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候头目王老八原本想生擒一名曹军问个清楚,哪知道对方却滑入泥鳅,准确的说,曹军斥候在与东莱军相遇的第一时间便主动撤离了,没有半点纠缠的迹象。
王老八憋足了力气要立个头功,哪里肯让到手的鸭子飞了?于是他率领十名斥候紧追不舍,直到遇见曹军的大部人马之后才转身离开。
说是大部人马,其实也不过千余人,只是中央一杆硕大的“曹”字大旗彰显了对方的身份。
曹操的兵马到了齐国!
王老八不敢怠慢,急忙回禀李贤。
得知这一情况之后,李贤也是大为不解,他向徐庶询计问策,道:“先生认为这伙曹军意欲何为?”
“曹军主力不是正在历城与卞喜厮杀吗?我估摸着,我们遇到的这伙曹军应该就是来找我们的”
李贤大为诧异:“此言何解?”
徐庶没有卖关子,好整以暇地说道:“北海国出兵青州的消息早已经不是秘密,曹操得到这一情报想必也不困难,在他大部人马无法抽身的情况下,抽调千余人马找寻东莱军的痕迹,伺机监视,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曹操这么看得起我?”
“使君莫忘了,上一次铁器换米粟的时候,曹操可是亲笔书写了劝降信”
“对,可那是离间计呀”
“没错,据我所知,曹操虽然礼贤下士,可眼光颇高,如果是等闲人,你以为,会值得曹操施展阴谋诡计吗?”
这么一解释,似乎有些说得过去。
曹操那是谁?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能够被他重视,这感觉真是好极了。
好不容易才让心头的那点飘飘然老实待好,李贤强忍住喜意,道:“那我军又该如何是好?”
“静观其变吧,反正这伙曹军奈何不得我们”
李贤笑道:“先生还有后半句吧,他们要是一心逃窜,我们也奈何不了他们!”
徐庶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笑意,道:“不错,正是这个道理,与其在他们身上浪费过多的精力,倒不如我行我素,该做什么做什么。”
“好,我倒要看看这伙曹军会不会跟我一起走”
徐庶又道:“既然身后有可能多出一条尾巴,使君须得吩咐下去,让辎重营严加戒备,莫被曹军偷袭得手”。
李贤连连颌首,道:“先生所言极是,我会让周东昌多加小心的,我倒是有些好奇了,没有辎重补给,这伙曹军吃什么?”
“据我所知,曹操与不少大族商旅交往甚密,只要有商队,便饿不到他们”
李贤顿时了然,曹操名义上早已经是兖州的主人,这时候在青壮围剿黄巾,虽然暂未取胜,不过,打从心里,青州的世家大族还是希望曹操能够取胜的,他们烦透了贼寇肆虐的日子,迫切希望曹操能平息混乱的青州。
面对日后的青州之主,谁也不敢不知好歹,将曹操得罪了。
有了这样的顾虑,这千余曹军兵马只要亮出旗号,想必世家大族肯定愿意慷慨解囊。
想到这里,李贤颇有些愤然,沿途间,东莱军也遇到不少乡堡,可他们全都闭门不出,有时候即便亮出北海国孔融的名号都不行。
东莱军中虽然也有粮秣、鱼干,士卒身上也有炒面,可不到关键时刻,李贤不想动用这些救命的粮秣。
本以为花些银钱可以购买些米粟,哪曾想,遇到的竟是些顽固之徒。
有一两家士绅还好,看在李贤的面子上,他们或多或少捐献了些粮食,可多数豪族完全不买账,摆出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
李贤勃然大怒,要不是顾及孔融的颜面,他真想下令全军出击,夷平那乡堡。
后来还是徐庶出了主意,才让李贤出了心头之气。
其实也不是什么新鲜招数,还是让一伙官军假扮黄巾,侵扰庄园、乡堡,然后在危急关头,李贤的东莱军“及时赶到”,杀散了贼军。
路人跟救命恩人完全是两个概念,即便乡堡的土财主再铁公鸡,却也不想被人戳脊梁骨。
真要是遇到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货色,李贤会阴沉着脸,让周仓真的给他们一点厉害看看!
救一次,你不动分毫,那如果救两次,救三次呢?
到头来,由不得你不把粮秣乖乖交出来。
正是靠着这样的坑蒙拐骗,东莱军自己携带的粮秣并没有消耗多少,反而多数了千余斤的粮秣。
若不是辎重营内有大量的车马,单是这些米粟就足够军卒们忙活的了。
历城外,曹操还是逃出了生天。
曹纯、曹仁、夏侯渊三员猛将齐心协力为曹操杀出一条血路,成功跟前来接应的兵马汇合了。
不过,跟随曹操一同诱敌的千余兵马,只有一百人成功逃脱,剩下的九百人全都死在了历城下,其中就包括最精锐的五百名虎豹骑卒。
虎豹营军卒的牺牲是值得的,李典和乐进没有辜负曹操的信任,他们趁着卞喜不在城内的时候,两人各自从东西两门杀入城中。
城中早有曹军的内应接头,里应外合之下,偌大的历城很快就沦陷了。
刚开始,城中的黄巾竭力抵抗,他们不肯轻易言降,可渐渐的,等到曹军的旗帜插满了整个城头的时候,贼寇们才明白,历城失守了。
没有卞喜坐镇指挥,黄巾数量虽多,可完全是一盘散沙,无法拧成一股绳,共抗曹军。
不少贼军头目因为往日的嫌隙,竟然自杀残杀起来。
历城彻底乱了,到处都是你砍我杀的局面。
李典和乐进趁机劝降,他们假称“卞喜已亡”,诱使黄巾弃械投降。
真正的黄巾精锐都已经随同卞喜冲出了城外,待在城中的,要么是入寇不过几个月的乡民,要么便是不受待见的辅兵。
甫一听闻卞喜身亡的消息,不少人都松了一口气。
第175章 我得卞喜如得百万大军
卞喜是否真的死了已经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围城多日的曹军终于攻破了历城。
历城原本就是个火药桶,黄巾精锐在城的时候,各方人马还能勉力维持平衡,可此番,曹操以身相诱,使得卞喜麾下精锐尽出,一时之间,城内脆弱的平衡顿时被打破了。
当李典、乐进强攻入城之后,火药桶终于炸开了。
城内空有几十万黄巾,可却山头林立,压根就没有一支兵马能够在关键时刻顶住官军的攻势。
各方人马都想保存实力,都不愿意拿自己兄弟的命去跟曹军厮杀。
抱着这样的想法,黄巾几乎可以说是一触即溃,李典和乐进高歌猛进,很快就占据了城内几个重要的地点,并且收降了为数不少的黄巾。
卞喜入城之后,原本还打算里应外合,剿杀曹军,哪知道放眼间俱是自家兵马四处奔逃的情景,间或有三两个腿软的家伙弃械投降,恳求宽恕。
他娘的,怎么会这样?城内可是有几十万部众呀,怎么连半个时辰的时间都没坚持住,卞喜脑中嗡嗡作响,逃了曹操,他本就羞怒交加,谁曾想,连历城都丢了。
没了历城,黄巾后路断绝。
卞喜可是把方圆几百里内的所有粮秣都搜刮到了历城,原本是想拒城坚守,哪知道却成了葬送自己生路的关键。
没有粮秣,即便曹军不去追杀,几十万黄巾又能吃什么?
城外,曹操的大纛高高飘扬,旗下,几百名军卒护卫着盔甲鲜明的曹操。
又是此贼!卞喜看的目眦欲裂,如果不是曹操,他又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
想到这里,卞喜顿时怒上心头,他拍马直取曹操,嘴里嘶吼道:“曹操小儿,纳命来!”
曹纯原本就心疼虎豹营骑卒的折损,此番见到卞喜送上门来,当即拍马向前,嘴里道:“主公,让我取了这贼子的性命为儿郎们报仇!”
“好,我在此静候佳音“
单挑斗将,卞喜怎么会是曹纯的对手?
勉力支撑了近百个回合之后,曹纯大锏横扫,眼瞅着就要了结了卞喜的性命。
关键时刻,曹纯改刺为拍,将惊惶失措的卞喜拍落下马。
曹操松了口气,只要卞喜没死,那这几十万黄巾便是他曹孟德的囊中之物。
之前之所以没有吩咐曹纯手下留情,那是怕卞喜得寸进尺伤了自家大将,如今,曹纯胸怀大局,自然令曹操大为舒爽。
“来人呐,把他捆了!”曹纯铜锏横隔在卞喜脖颈处,让他难动分毫。
卞喜也是统帅几十万大军的人物,怎么会受此侮辱?
“曹操小儿,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话音未落,卞喜就打算挥刀自刎。
曹纯哪里会让他如愿?他大锏轻挑,一锏挑飞了卞喜的鬼头刀
卞喜脸色涨红一片,被曹纯如此戏耍,他早已经萌生了死志。
关键时刻,曹操如鬼魅一般的声音传了过来:“卞喜,你不想为你的弟弟报仇了吗?
“卞南?”卞喜神情微滞,狰狞的脸上多出了几分安详。
“没错,我可以告诉你,杀死卞南的凶手已经到了齐国,你若是愿意归顺与我,我可以为你报仇!”
“报仇!报仇!”卞喜喃喃自语,他忽而大声吼道:“李贤小贼到了齐国?”
“没错,孔融让他与刘玄德联手讨伐袁本初、讨伐我,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向一个打败自己的对手投降?这对于卞喜来说太过艰难。
不过,想到惨死的自家兄弟,挣扎的卞喜渐渐冷静下来,他嘴里道:“我可以答应你,为你效力,但你一定要让我亲手杀了李贤!”
曹操知道大事可成,当下大喜,应诺道:“没问题,我曹操在此立誓,只要卞喜真心降我,我必会让他手刃李贤,如违此誓,让我乱箭穿心而死”。
“主公!”一众军将急忙劝阻,可曹操已经完成了誓约。
卞喜叹了口气,他也是重信的汉子,曹操如此作为,完全断绝了他反悔的余地。
没多过久,经过一番天人交战的卞喜终于跪倒在地,口呼:“主公!”
曹操大喜,道:“我得卞喜,如得百万大军矣!”
齐国,为了谨防意外,东莱军每日行军不过六十里,这是最节省军卒体力的行军里程,在这个里程之内,一旦发现不妥,军卒们可以立即投入战斗。
离开北海国已经有数百里的路程了,沿途间,虽然有马雍绘制的地形图,可所经之处毕竟是一处完全陌生的地方。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
与北海国不同,李贤与青州豪族素无来往,本地豪族虽然听说过介亭李贤大胜黄巾的说法,可毕竟没有切身体会,而对曹操就不同了。
自领兖州牧的曹操麾下人才济济,兵多将广,投靠他,远比拉拢李贤要来的划算。
于是,不少对东莱军抱有敌意的地方豪族在见到曹操的旗帜之后胆气倍增,他们拒绝为东莱军提供一粒粮秣。
李贤大怒,想狠狠地教训这些村堡。
然而,在五里开外的地方,曹军的那支人马始终不曾离去,如果东莱军“双簧戏”的伎俩露了馅,那么李贤马上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连带着孔融也会遭遇极大的困扰。
明明是官军却假扮贼军勒索粮秣,行事与贼寇并无不同,这还是自诩仁义的孔北海麾下兵马吗?
孔融重名,若是名声受损,一定会拿李贤开刀。
眼下李贤还没有成长到可以另起山头的地步,仰人鼻息也是无可奈何的选择。
不能敲竹杠,仅靠辎重营的那些粮秣肉食,用不了多久,东莱军很快就要坐吃山空。
到底该不该继续深入下去?李贤颇有些犹豫,谁也不知道曹操与卞喜之间的战况如何了,万一等到他抵达济南国的时候,曹操已经收服了青州黄巾,那又该如何是好?
兵马调动可远远比想象中的要困难的多,李贤原本打算找到另一伙黄巾统领徐和,说服他弃暗投明,可大军开拨了这些日子,徐和却音讯全无。
与其为了一个模棱两可之间的可能去让五千名兵马承担天大的风险,倒不如当即立断,是回程,还是拒城坚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