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听着士卒一声接一声的呻吟,太史慈拧着眉头,适才他已经得到消息,此番作战,先锋军损失千余人,其中多半人手都是在文丑冲锋的时候折损的。
虽然死于城墙附近的河北军足有三千人,但太史慈却还是感到心情沉重的很。
毕竟,先锋军都是土生土长的青州人,他们随着太史慈征战厮杀,为的不过是博一个荣华富贵罢了,可是,人死如灯灭,人一死,什么都没了。
在他们家里可是有年过六旬的老人?美丽善良的妻子?善解人意的孩子?
“都尉”,一声呼喝让太史慈回转过神。
“陈式?你怎么来了?”原来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新鲜出炉的军司马陈式。
“都尉,地道口冒出了滚滚浓烟,王将军让我来问你,要如何应对”,陈式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神色却兴奋的很。
“地道?浓烟?我还以为河北军吓破了胆,现在看来,对方却另有所图呀”,太史慈略一沉吟,准备一探究竟。
此时,徐干迈步而来,嘴里道:“都尉欲往何处去?”
“我听说地道口冒出浓烟,打算去瞧个明白”
听到太史慈的回答,徐干鼻尖嗅了嗅,仿佛在寻找烟味。
忽忽闪闪的火光下,徐干面色突变。
即便是太史慈酣战文丑的时候,徐干的脸上都没有做出太多的表情,但现在他竟然勃然作色?
怎么了?他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都尉,我们中了敌军的诡计了!”
太史慈不解,“何解?”
“河北军真正的杀招是在城下,他一定是在地道里焚烧泥土!”徐干急急的把自己的猜测说出口,然后又转首对陈式说道“你可知道地道口从哪处城墙附近经过?”
陈式挠了挠头,“好像记得,但又怕说不准!”
事关重大,徐干当机立断,“沐风,速在城内靠墙根的位置挖上一个深约一丈五尺的巨井,再从百姓家中搜寻肚大口小的坛子,用皮革蒙住坛口,将其放入井中。再派数名耳目灵敏之辈轮流伏在坛口,静听地下传来的声音!”
沐风应诺离去。
太史慈却已经汗湿衣襟,好险!要是河北军堵住地道的这一侧,浓烟冒不出,那他们此番“暗渡陈仓”之计就可以说的上是天衣无缝。
幸好多出陈式这么一个变数。
“蹬蹬蹬”,太史慈脚步飞快,几个呼吸就下了城墙,着军士去把王老八等人唤来之后,太史慈却在苦思破解之道。
不多久,一行人行至地道口。
此时道口已经完全打开,只见浓烟滚滚,热浪滔滔。
众人面色皆是大变,如此大的热量,岂不是说明对方已经在城墙底下焚烧久了?
河北军将定是抛弃了先行潜入城中的一千兵丁,然后集中所有的火把和柴火,试图烧软城墙下的根基,让城墙坍塌!
是谁?
文丑自己都是诱饵,显然不是主使者,是田丰?审配?还是另有其人?
好利害呀!一计不成另生数计,先是飞鸟传火,后又地道烧墙,他到底还有多少计谋未曾使出?
到底要怎样做才能应对的了这条“烧墙计”?
“都尉,此刻用水已然来不及了,只有命人在墙内速速筑起一道内墙,方可高枕无忧”,胡七面上青白一片,他也没想到河北军竟然会用上如此狠辣的招数。
为了取胜,竟拿自己军马的性命来做诱饵!
“先要查明地道是从何处过的城墙,然后在城墙两侧聚集弓弩手,若有河北军卒来袭,务必全力狙击,城内也要多备兵卒”,陈武咬着牙,阴沉着脸,补充了几句。
太史慈明白,若是一开始发现的早,那么只要往地道内灌水,河北军的计策就会失去作用,但此刻热量如此之大,很明显河北军已经烧了许久,在这种情况下,若是再灌水入道,只怕热胀冷缩之下城墙塌的更快!
太史慈现在只希望坚固的城墙能够多坚持一阵子,不然青州军根本来不及做出适当的反应。
第462章 倒塌的城墙
事发突然,谁也想不到城外的河北军竟然会来这一手。
城墙随时可能崩塌,没了坚城作屏障,青州军该作何应对?
城外足有五万河北军,单论数量,足足是青州军的两倍,再错一步,即将满盘皆输。
太史慈明白自己小看了对手,幸好,亡羊补牢为时未晚,青州军还有时间。
“陈武”
“末将在”
“你速领两千兵丁于北门巡视,若有异常,可先斩后奏”
“得令”
“军司马陈式”
“在”
“速去指认地道,若是及早发现,重重有赏!”
陈式迟疑道:“都尉,我有一个兄弟耳朵比兔子还灵敏,这一次,可否将他带上?”
多一个人多一份希望,太史慈自然不会拒绝:“让他来吧”。
“喏!”陈式面露喜色,只他一人的话,尚且不敢有十足的把握,可是,若是有那人相助,这一次,找寻地道,十拿九稳!
“罢了,军情紧急,你且说出那人的名姓以及所在,我这便使人将其寻来,你且头前带路,指认洞口”
陈式自然不敢拒绝:“那人名唤韩垒,是个身材瘦削的汉子,此人家居城南青石巷,都尉使人一问便知”。
“好,咱们先行一步,韩垒一会便到。
太史慈出发之前,陈武已经离开了。
军情紧急,陈武召集军卒之后,片刻也不敢耽搁,他急于奔赴北门,一探究竟。
平原城再一次沸腾起来,军卒、民夫齐动员。
陈式与太史慈刚刚抵达北城没多久,韩垒便到了。
不得不说,韩垒确实有一套,他只是看了一眼地道口,又贴在地上聆听了一阵子,便大概确定了地道途径城墙的方位。
河北军毕竟能量有限,他们鼓捣不出火药,只能用这种火油烧墙的法子来出奇制胜,可是,城墙连绵不绝,火油、地道毕竟有限,所以,河北军只能集中所有的火油焚烧一处。
这样的话,固然可以在最大程度上灼烧城墙,却也为青州军找寻“隐患”提供了便利。
陈式、韩垒卖力推演,找寻,终于在半柱香之后找到了河北军焚烧城墙的具体位置。
“都尉,就是这里了”
太史慈大步上前,正要过去瞧个明白,却被徐干劝住了:“都尉,当务之急是快些疏散卫卒,筹备内墙,这墙随时可能坍塌”。
太史慈微微一滞,缓了片刻,便吩咐道:“胡七”。
“末将在”
“传我军令,便说我已经识破了河北军的诡计,让他们勿要惊慌,速速撤离此处”
“喏”
城墙会不会塌陷谁也说不准,可是,一旦真的塌了,而太史慈未能提前预警,那么惊惶失措之下,守军定会胆战心惊,反之,即便城墙最后没塌,河北军也不可能借此机会攻上城头,所以,提前告知军卒,让其有充分的心心理准备,这是有益无害的事情。
这一段城墙长度不过数十步,左右两侧的守军完全可以用箭矢、投枪将其笼罩。
今夜,注定是一场乱战。
太史慈做好了巷战的准备,他抽出佩剑,嘴里道:“军司马陈式”。
“在”
“你领三百卫卒通禀全城百姓,便说今夜宵禁,胆敢出院上街犯禁者,杀无赦”
“喏!”
地道在地下,谁也不知道河北军到底凿了多少条地道。
万一有人从地下冒出,意图捣乱,那么空无一人的街道会让他们无所遁形。
大队军士、民夫在徐干的指引下已然狂奔而来,他们拆除了附近的民舍,用最快的速度筑起了内墙。
此时,各项应对措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但是,太史慈却依旧阴沉着脸,不敢有片刻放松。
常年打雁却被雁啄瞎了眼,白日间,河北军一败再败,就连大将文丑都身受重伤,可是,到了晚间,局势竟然扭转。
一招“焚墙计”让太史慈手忙脚乱,若不是陈式及时发现,说不定平原城就破了。
身为青州都尉,太史慈不胜也就罢了,若是丢了平原城,岂不是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一时之间,太史慈自责不已。
“都尉,河北军奸诈,竟然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不过,咱们也可将计就计”
太史慈来了兴致:“喔?计将安出?”
“焚墙计太过隐蔽,河北军定会以为我们料想不到,所以,他们必会认为,城墙坍塌之时,便是我军大乱之时”
太史慈连连颌首:“不错,不错”。
“到那时,河北军便会集中精锐,由缺口而入”
“是这个道理!”
“都尉可使军卒佯装败退,引诱河北军入城,夜不视物,等到河北军发现不妥的时候,咱们便可瓮中捉鳖,反过来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善!”
城墙会不会坍塌?坍塌的范围会有多大?
由于搞不清“焚墙计”到底会有多大的威力,所以,徐干使人围起了数百步长的半圆形内墙。在肉眼可见的速度里,内墙飞速的拔高着。
终于,在内墙有一人高的时候,徐干下达了停工的命令。
太史慈不解:“这才多高?时间还宽裕的很,为什么不继续加高?”
“内墙仓促砌成,牢固程度不值一提,它的作用便是阻挡住河北军的冲锋,这墙,高了反而不妥”
太史慈恍然,内墙只是第二道预备防线,它存在的目的是让河北军不得不停下迅猛的脚步,慢吞吞的翻越过来。
若是城墙太高,河北军合力一推,简单垒成的内墙便会倒塌,如此一来还不如把内墙堆的厚实些,这样的以来,即便河北军用圆木撞击,内墙也能多撑一段时间。
只要河北军慢下脚步,青州军便会用手中的弓矢告诉他们,这里究竟是谁的地盘!
城内,太史慈已经做好了诸多准备,而城外,田丰紧紧盯着城墙,眉目间俱是期待。
昏暗的火光下,高大厚重的城墙宛若一只沉睡的巨兽,谁也不知道它会在什么时候醒来。
田丰瞪大了眼,竖起了耳,只等那声巨响。
兴许田丰的祈祷起了效果。
“轰隆”一声巨响,城墙终于还是塌了,仰为屏障的防御工事出现了缺口,这震惊了无数的青州军,也正式吹响了河北军进攻的号角。
呛人的烟雾腾空而起,在河北军焚烧地道的附近,厚实的城墙塌出了一道高有一丈,宽有三丈的豁口。
这豁口说宽不宽,说窄也不窄,最起码,相对于不可逾越的城墙来说,这已然是难得的捷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