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脚步看着慢,但却速度极快。
说话间,已来到跟前。
李衍看到后,顿时瞳孔一缩。
此人双脚平起平落,是八卦趟泥步!
但对方每次抬脚,都会暗劲勃发,且云淡风轻,让人看不出在用力,却又劲力十足。
以至于旁人看到,会产生错觉。
好似在缩地成寸!
暗劲运用如此精妙,是化劲中的高手!
这中年人身穿暗红戎服,身姿挺拔,面容宽厚,见面就是恭敬拱手,微笑道:“张前辈何必跟小辈逗闷子,师傅已经在等您。”
说着,看向躺在地上的张师童,笑道:“师童,这位是鄂州郧阳府张笑山老前辈,抱丹高手,他的八卦柳叶棉丝掌,可是闻名江湖啊。”
张师童一个激灵爬起来,满脸堆笑拱手道:“多谢前辈指点,小子也姓张,来自咸阳,练心意六合拳的。”
老头顿觉无趣,撇了撇嘴,“人是二皮脸,功夫也不咋滴,没意思。”
说罢,就跟着那中年人阔步进入大门。
他一走,现场顿时乱做一团。
“丹劲高手!”
“是丹劲高手,特娘的长见识了!”
“张师童,方才什么感觉?”
张师童此刻也抖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点头道:“妙,实在是妙,好似深陷泥沼,根本站不稳。”
“能跟丹劲高手过招,此生足以。”
“我呸!”
“真不要脸!”
旁边人纷纷笑骂,显然都是熟人。
李衍则若有所思看向远处。
对方劲力运用之巧妙,他根本看不出来门道,但却有了额外发现。
之前还没注意,但听得对方是丹劲高手,这才发现,其身上的味道,竟没有变化!
他的嗅觉神通运用,已越发精深。
如今不仅能分辨每个人的气味,还能通过汗味变化,分辨出对方什么状态。
比如武者发力,气血流动,汗味也变大。
而这老头,身上味道却丝毫不变,说明即便方才发力,浑身也保持收敛状态。
难不成,这就是丹劲高手特点…
待会儿再仔细瞧瞧,若真是如此,那么以后就有了经验,不至于高手在前,而不知晓。
“好嘛,你可真讲义气。”
张师童此刻也走了过来,嘀咕道:“眼巴巴瞧着我被人欺负,就在旁边看着。”
李衍也是一叹,“对不起,方才该出手的。”
张师童微愣,有些感动,“那倒也不必。”
李衍摇头,“你别误会,好不容易碰到个丹劲高手,还爱开玩笑,不下狠手,我也想体验一把。”
“呸!算我没说!”
张师童啐了一口,扭头就走。
李衍微微一笑,紧随其后。
…………
神拳会,源自前朝大兴。
原本是江湖众人汇聚,抵抗金帐狼国的组织,大宣朝开国后被收编,成了半官方组织。
说起来,算是朝廷伸向江湖的手。
有些纯粹的江湖客对其反感,直接退出,有些则需要这层身份,加紧融入。
所以到现在,神拳会大部分都是当地武行中人,有了这层身份,开镖局、开武馆,都有诸多便利。
当然,朝廷也不会光给好处。
神拳会除去维护江湖稳定,给地方团练当教头,有时还要配合官府抓贼,剿灭土匪。
因此,神拳会总舵也建的极为排场。
大致来说,分为前中后三个大院。
前院除去办公议事,院子中央还建了个巨大的圆形擂台,上方平整,周围石雕八卦龙虎等物。
年头不短,已显斑驳。
中间院子最大,正堂好似聚义厅,上面挂着《飞雪猛虎夜行图》,寓意当初对抗金帐狼国,群雄冬日夜袭营。
那一战,江湖高手陨落不少,却也取得辉煌战果,接连斩杀草原雄鹰、金狼武士众多,还把隐藏在其中的王爷大元帅给宰了。
其后逆转局势的几场大战,也因此而起。
后院,自然是重要人物接待场所。
“瞧什么呢?”
张师童走了几步,感觉李衍没跟上,连忙扭头,却见李衍站在擂台前呆立不动。
他连忙走上去一瞧。
只见原本平整的擂台之上,出现一连串脚印,好似踩在烂泥里,连鞋底痕迹都很清晰。
要知道,这擂台可是青石垒砌。
“这个可不得了。”
张师童来了兴趣,低声道:“原本的陕州神拳会会长叫崔东海,少摩拳高手,已达丹劲。”
“其为人霸道,在卢康关照下,和周蟠关系不错,手底下弟子也嚣张惯了,结果五年前得罪了一位过江龙。”
“那人蜀地口音,直接就上门踢馆,也不废话,在擂台上留下这些脚印,说谁能做到,才有资格跟他打。”
“结果怎么样?”
“没人上啊,我父亲说,这特么是罡劲高手才有的手段,即便陕州有这种人,也不知隐居在什么地方,以崔东海的名声,还请不到人家出手。”
“结果连等三天,无人应战,那人便仰天大笑,转身离去。”
“陕州神拳会的面子,算是被踩到了泥里,崔东海羞愧难当,大病一场,随后便辞了会长一职,从此闭门不出。”
“这东西怎么还留着?”
“新任的神拳会会长叫李思平,乃李家之人,上任时就说这东西要留着,作为警惕,要求众人以武德为先,莫再重蹈覆辙。”
“哦,有手段!”
李衍点了点头,看着脚印暗自心惊。
暗劲练到一定地步,爆发力惊人,若不怕皮开肉绽,开碑断石也能做到。
但像这种手段,已经有些玄乎。
怪不得说,罡劲一成,拳通鬼神。
这次前来,也算涨了见识。
他心中更加期盼,跟着张师童穿过前院,来到了中院。
这里,已聚集了不少人。
刚进来,张师童就被人接连询问。
“师童,张老爷子不来?”
“回前辈,咸阳有点事,走不开。”
“唉,还想着找他喝几杯呢…”
“师童,你们咸阳最近可有好苗子?”
“不知前辈…”
“啧啧,华山拳有一家孩子走镖,碰到狠手全死了,香火断,传承不可断,那老伙计托我找个好苗子顶门立户呢。”
“前辈放心,我多留意着点。”
进入这里,张师童嘴臭的毛病好像彻底消失,对人待物游刃有余,终于有了那么一点张氏武馆传人风范。
李衍则假装跟班,沉默不语。
他只用眼睛看,耳朵听,就分析出不少情报。
陕州看似没什么风浪,实则各地都不平静。
陇右的马匪组织“朝山会”,今年急速扩张,策马劫掠,使得商路断断续续,那里的镖局已经有些撑不住……
蒲县出了个大刀客,诨号袁遮天,为人霸道,看不上替人护镖的生意,专门吃葛念,收钱杀人,凶名渐起…
晋州那边的几个大票号,已经开始接触插手海运商票汇兑,向各地开辟新商路,各州镖局,都不想错过这块肥肉……
渭南的“割胶”刀客,不知被秦岭下来的什么野物袭击了,损失惨重…
这个时代便是如此。
即便大宣朝鼎盛,但皇权不下乡,分配到地方上的力量也有限,不可能顾及所有区域。
长安乃陕州中心,自然安稳。
但即便如此,像长安城隍庙执法堂,也不过百人,一旦忙起来,许多事情就顾不上。
都尉司人够多,三个千户所三千人,但丢进整个陕州,连水花都溅不起。
真正维持地方稳定的,还是地方卫所、衙门捕手、神拳会,还有那些旁门术士。
当然,在那些地方,高手也更少。
那里的江湖,也更加纯粹,刀光血雨,活下来的才有资格说话。
“这位就是病虎之子?”
就在李衍沉思之时,有人忽然询问。
李衍抬头望去,却见是名灰发老者,身着墨绿锦衣,手带玉石珠串,显得雍容华贵。
张师童连忙介绍道:“李衍,这位是你们蓝田神拳会会长杜清杜前辈。”
“见过杜前辈。”
李衍面色平静,抱拳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