是最终还是没能医好他的腿。

老爸一日不下定决心,这太子之位是一日悬空,也就多了变数。虽然那位异母“二弟”目前对此并无觊觎之心,但架不住夜长梦多,保不住某一天那位福至心到。自家事自家知,以他在老爸心中的地位,以及被袁世凯正房从小过继收养的恩情,只怕自己竞争不过哎。自古天家无亲情,没到尘埃落定的那一刻,一切都有可能。历史上太子没竞争过皇子的事海了去了,至少前清没一个长子继的位。

所以能打击袁克文的机会,袁克定绝对不会讲究什么兄弟之义,天家无亲情么。

可是毕竟还是要顾着面子的:不是袁克文,而是对自己的影响。连曹丕对付曹植都用作七步诗的办法,今人难道还不如古人聪明?自己若一味蛮干,不但别人看了会认为他这个大哥逼人太甚----毕竟他比袁克文大了十八岁。历史上以兄“弑”弟者免不了会被在史书上大写特写一番,就是在父亲那里,也免不了认为自己借题发挥,虽然他确实是借题发挥,而且这个“题”还是自己出的。

被当众打脸,袁克定有些下了不台,不过还好他是有备而来。他盯着袁克文说:“父亲贵为大总统,深受百姓爱戴。你也是他的儿子,怎能自甘坠落、整日与戏子为伍?传扬出去,让父亲的脸面往哪搁?”

那时候,唱戏的地位是很低贱的,与优倡盗平齐。不像现在,会唱一点曲子就叫歌手,跑个龙套叫做演员,在国有单位做这些事的就叫人民艺术家。那时候凡是能做些正当营生的,都不愿意往这个行当里跑。袁克文有这么好的条件非要走这条路,用当时主流社会的评价就是“自甘堕落”。

袁克定这次用得是长兄教训幼弟的口气,因此传出去也没什么不妥。袁克文却是涨红了脸,愤愤地说:“大哥,你这是什么话?我唱戏靠得是观众捧场,凭得是嘴脚功夫,一不求人,二不偷人。我光明正大,我自食其力,又怎么给父亲丢脸了?”

一些在远处旁观的人见兄弟俩不像是刀戈相向的样子,此时都大着胆子靠近了些。当袁克定说出不当与戏子为伍的话时,一些老戏骨忍不住“吁”了一声,再也不管他身边带枪的众跟随了。吾爱生命,但吾更爱真理嘛。袁克文说出了他们的心里话,当然被大伙齐赞了一声“好”!

主辱臣死。袁克定身边不乏忠诚之辈,见小袁落了面子,便有一个西装革履的英俊中年男子轻轻上前说:“二公子此言差矣。威不重,则令无行。大总统为万万人之统领,二公子的一言一行,都会影响国人对大总统的观感。于个人爱好,二公子并无不妥,但若为国家计,则二公子实不宜再抛头露面、作此营生。”

他的话很有道理,袁克定配合地附和:“杨师此言,正全我意。二弟既是我袁家一份子,在此非常之时,当知道收敛行事,以为他人把柄。”

袁克文似是知道那位“杨师”的地位不凡,也是一向为人软弱,不再反驳。袁克定见了,便觉得这是难得的让二弟俯首的好机会,又可以对外展示他“大哥的胸襟”,便不无语重心肠地说:“二弟,父亲为此正在大发肝火,作为大哥尽管我努力转圆,然而弟弟太伤父亲的心了。现在正是紧要时刻,于公于私,二弟都不能再惹父亲生气了。”

正所谓狗改不了吃屎,自己的话说得尽管冠冕堂皇,但深知袁克文脾气的袁克定,心中正大爽不已:该说的话,作为大哥场面上该尽的责任,自己都做到了。可自己的这个二弟是否接牌,他有成把握。他的话,只是给别人听的,特别在不远处赔着张汉卿的蔡锷。

果然,袁克文是铁了心走他的艺术之路了。他了解袁克定,正如他对京剧艺术的了解一样,是从骨子里读得透了。这个大哥口口声声劝告自己勿再唱戏,可是如果自己不唱戏,他会比任何人都担心于自己把爱好转移到政治上。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个从来不关心自己的大哥突然尽起了大哥的责任,他开始担心,一种不祥的预感萦上脑际。

不过当务之急,是先把两位戏迷的事撇清----都是同道中人咧。他虽然文弱,却很光棍:“大哥,父亲那边,我自去向他说明,再说我唱戏父亲也是允可的。你来这里无非是要我回去,我就跟你走,听凭父亲发落。”

袁克定知道以父亲对这位二弟的溺爱程度,就这样回去,这事一定会不了了之。要想激起父亲的怒火,一定要借机把事搞大。两个戏迷的言论,正是自己之忌。既然他们可以在私下议论,说明其他人亦难保有同理心。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能轻易饶了他们。他看了袁克文的妆束,忽然起了一个主意。

他对袁克文说:“既然这样,二弟就跟我走吧,”他看了身后几人:“这两个人私下诽谤大总统家人,不知什么目的,值此非常时期,我看可以送到‘京师执法处’详加询问!”

“京师执法处”是什么机构,北京城几乎没有不知道的,那可是类似美国的中情局、后世的中统、军统、国安部的角色,这里可不是谈法谈情的地方,普通百姓进去之后,不死也要脱层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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