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二人进来，铁木真大手连挥，热情招呼。
桌旁人数不多，铁木真带了妻子孛儿帖，下首坐了四个王子，再加一个公主华筝。
“来来来，今日是家宴，不必拘礼，快快入座！”
铁木真朝二人身后看了一眼，又疑惑道。
“怎么不见穆女侠？”
顾平安笑道：“念慈与黄姑娘是闺中密友，难得郭兄不在，两个人说些体己话儿。”
华筝闻言抬眸看了郭靖一眼，又低下头去，瞧不清神色。
铁木真迟疑一瞬，看了妻子一眼，又道：“此事待会儿再提吧，来，喝酒！”
几杯酒下肚，侍女端来一个银盘，送到铁木真身前。
盘中是一块硕大的，白花花，油汪汪的羊尾油。
铁木真起身，用随身弯刀切下薄如蝉翼的一片，托在手中，迈步来到顾平安身前。
顾平安不明所以，郭靖抬眸一看，顿时掩不住笑意。
“顾少侠，这是我们蒙古人献给最尊贵朋友的礼物，请你品尝。”
品尝？吃的？生的？
顾平安一时震惊，下意识接在手上。
郭靖忍笑解释：“放在手腕上，不要嚼，直接吸。”
“直接...这样？”
众人齐齐点头，顾平安只好硬着头皮，抬腕凑到嘴边，提气一吸。
“怎么样？味道如何？”
味道...
顾平安只觉如猪八戒吃人参果一般，喉咙一滑，还说不上什么味道，嘴里便是一空。
“再来一片？”
顾平安感受着嘴里残留的油腻，灌了口酒，赶紧摇头：“还是不必了...”
众人抚掌大笑，铁木真重新坐下。
拖雷揶揄道：“顾少侠还算是厉害的，当初郭靖安答第一次尝，当场便吐在了父汗身上。”
郭靖赶紧瞪他一眼，举杯催他喝酒。
蒙古人善饮，喝酒也是拉近关系最便捷的手段。
术赤与察合台昨日险些闯下大祸，虽受了责骂，却也都觉庆幸。
两兄弟彼此虽嫌隙不减，却都来向顾平安二人敬酒，诚心道谢。
酒过三巡，铁木真放下牛角杯，再度开口。
“靖儿，你与那位黄姑娘，是何关系？”
郭靖闻言顿时一愣，下意识看了华筝一眼，沉声开口。
“蓉儿她，是郭靖一生最爱之人。”
“好一个最爱之人。”铁木真神色顿时一冷，“那我这女儿，又算什么？”
郭靖深吸口气，神色中已不见慌乱。
“我...先前已经说了，我一直拿华筝当做亲妹子一般看待的...”
第162章 二女遇袭
“我成吉思汗的女儿，蒙古草原上最闪耀的一颗明珠，难道还配不上你不成？”
“砰”的一声，铁木真一掌重重拍在桌上。
“父汗息怒，郭靖安答他...”
四王子齐齐色变，三人皆不敢言语，只有拖雷勉强鼓起勇气劝慰。
“闭嘴！这里没你的事！”
铁木真一声厉喝吓得拖雷闭嘴低头，又横眉立目，瞪向郭靖。
郭靖当初茫然应下婚约，如今反悔，自是万分愧疚，可若让他舍弃黄蓉，迎娶华筝，却是千万个不情愿。
“大汗，我那时不懂男女之情，一时糊涂才应下婚约，直至遇上蓉儿，方才明白，她才是我要娶的女子。”
他深吸口气，向华筝投去一个歉疚的眼神，将自己与黄蓉相识相知的种种经历说来，不带半点隐瞒。
“总之我与蓉儿情深意重，我心中只有她，她心中也只我一个，郭靖便是舍了这条性命不要，也绝不愿与她分开。”
华筝听他几度遇险，更是险些丧命大海，一颗芳心不由紧紧揪起。
可越往后听，她这心却越沉，也渐渐冰凉。
她固然对郭靖情根深种，可也是敢爱敢恨的性子，待他说完，眼中已没了泪水。
“我华筝是大汗的女儿，是大漠上最美的白雕，想求娶我的勇士多得数都数不清。”
她脸上泪痕未干，却骄傲地扬起下巴，将一抹不舍深埋眼底。
“父汗，他郭靖不娶我，那是他没这福气！”
她一番话说得洒脱，四个当哥哥的无不露出赞许，可铁木真却轻轻摇了摇头。
“我听明白了，靖儿。”
他方才的暴怒尽数散去，语气不正常地平静下来，连称呼都不再是“郭靖”。
“你已经铁了心要娶那位黄蓉姑娘了，是吗？”
“是！”郭靖毫不犹豫点头。
铁木真一字一顿：“那...若是她死了呢？”
“爹爹！”
华筝也没想到父亲会生出这般想法，慌忙回头看去。
“大汗，不可！”
帐中众人齐惊，郭靖一个激灵，慌忙跪下，便要叩首祈求。
头还没磕下去，却被人拉住后领，硬生生提了起来。
“顾兄弟，你...”
顾平安朝他摇了摇头，转头看向铁木真，眉头微挑。
“这便是大汗今日算计吗？”
铁木真笑着点了点头：“尊夫人虽被无意间卷入，但她亦是难得的将才，顾少侠大可放心，我的人不会伤她性命。”
郭靖虽有些迟钝，可话已经说得如此明白，心头顿时慌乱不已，也顾不得再说什么，匆匆奔出汗帐。
“顾少侠不去看看吗？”
“不急。”顾平安淡淡一笑，“不知大汗可愿与我打一个赌？”
“赌什么？”
“念慈与黄姑娘安然无恙，反倒是大汗派去那三人，未必能留住性命。”
“你怎么知...”
铁木真微微一怔，旋即露出笑容。
“没想到顾少侠不仅武艺过人，智谋也是不俗。好，便与你赌上一场，那么赌注呢？”
“若我能护住黄姑娘，婚约之事，还请大汗成人之美。”
“这...”铁木真看向华筝，见她点头，这才答应下来，“那她若是死了，你待如何？”
顾平安无所谓道：“若真如此，我与念慈日后便为大汗鞍前马后，你说灭金便灭金，你说伐宋便伐宋，大汗可还满意？”
铁木真越听，目光越是闪亮。
“好！”
他倏然站起身来，快步走向顾平安，与他击掌盟誓。
这两个赌注自然毫无公平可言，不过顾平安足够自信，毫不在意。
击掌三遍，赌约已成，顾平安饮尽杯中残酒，不紧不慢掀帘出帐。
半个时辰之前。
“靖哥哥与那华筝才是一路人，他们是大漠上的一对白雕，而我，只是江南柳枝底下的一只小燕儿罢了...”
黄蓉委屈巴巴地靠在穆念慈肩头，眼中含泪，轻声嘟囔。
“傻妹妹，别瞎想了，别人不知，你自己还不知道吗？”
穆念慈含笑轻拍她后背，柔声安慰着。
“你那靖哥哥对你用情之深，日月可鉴，他若真有二心，当初为何要上桃花岛求亲？又为何要千里迢迢把你带来？”
“其实我心里也是信他的，只是他这两日的反应，实在让人恼火。”
“你说得也是，郭世兄他...的确木讷了些。”
黄蓉叹息一声，羡慕道：“还是姐姐你跟顾兄弟惹人眼红，情深两相应，一个眼神便能猜出彼此心意。”
“明明是安慰你，怎么又说到我身上了？”
“我是想知道你们平日里如何相处。”
黄蓉心思跳脱，方才还哭得梨花带雨，转眼便又换了满脸好奇，盘膝坐上床榻，双手托腮。
“我有几次听见你无意间叫他哥哥，他那目光都和平时不一样了，好像还会脸红呢！”
穆念慈神色微微有些不自然，这“哥哥”的称呼，是她少有的几个戏弄顾平安的法子，尤其是在床笫间。
只可惜还没得意过几次，就被他一声“师叔”彻底破了防。
她轻咳两声缓解羞涩，正要说话，忽然耳廓微动，神色一变，赶紧朝黄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黄蓉心思机灵，瞬间明白她的意思，悄无声息地站起身来。
帐外暗处，老毒物眉头紧锁，梁子翁好奇凑来，压低声音发问。
“欧阳先生，怎么了？”
“不对劲，蛇阵似在畏惧。”
群蛇畏惧的正是穆念慈特意带来的通犀地龙丸，此刻已被取出来佩在腰间。
“如此寒冬能听到蛇吐信的声音，想必是欧阳锋来了，此物避毒，你小心些，万莫离开我身边五丈方圆。”
她轻声嘱咐一句，自兵器架上取下一柄三尺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