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热的年代 第268节

  宋小濂是三月七日入北京的,周树模派人把他从火车站接了回来。虽然北方的三月不及南方三月那么的阳春,但也是地气渐起,草木渐绿的时节了。

  从冰天雪地的哈尔滨来到北京,路上满目的绿意还是让人颇为神清气爽的。被引入一间四合院内的宋小濂,很快就看到了老上司站在堂前等候,他赶紧快走了几步上前行礼问候道:“少朴公真是好久不见了,这天气可还有些寒意的,如何敢让少朴公在外面相候…”

  穿着一件玄色缎面裘服的周树模见到宋小濂也极为开心,任由其搀扶着自己转入堂内,顺便和他闲聊了几句家常。当两人在堂内坐下之后,周树模挥手把其他人打发了下去,这才开口说道:“王卓山、张鹤岩还在外头办事,中央有什么指示不如先说给我听一听吧。”

  宋小濂马上说道:“指示倒也谈不上,只是吴主席让我传达这样几件事,第一成立河北革命委员会,准备接收津浦路沿线及关内外铁路沿线及天津地区的政权;第二要趁着欧洲大战交战双方精疲力尽的机会,尽可能的收回一些利权,比如开滦矿务局、秦皇岛港口、京奉铁路、津浦铁路等…”

  周树模有些惊诧的说道:“京奉铁路借款230万英镑,津浦铁路三次借款共计1070万英镑,开平矿务局的英国矿主上次给出的赎回价格是179万英镑,但是现在煤炭价格如此紧俏,恐怕翻一番他们也不肯卖吧?我们现在有这么多资金可以用来赎回路权吗?”

  自辛亥革命后一直在财政委员会工作的宋小濂,对于革命委员会当前的财政是很了解的,因此他很快就回道:“过去我们自然是没有这么多资金可以用来赎回路权的,但是欧洲的战事延续了将近两年,现在英镑的价格不断下挫,1两关平银已经升至3先令3.8便士,银价差不多比去年上升了28%,而且银价上升英镑下跌的趋势已经成型,一两年内应该不会改变。

  但是银价快速上涨对于我们出口是不利的,因为交战双方的财力都将近枯竭了,所以我们要么借钱给他们购买我们的商品,要么就是趁着英镑下跌赎回这些路权,如此一来我们可以挽回过去签订借款合同时的不利条款,而协约国也有了资金继续向我们购入商品。

  否则的话,协约国只会向借钱给他们的美国、日本下订单了。那么我们的出口将会减少许多,这不利于我们扩大出口啊。

  另外,协约国现在财力、人力都濒临枯竭,正极力劝说我国给他们提供劳工或有意邀请我们参加欧战,德国人正着急阻止这件事,因此德国人必然是会同意我们赎回路权的。只要德国人表明了态度,英国人也会认真考虑让我们赎回路权的。

  至于开滦煤矿一事,光靠商业手段去赎回恐怕是不能够了。而且开平矿务局本就是英国和美国人骗取的,现在再要我们拿钱去赎回,未免太便宜他们了。所以,这件事必然是要采取一些手段,逼迫开平公司主动交出煤矿的。”

  周树模略一思索便说道:“所以开滦煤矿工人罢工和唐山警察开枪事件是一个局?”

  周树模毕竟没有加入共和党,所以有些事情并不能提前获知。不过宋小濂就不同了,加入了共和党的他虽然在革命委员会的级别上低于周树模,但是能够看到的文件级别却是高过他的。

  他略一思索便张口说道:“开滦煤矿工人罢工不过是个引子,不过唐山警察的丧心病狂倒是我们没有预料到的。不过这样也好,倒是给了我们光明正大入关的借口。接下来就是拿到解决唐山事件的主动权,然后借助工人的力量对英国矿主施加压力,逼迫他们主动撤离开滦矿务局。”

  周树模摇着头说道:“就算没有这些工人起来罢工,一年前我们也可以挟对日作战的胜利光明正大入京的,当初要是早点下决心,今日又何必搞的这么复杂呢?”

  宋小濂却不认同的说道:“少朴公这话说的差了,一年前我们的确可以挟对日作战的胜利光明正大的入京,不要说直隶乡绅会为我们摇旗呐喊,就是天下人也不会说什么。

  但是袁项城毕竟是手创北洋六镇之领袖,江浙浙湖浙我们这么强势入京逼迫其,未必不会给北洋上下带去几分哀兵之意。冯国璋、王占元等人哪怕再怎么畏惧我军的军威,也必然要为这位恩主呐喊一二的。

  那样一来,为了尽快南下剿灭北洋余部,我们就不得不安抚北方的士绅,如此土地改革就无法推动下去了。总不能人家迎接我们入京,我们还要让他们交出财产来吧?这不就成了李自成了么?

  当日不入京,不是吴畏之狐疑不决,而是时机确实未到。经过了去年这一年,胶东三府的土地改革已经初见成效,地方士绅再难以蒙蔽、欺骗底层民众,山东、河北、河南、江苏民众也见到了土地改革究竟有利于谁。

  如此,底层民众已经倾向于革命委员会,那些想要投机的地方乡绅也因为土地改革一事露出了自己的政治倾向,因此我军入关南下自然再无障碍,也无需再给那些地方乡绅保留什么优待,这才是真正光明正大的阳谋啊。”

  周树模低头思考了片刻,也只能长叹了一声说道:“看来,你此次南下为的也不单单是收回开滦煤矿和赎回路权几事,是不是还要打算在迁安、开滦等地推动土地改革?”

  对于周树模敏锐触觉,宋小濂还是佩服的,这位老上司最大的缺陷就是不能真正认同共产主义,所以无法被接纳进入共和党。不过这样也好,起码这位老上司不会被那些遗老们诋毁功利心切了。

  他心里一边想着,一边回答道:“不止是土地改革,还要推动河北水利、治理海河、推动河北工业发展等任务。眼下正要借助和英国人的对抗,把那些反对土地改革的守旧乡绅一扫而空,虽然还不能把整个河北拿下,但至少要把半个河北的乡下掌握在手里。

  我南下之前和吴主席碰了面,吴主席说:关内和关外是不一样的,关外是移民社会,大多数人移居关外不过一两代人,并没有多少盘根错节的关系,因此只要大力发展工业就能拆散关外的宗族和乡里关系。

  但是关内不同,关内的农业社会至少已经持续了200年甚至是数百年,各处乡绅同气连枝,亲属、姻亲、同窗关系可谓是根深蒂固。如果不对土地进行一个彻底的变动,那么最终也就是庙里换了个泥菩萨,其他一切照旧而已。

  利用土地改革变革基层乡村的经济和人际关系,然后再用水利建设重新建立起乡村权力的组织方式,那么我们才能够真正的重建一个全新的中国。”

  周树模听完之后,沉默了许久方才说道:“希望这个全新的中国真的能够摆脱那些列强的控制,否则这么多人的牺牲付出就都要白费了。”

  宋小濂显然要比这位老上司乐观的多,他很快说道:“我认为这个全新的中国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而且它也不会让我们期待的太久。眼下我所担心的是,我们对于英国人的逼迫,究竟会不会让他们狗急跳墙,那样就会多了许多麻烦…”

  对于开滦矿务局总经理老那森来说,从美国律师库珀代表西雅图西方钢铁公司找上门来之后,他的麻烦就一日多于一日了。开滦煤矿工人罢工,反正每隔一段时间总要爆发一次的,老那森过去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增加井下工人的工资,减少井下的工作时间,并且还要提高工伤工人的抚恤金,这些要求煤矿工人也不是第一次提出来了。但是中国有这么多人口,只要挂出招工的牌子,就有数百上千的破产农民跑来应聘,因此老那森觉得自己给出的工资和待遇已经够高了,根本没有增加的必要。

  在他眼中,那些闹事的工人不过是些不知好歹的无赖,如果他没有在这里开设煤矿,这些工人又怎么能够找到这样一份能够养活自己的工作呢?至于养活他们的家人,那可不是他的责任。

  过去对付这些领头罢工的工人,他只要和地方官员打个招呼,那些中国官员就会派出官兵把人抓回去,然后工人们也就安静的散去了。不过自从进入民国之后,中国官员对于这些工人的处置就越来越手软了,过去清朝的官吏最喜欢把这些闹事的关在站笼内,就算没有站死在站笼内,放出来时也快没气了。

  现在不仅关押几天就能放出来,甚至连开枪伤了几个人,都惹来了全体工人的罢工,这就让老那森有些扛不住了。现在煤炭价格都快要比战前翻了三倍,停工一天就是数千英镑的损失,从2月底罢工到3月上旬,这15天的罢工让开滦矿务局足足损失了四、五万英镑,这就不能不让老那森打起了退堂鼓。

  只是就在他向罢工委员会表示希望通过谈判解决问题的时候,北京方面又传来了一个对开滦矿务局极为不利的消息,那就是北京政府决定向开滦矿务局追征矿业税。自开平矿务局成立以来就没有缴纳过任何矿业开采税,而北京方面这次决定从开平矿务局成立的1881年开始征收。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老那森差点跳了起来,他立刻赶到了北京向朱尔典请求阻止北京政府的无理做法。不过就在他赶到北京时,朱尔典又告诉了他一个坏消息,美国人真的向北京法庭递交了诉状,要求开滦矿务局赔偿损失。美国公使还出面向中国政府施压,要求尽快安排审理此案。

第747章

  对于北京政府来说,开滦工人罢工事件的发展已经越来越诡异了。明明不过是一些工人的闹事,却引来来革命委员会南下,接着又发展成了革命委员会和英国人之间的对抗,而现在美国人又突然加入了这场争斗之中,局势之复杂真是让人眼花缭乱。

  袁世凯和徐世昌两人虽然还沉的住气,但是外交部、司法部的官员及总统府内的一些人都开始沉不住气了。外交次长曹汝霖对于惹出了同英国外交问题的共和党极为不满,多次向袁世凯劝说应当尽快解决开滦工人罢工问题,不能任由共和党操纵此事,最终造成中英之间的外交问题。

  外交总长陆徵祥则认为,既然开滦工人罢工问题已经交给了共和党去解决,那么中央最好不要无端插手,否则只会让中央两面受敌。不过中央政府还是应当给共和党限定时间、限定行动范围,不能让共和党扩大中英之间的矛盾。

  作为开滦矿务总局督办的袁克定极力支持曹汝霖的意见,认为中央政府不能对共和党太过软弱,让这些目无尊卑的东北人踩到了中央政府的头上来。

  对于这些搞不清状况的官员和几乎每天跑来施压的英国公使,袁世凯终于以生病的名义躲在了居仁堂内静观起了事态的变化。只是他能拒绝接见官员和外国使节,却无法阻止自己的儿子进入居仁堂骚扰自己。

  3月13日早上,刚刚起床不久的袁世凯心情还是不错的,甚至连胃口都恢复了往昔的食量。但是他正吃着早餐时,却见袁克定抓着一份报纸怒气冲冲的跑了进来。

  不待袁世凯询问,袁克定已经扬起了手中的报纸向他控诉道:“父亲,这曹三傻子可一点都不傻啊。你看他在报纸上说了些什么?说什么维护国权人人有责,工人无辜当需怜悯。他这是向共和党献媚呢…”

  袁世凯瞄了袁克定递过来的报纸,依旧气定神闲的剥着自己手中的鸡蛋壳,口中满不在乎的说道:“人家不是也说了吗,大家各退一步,早日平息纷争,才是互利之局面。另外,这这曹三傻子也是你叫得的?你这张口还有没有分寸了?”

  听到父亲突然提高声音的质问,袁克定心里的怒气顿时不翼而飞了,他下意识的立正站直了说道:“孩儿一时口快,还请父亲息怒。不过我也是心里着急啊,京城左近唯一一支强兵就在曹锟手中,要是他倒向了共和党,那我们在北京城里可就成了瓮中之鳖了。我觉得父亲应当把曹锟召回京城…”

  “哐当。”袁世凯重重的把粥碗摔在了桌上,抬头看着长子恨铁不成钢的斥责道:“你觉得个屁,曹锟几兄弟牢牢保持着第三师,光光把曹锟召回来有个屁用,你是嫌我还不够乱吗?滚出去,三天之内别在我面前出现了。”

  袁克定心里颇不服气,但是看到袁世凯阴沉下来的脸色,终于没敢出声反抗,轻轻的答应了一声,就垂头丧气的转身离开了。不过他刚刚走了几步出去,就听到身后传来了,“等一等。”

  袁克定顿时欣喜的转过了身向父亲问道:“父亲可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袁世凯伸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想了片刻,这才出声说道:“你这两天就去把开滦矿务总局督办的职务给辞了吧,以后开滦那边的事你就不要插手了。”

  袁克定听了这话终于怨气满满的说道:“凭什么?这民国以前,我还能光明正大的在外面做点事。到了民国,父亲成了大总统了,我倒反是这也不许干,那也不许干了。要我说,这民国还真不如满清呢…”

  “啪。”袁世凯狠狠的拍了面前的桌子,瞪着袁克定斥骂道:“混账东西,越说越不像话了。让你辞,你就去给我辞了,哪来这么多废话。”

  看到父亲真的发火了,袁克定的脸色顿时江浙浙湖浙一阵苍白,但他也还是咬紧了牙关不说话。不是他要硬抗父亲,实在是自从孔教会倒台,帝制复辟论顿时成了人人唾弃的邪论。

  曾经以为袁氏一族可以鸡犬登天,成为爱新觉罗氏之后的又一皇族的袁克定,很快就从蔡锷对于父亲的背叛和自己门前冷落下来的程度判断出,他的皇太子梦还没来得及展开就破灭了。

  没有了前途,袁克定便开始重视起钱财来了。开滦矿务总局督办这个职位虽然不是什么权力要害部门,但却实实在在是个美差,一年都不用做什么就有好几万大洋落袋,因此即便再畏惧自己的父亲,袁克定也不肯就这么轻易放手的。

  看着袁克定沉默不语的样子,袁世凯也微微有些心软了下来,终于开口说道:“开滦矿务局已经成为了吴畏之和英国人的角力场,就算是你,被卷入进去也未必能有什么好下场,赶紧去辞了吧。”

  袁克定有些目瞪口呆,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说道:“开滦工人罢工是吴畏之想要对付英国人?他怎么敢?英国人可不是吃素的。”

  袁世凯冷笑了一声说道:“吴畏之有什么不敢的,从辛亥以来他那一次不是拿着自己的身家性命在赌,只不过每次他都赌赢了而已。若不是他借着对付英国人的借口入关,我又何至于对他忍让至此。”

  袁克定有些茫然的说道:“可是为什么?过去他要赌自己的身家性命,那是因为还没有发迹。但是现在的吴畏之不说坐拥数省,就算是想要再进一步也不是什么难事,他这个时候去挑衅英国人,要是输了不就什么都没有了吗?”

  袁世凯久久不能出声,他此时倒是想起了自己在朝鲜的那段日子,最终他也只能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不过是少年心性,那口英雄气还没被消磨掉罢了。等到他心里的那口气被磨灭了,也就是蝇营狗苟一凡俗了。好了,你下去吧,一会我还要同东海兄有事要商量,你自己记得去辞了那个什么督办去。”

  袁克定耷拉着脑袋,步履沉重的走出了居仁堂,他沉浸于即将失去了一个来钱渠道的悲痛中,都没意识到徐世昌向他打招呼。

  带着一丝疑惑的徐世昌进入居仁堂后,向着袁世凯行礼问候后,不由试探的问道:“我刚进来的时候看着克定一脸垂头丧气的样子,可是大总统您又因为什么事责骂了他吗?”

  袁世凯对着他摆着手说道:“我现在哪有力气去责骂他,不过是让他尽快辞了开滦矿务局督办的位置,免得被卷入这场旋涡中去。”

  徐世昌默然了数秒之后,方才轻轻点头说道:“大总统说的是,眼下这个局面,远离开滦矿务局确实是一件好事。那些共和党人要求追索从1881年以来的开滦矿务局矿业税,以每亩5元每年计算,还要加上每年5厘的利息,三个月内不缴纳所欠税款的话,每日还要处以1厘的罚息…”

  “他们这不是要解决问题的做派,这是想要吞了开滦矿务局的做派啊。”袁世凯听后不由下意识的说了一句。

  徐世昌也是点头赞同道:“我也是这么看的。但是美国人居然也插手了进来,这倒是令人始料未及的。眼下就要看这三方到底谁才能笑到最后了。朱尔典爵士现在也是焦头烂额的,他既想要让我们否了那个美国人的状子,又希望我们能够为他们和工人之间进行调解,尽快处理掉开滦煤矿工人罢工的事情。克定继续当这个督办,确实是有些不大合适了。不过…”

  袁世凯顿时挑了挑眉毛问道:“不过什么?东海兄难道还要在我面前卖关子吗?”

  徐世昌马上摇着头说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那么我就直说了,开平公司和滦州公司合并,眼下这一事件倒是把滦州公司也牵连了进去,李希明、李幼香、王邵廉、李士鉴、陈一甫这些人都纷纷托人来向我诉苦,说他们都是受了无妄之灾,希望中央能够帮他们说情。”

  袁世凯有些纳闷的问道:“他们究竟是怎么受了无妄之灾?”

  徐世昌道:“一个是矿业税的问题,共和党那边认为开滦矿务局既然已经合并为一家公司,那么对于原开平矿务局的欠税,滦州公司的各股东也是要负有连带责任的;

  另一个是罢工问题,共和党在唐山的协调小组已经表示,工人在罢工期间应当按照工作时的八成日薪领取薪水,开滦矿务局在罢工期间不得关门歇业。

  为了确保工人工资的及时给付,共和党已经派出人员和罢工委员会一起接管了开滦矿务局,并要求汇丰银行查封开滦矿务局的账号。滦州公司各股东的私人账号也在冻结之列。”

  袁世凯的眉头顿时跳了数次,他沉默了将近半分钟才压抑着情绪问道:“共和党这么乱来,英国人就没有其他动作?”

  徐世昌眨了数下眼睛后说道:“共和党的军队已经进驻了唐山地区,还接收了当地的政府各机关,英国人为了应付欧洲的战事,在天津几乎没有什么军事力量了。

  他们除了口头抗议之外,几乎没什么可做的。而且英国和革命委员会之间有着大量的贸易合同,除了少部分英国商人之外,大多数英国商人并不支持和革命委员会翻脸。再加上,现在又有美国人对开滦矿务局提出了索赔官司,朱尔典爵士的态度似乎有所软化,似乎有想要和平的解决这一问题的意思了。”

  袁世凯脸色甚是难看,好半天才说了一句,“这么说,吴畏之这次又赌赢了…”

第748章

  1914年向朝鲜和山东发起的作战最终都被革命委员会挫败后,日本的政治和经济精英们就开始重新把中国这个原先放在视野边缘的衰弱帝国重新挪到了视野的正中来,就像日清战争结束前的那三十年一样,中国重新成为了日本帝国的首要敌人。

  原本就一直在搜集的有关中国的军事、政治、经济、文化资料,在1914年之后就更上了一层楼。陆军省于1915年3月设置了两个新单位,第一部第二课的航空班和第二部第七课(中国课)。

  担任中国课课长的,是1914年中国战场的陆军英雄,救下了上千名同僚的真崎甚三郎大佐。真崎大佐虽然痛恨于长州派军官的争权夺利,导致了陆军在没有做好准备的状况下,在1911年和1914年两次招致了中国人的羞辱。

  但是在公开场合他还是主张,是国民的精神和意志变得薄弱了,才使得军中的将士们没能如日清、日俄战争中那样发扬出日本人的勇敢牺牲精神,最终被共和党以欺骗口号动员起来的中国人给挫败了。

  因此在返回国内之后,他一直主张未来的战争必须是一场全体国民完全投入的总体动员作战,就如同现在正在进行的欧洲战事一般。在国民没有投入总体作战的觉悟之前,依靠现有的常备军队发动战争是很难再如日俄、日清战争那样获得胜利了。

  真崎甚三郎的观点获得了陆军省不少精英们的支持,比如菊池慎之介、大竹治一这些年青军官,也有田中国重、福田雅太郎这样的中年将领。

  真崎甚三郎还在1915年底就对华作战制定了一个初步的军备调整计划,他在计划书中如此写道:“根据第7课所获得的情报,革命委员会于1915年底的军事力量如下:野战师团7个,守备师团12个,轻武器旅团8-12个,飞行联队24个,海军方面略。

  革命委员会的野战师团的战斗力大致与我常备师团相当,在野外机动作战中,至少要2个常备师团才能对付一个野战师团;如果对方处于防御状态中的话,那么我们至少要动员3个常备师团。

  革命委会的守备师团战斗力较弱,但也高于中国其他地方武力,至少和北洋的精锐师团相当,我军想要击破防御状态的守备师团,至少也要1.5个常备师团。

  轻武器旅团近乎于我们的后备师团,如果单独用于战场,我军可以轻易的消灭之,但假如用于补充野战师团和守备师团的损失的话,那么我们至少得使用0.7个常备旅团来对付他们。

  这样计算下来,对支作战所需要的常备师团就是:对付革命委员会需要42.5个师团,对付北朝鲜和中国其他地方武装力量约7.5个师团。也就是说:我们平时至少需要25个常备师团,战时还需要快速动员起25个师团。

  此外,我们还需要建立起一支能够同中国空中力量相若的航空部队,以确保我军和中国军队在地面交战时,保证我军阵地上空的制空权…”

  1916年2月15日,真崎甚三郎将此报告作为陆军军备整理计划递交了上去,参谋总长上原勇作看过了这份报告后,就把真崎甚三郎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先是当着真崎的面称赞了这份计划有理有据,写的相当的出色,但是他很快就为难的说道:“真崎课长,虽然你的军备整理计划我很赞赏,但是…”

  上原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绕过了自己的办公桌走到了真崎面前,双目注视着真崎的双眼后,伸手轻轻拍击着他的肩膀说道:“但是,25个常设师团,25个后备师团,战时兵力要扩充到142万人,配备5000挺机关枪和5950门轻型火炮、380门重型火炮,还要建立一支强大的航空部队。真崎课长,你知道我们去年的经费是多少吗?”

  真崎甚三郎不假思索的回道:“是江四浙湖万江浙浙湖浙汉四四川日元,总长阁下。”

  上原勇作微微颔首表示了满意,不过他很快又问道:“那么海军去年的经费是多少?”

  真崎甚三郎只是迟疑了一下便张口说道:“是1亿403万日元。”

  上原勇作又接着问道:“那么革命委员会去年的军费是多少?”

  真崎甚三郎这次思考了较久,过了将近一分钟才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我没有具体的情报,不过根据我们获得情报的估算汇总,应当不会低于1亿共和元,但也不会高于1亿3千万共和元。”

  上原勇作点了点头,这才继续说道:“革命委员会基本没有海军,所以他们的军费支出完全可以视为陆军军费的支出。去年银价上涨的很快,到了12月底的时候1共和元就能兑换到1日元了。所以我们完全可以看做去年革命委员会在陆军上的投入其实和我国是一致的。

  只是他们的陆军总人数要比我国少10万左右,所以他们的陆军人均军费要比我们高将近30%。但是在两三年前,革命委员会的陆军军费还不到我们的三分之一,人均军费大约在我们的八成左右。从这些数据就能看得出,革命委员会这两年的军费增长速度是多么惊人了。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根据大藏省的分析,去年革命委员会的军费支出大概在财政收入的10-12%,但是我国陆海军的军费去年却是财政收入的32%,也就是说革命委员会的军费还有上涨的可能,但是我们的军费恐怕短时间内应该是不会有什么上涨的机会了。

  而且我还听说,海军已经准备提交八四造舰计划,海军希望在 1916 年以及 1917 年拨款建造4艘战列舰(长门级 2 艘,土佐级 2 艘),2 艘战列巡洋舰(天城级 )在内的共计71艘各类舰艇,总预算为3 亿日元。

  我相信真崎课长你也清楚,1914年的战争陆军吃了大亏,海军却因为占了德属太平洋殖民地出了大风头。现在他们要求增强海军的战斗力,我相信国民是不会反对的。

  但是如果我们在这个时候提出这样一个规模庞大的军备整理案,那么极容易让国民想起1年多前的陆军失败模样,虽然我们都知道这场失败并不是陆军的问题而是陆军中某些人的问题,但是国民可不了解这点。他们只会觉得,战败之后的陆军还想要这么多军费,只能让他们感到愤怒。

  更何况,和我们隔海相望的那位邻居并没有放松过对于我国力量的监视,如果我们过早的暴露了想要扩军的意图,我担心我们那位邻居也许会先采取扩军,毕竟他们可没有一支庞大的海军要养。而且我们到现在为止,也没能制造出一款能够和革命委员会的飞机对抗的飞机,因此我希望你重新调整自己的军备整理计划,至少要让它看起来并不是那么的咄咄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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