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平安先前就在惋惜未能与穆念慈同赏美景，此时再听他提起，心中又有些怅然。
“说来话长，念慈另有要事，需往山东一趟，待此间事了，我再去寻她。”
洪七公没再细问，只道了一声可惜。
一灯大师早听闻顾平安一身武艺已不在五绝之下，如今见面，也觉这少年内息沉稳，深不可测。
“如今有顾少侠襄助护卫，已无后顾之忧，七兄，咱们可以开始了。”
“师父！”点苍渔隐急道，“顾少侠固然不怕欧阳锋，可三年五载...”
一灯大师淡淡开口打断：“此地如此隐秘，他这么多年都不曾现身，如今再想找来，谈何容易？”
大理段氏的一阳指乃是欧阳锋蛤蟆功的克星。
当年武三通在西域被人以重伤，便是老毒物的奸计，想趁一灯武功尽失之时根除后患。
如今一灯要为洪七公疗伤，难免功力又散，再给他可乘之机。
“他自是不知，可若他与瑛姑...”
“渔隐师兄莫急。”
顾平安忽然开口将他拦住，旋即转头看向一灯大师。
“请问大师，七公可曾与您说起过《九阴真经》的奇效？”
“自然是提过的。”一灯大师面露遗憾之色，“可惜那疗伤手段虽然玄妙，但七兄提不起内息，故而并不适用。”
“晚辈所说并非疗伤篇章，而是那经中另有一段怪文。”顾平安摇头道。
“我自郭兄口中听得真经大半，细细琢磨方才发现，经中记载固然精妙奇绝，却隐隐缺些什么，其中关键或许就在这段怪文之中。”
以他先前显露出的武学造诣，能察觉这一点也合理，洪七公和一灯大师倒也没有怀疑。
“嘶...顾少侠这么一说，老僧倒是想起来了。”
一灯大师微微皱眉，露出回忆神色。
“昔年曾听重阳真人提起，《九阴真经》中还有一段总纲，是以梵文音译做汉话记载，应当就是这段了。”
第115章 郭靖抉择
“梵文音译成汉话？”
黄蓉听得莫名其妙，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撰写经书的高人也是奇怪，非要多此一举。”
“依重阳真人所言，那位黄裳前辈担心此经落入奸人之手，自此横行无忌，有心将这段总纲毁去，却又不舍。”
一灯大师自然不会怪她一个小姑娘无礼，淡淡一笑，耐心解释。
“梵文大多与佛法关联，有上乘武学为基，又通晓佛法的中土人士，便不至于是无恶不作的贼人。”
顾平安笑道：“那可真是巧了，大师佛法精深，又有天竺高僧做客，想必是精通梵文了。”
“方才听七兄提及，经书已被周伯通师兄毁去，那译文长篇大论，晦涩难懂，莫非少侠已全数记下了？”
“我自然是记不住，不过郭兄过目不忘，想必是记得清清楚楚。”
郭靖被他夸得不好意思，连连摆手：“我可没这么厉害，就是被周大哥逼着死记硬背罢了。”
一灯大师闻言一笑：“周师兄行事随心所欲，倒是天意巧妙，竟能让这玄妙总纲重见天日。”
哪里是什么天意，都是有人负重前行罢了。
顾平安心中暗道，他的出现将原本剧情搅乱，靖蓉二人本不必来桃源寻医，若不是他想方设法把几人引来，这九阴总纲还不知猴年马月才能翻译出来。
“摩诃波罗，揭谛古罗......忽不尔，肯星多得，斯根六补......”
郭靖虽不够机灵，却是坚韧挚诚的性子，当初硬是靠着毅力将这大段文字背得滚瓜烂熟，此时一股脑地全背了出来。
不过九阴总纲精微奥妙，这译文音调句式又乱，一灯大师虽然学识渊博，内功精深，也难做到随听即译。
他当即命朱子柳取来文房四宝，让郭靖默写下来，再交由他斟酌翻译。
郭靖听说这总纲心法既能治愈师父伤势，又不必伤及一灯大师元气，一时尽头十足，连午饭也没顾得吃，匆匆将怪文写在纸上。
一灯大师拿了经文，自行回禅房精研。顾平安几人则由朱子柳引着，回厢房休息。
四人聊起铁掌山之行，顾平安将如何在中指峰山洞中得到武穆遗书的经过细细讲来。
“多亏了顾小子，才使岳王爷遗物不至落入贼人手中，总算没浪费上官帮主一番苦心。”
洪七公听他说完，想起上官剑南忠义之举，不由感慨。
黄蓉也笑道：“最惨的是那完颜洪烈，苦心孤诣谋求这武穆遗书，却连小命都丢在了临安，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只可惜杨兄弟冥顽不灵，还要与那群奸贼狼狈为奸，终究是落得这般下场。”
郭靖仍是对他那指腹结义的兄弟念念不忘。
“也不知杨叔父再见到他，会是何种感想。”
顾平安心中一动，忽而开口：“郭兄，我有个问题问你。”
“好啊，你问。”
“若换你是杨康，杨大叔与完颜洪烈，你会如何抉择？”
郭靖毫不犹豫，脱口而出：“当然是杨叔父！完颜洪烈是金人，怎能认贼作父？”
顾平安又问：“若将来有一日，铁木真大汗要你替他带兵伐宋，你又当如何抉择？”
他这话一出口，洪七公顿时神色一凛。
郭靖先是一愣，旋即摆了摆手：“顾兄弟别说笑了！金国才是敌，蒙古是友，怎么会与大宋开战？”
他下意识看向洪七公，却见他轻轻摇头。
“靖儿，顾小子所言，并非空穴来风。”
洪七公统领丐帮，眼光见识自不是郭靖和丘处机能比，早在宝应时便已想通了关节。
蒙宋开战，势已必然。
“如今蒙古人已兵临金中都城下，金兵望风披靡，完颜洪烈如此急着找寻武穆遗书，也是狗急跳墙所致。”
顾平安认真看着郭靖。
“江南沃土千里，待金国灭，蒙古铁骑兵锋所指，除了大宋，还有何方？”
郭靖一向佩服他智慧，见他脸上不见嬉笑，语气又郑重，再不敢怀疑。
“我猜你会说，你是爹娘都宋人，自然要以民族大义为先，是吗？”
“是。”
“那你可曾想过，铁木真待你不薄，又让你做金刀驸马，你若与他为敌，合不合江湖道义？”
郭靖被他问得发懵，点点头，跟着又摇头，心头思绪一片混乱。
“你瞧，你自幼便知道自己身世，又有明事理的母亲师父教导，遇上抉择尚且如此，何况从小娇生惯养的小王爷呢？”
郭靖性情纯良，推己度人，很快便理解了杨康的难处。
“你的意思是说，杨兄弟不该遭受...”
他问题只说了一半，又被顾平安打断。
“我只说他选完颜洪烈没错，却没说为虎作伥也是对的。他既已做了选择，便该为这选择承担后果，再怨不得别人。”
郭靖似懂非懂，目光略有些呆滞。
“而且，他怎么选不重要，重要的是郭兄你。”
“我？”
“没错，你娘亲远在蒙古大漠，如今你大仇已报，总该回去接她团聚。”
顾平安认真看着他，缓缓说道。
“若你回去遇上铁木真，他要你领兵伐...伐金，你帮是不帮。”
他本想说西征花剌子模，忽然想起这战事还未起，只好临时改口。
郭靖不解他这问题何意，下意识答道：“宋金世仇，自然该帮。”
“好，”顾平安点头，“金人大势已去，灭国已是迟早的事。待金国灭，他忽然命你继续南下攻宋，你待如何？”
“自然不从！”郭靖方才便已想过这个问题，毫不犹豫道。
顾平安轻笑一声：“若他派人绑了你娘亲，强逼你去，若不去便杀她，怎么办？”
“这...”
这问题郭靖可从未想过，顿时又被问住。
“大汗他...他应该不是这种人吧？”
顾平安心中冷笑。郭靖自然是想象不出，可原著里明明白白写了的事，还能有假？
“我此番自终南山回江南时，遇上流民无数，都是因战乱四散而逃的。”
他语气愈发严肃起来。
“你可知道，蒙古大军势如破竹，攻至中都，这一路，屠了几座城？”
第116章 内功升级
“屠城？！”郭靖闻言一惊。
他与黄蓉南下临安时，战事还未波及山东，一路不曾见到哀鸿饿殍。
“去年秋，木华黎破绛州，城中军士百姓不论，悉数屠戮。”
这趟回终南山时，顾平安曾遇上几拨山西逃来的难民，讲起屠城之事，一个个魂飞胆寒。
黄蓉不曾亲眼见过兵灾战祸，一时难以想象，洪七公却是神色凛然。
“咱们离了大兴府后，金主迁都南京，蒙古铁骑直入山东，又屠了密州。”
“大汗他...”
郭靖本想争辩，忽而想起这些年见证铁木真一统蒙古，手上染血无数，屠灭整个部族之事也时有发生。
“那些被屠的城池虽是金国属地，可百姓大多是汉人，金国也好，宋国也罢，在铁木真眼中又有什么分别？”
屋中忽然安静下来，郭靖望着窗外怔怔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顾平安也不紧逼，等他思考许久，似有所悟，这才再次问道。
“仍是那个问题，若他以你娘亲作要挟，强逼你带兵伐宋，你会如何抉择？”
郭靖这次答得毫不犹豫。
“母亲养育之恩，不可背弃不理，我身为宋人，亦不能做个卖国奸贼。我想不出忠义两全的法子，便只有一死，换娘亲活命。”
“靖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