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平安担心有人监视，引起怀疑，便没再提醒其余人。
“有毒？”
“蒙汗药，软筋散一类。”
姓庞的副总镖头连干三杯，放下杯子，哈出一口酒气。
“凤翔府虽是小地方，但要论酒，咱本地特产西凤酒，那可是天下一流！”
西凤酒始于殷商，盛于唐宋，清而不淡，浓而不艳，兼具两大香型所长。
若不是里面掺了东西，还真该好好品一品。
今日显然是场鸿门宴，唯一的问题在于，究竟出自何人算计。
“平安大侠为民除害，实乃我辈楷模，庞某代凤翔镖局敬你一杯！”
吃得几口素斋，闲谈几句，副总镖头再度起身，举杯遥敬。
顾平安万毒不侵，自然无惧小小的蒙汗药，痛痛快快一饮而尽。
其中一个作陪的镖师打个哈哈，笑道：“顾夫人瞧着也是女中豪杰，副总镖头只敬一杯，未免失礼啦！”
“是是是！”姓庞的一拍脑门，又仰头干了一杯，“庞某考虑不周，顾夫人恕罪。”
顾平安目光在那开口镖师脸上一扫而过，又向穆念慈投去温柔笑意。
“念慈方才还对这美酒赞不绝口，只可惜她今日身子不适，这一杯，还是由我代饮吧。”
有副总镖头起了头，余下众多镖头镖师也都来了精神，纷纷凑过来敬酒。
只是其中几人真心，几人另有算计，却是不得而知。
牛翰瞅了个空闲，侧身凑到顾平安耳边，压低声音道。
“庞副总镖头名唤庞斌，乃是前几日带头反对起事之人，需多多留意。”
堂后，两个伙计打扮的人收回视线，其中一人面露不安。
“这女人才喝了一杯，等下若是提前醒来，会不会坏了大事？”
“怕什么？那姓顾的可没少喝，只要麻翻了他，一个妇道人家，能掀起多大风浪？”
这蒙汗药并非寻常货色，混入酒中不见浑浊，仅有一点淡淡味道也被酒味掩盖。
厅中饮宴者足有数十人，连同黄蓉这样的机灵鬼，和牛翰这样的老江湖在内，无一人察觉。
“连折三镖，咱们镖局这...这次真是颜面尽失...若...若是让我老庞找出算...算计咱们...”
大约过得一炷香工夫，酒宴正酣，庞斌正自说话，才说了一半，忽然脚下一晃。
“这酒...”
他用力甩了甩头，手指向酒壶，还来不及说完，便一头栽倒。
厅中众人听见动静，纷纷投来视线，几个反应快的镖师正要奔来查看，没跑出几步，也都脚下不稳，腿软跌倒。
众人第一杯酒几乎是同时饮下，庞斌喝得最多，发作得也最快。
一转眼的工夫，又是七八人摔翻，撞得桌歪椅倒，乱作一团。
“酒！酒有问题...”
眼见众人一个接一个倒下，牛翰大惊失色，一拍桌子，想要站起，却也一阵天旋地转，又重重跌回椅上。
黄蓉也察觉药劲上头，捏着眉心，紧咬下唇，强撑想打起精神。
“蓉儿！”
郭靖饮过灵蛇宝血，亦身负避毒之能，不惧药力，瞧见黄蓉娇躯摇晃，赶紧伸手将她扶住。
“郭兄，装晕！”
不等他为黄蓉推拿化解，耳中忽然听见一声提醒，正是顾平安的声音。
他下意识回头，瞧见顾平安怀抱已经“昏倒”的穆念慈，微不可查地朝他点了点头。
他一向听聪明人安排，也不多问，往桌上一趴，顺便给黄蓉当了个靠垫。
顾平安演技显然比他好些，先摆了个调息的姿势，摇摇晃晃地坚持一会儿，这才脑袋一歪，装作昏迷。
又过了半盏茶时间，堂后两人确认厅中再无动静，这才现身，面露得意。
“哼，什么平安大侠，还不是乖乖中了大哥算计？”
“要说这小子也够厉害的，这一屋子人数他跟副总镖头喝得最多，副总镖头第一个就倒了，他还硬是撑了这么久。”
顾平安心中冷笑，脸上毫无变化，眼帘微抬，暗中看向二人。
这两人二十岁出头的年纪，一高一矮，都是一身趟子手打扮。
“行了，别磨蹭了，赶紧给大伙解药。”
高个从怀中掏出两个小圆瓷瓶，丢给矮子一个。
这瓷瓶中便是解药，不需吞服，只要凑到鼻尖嗅上几息，便能将人唤醒。
瞧这解毒方法，倒像是低配版的“悲酥清风”。
若按顾平安猜测，众人中嫌疑最大的无疑是庞斌，先前便数他敬得最欢，更何况还有牛翰透露的消息。
可按这二人所说，“大哥”和副总镖头，显然不是同一个人。
“我瞧见了，大哥在那边，你再找找二哥。”
顾平安听得惊讶，这领头之人当真也心思缜密，为了不被人看出端倪，还亲自以身入局。
他只听脚步，便发觉二人距庞斌越走越远。
“怎么样？都倒了吗？”
那“大哥”醒来，还顾不得推开压在身上的人，先急切问道。
这声音听着年纪比庞斌小了不少，略有些耳熟。
“大哥神机妙算，连那劳什子平安大侠，也就多坚持了一盏茶的功夫。”
被称作大哥那人大喜，翻身而起，顾平安悄悄抬眸看去，竟是亲自迎众人进来的牛诚！
是他？
这倒是有些出人意料。
厅中一共八十六人，未到出殡日，来吊丧的宾客不多，其余皆是镖头和镖师。
趟子手身份不够，入不得席。
顾平安挨个细数，被唤醒的总共十一人，年纪都不超过三十，牛翰与庞斌皆不在列。
“大哥，二哥，这平安...姓顾的，怎么处理？”
“杀了！”
牛诚还未开口，被称作‘二哥’那人却是嘴角一勾，语气阴沉。
“要怪就怪他们运气不好，非赶着来趟这摊浑水。”
“这...不妥吧？”
牛诚微微皱起眉头，明显有些犹豫。
“姓顾的先不说，那两人可都是北丐的徒弟，女的更是新任丐帮帮主，万一消息走漏，只怕...”
“怕什么？”
那人冷笑一声。
“人头丢给金人，再等蒙古人进了城，谁能想到是咱们做的？”
“这...会不会太冒险了？”
第153章 富贵险中求
“富贵险中求！咱们背着那群老东西帮蒙古人谋划，难道就不冒险了？”
旁边郭靖呼吸一乱，好在那群人武艺都稀松平常，一时无人察觉。
牛诚沉默一会儿，点头道：“罢了，咱们中一向是你最聪明，听你的便是。”
高个趟子手小声提醒：“大哥，要动手须得快些，那女人只喝了一杯，药效怕是坚持不了太久。”
“去吧！”
高矮二人点了点头，深吸口气，自怀中摸出短刀，凑上前去。
毕竟是名震西北的“平安大侠”，他们不过两个小喽，又如何能不紧张。
顾平安本还想着多听两句，奈何对方已准备好下杀手，自然不能再装下去。
待两个趟子手到身前，他忽的睁开眼睛，双掌齐出。
如此悬殊的实力差距，二人甚至来不及露出惊恐神情，凛冽掌风已到了胸前。
两道身影如同被狂风吹起的枯叶，猛地倒飞出去，狠狠砸碎一张圆桌，再没了动静。
变故突起，刚刚还满心得意的牛诚等人瞬间色变。
“你...你怎会没事？”几人不自主后退一步，脸上皆是惊骇，难以置信地看着顾平安。
顾平安缓缓站起身，怀中的穆念慈也“悠悠转醒”。
“郭兄，动手吧。”
“逃！”
那“二哥”也算有几分聪明，知道远非敌手，不带半点犹豫，扭头便逃。
此处距离门口不过三五丈，可还未等他冲到门前，眼前便已多出一道身影。
他心中一凛，又转身跃起，欲破窗而逃。
想的虽好，可惜人还在空中，已被扯住后领。
下一瞬，身上几处要穴被点，一阵腾云驾雾，重重摔在地上。
这几人有资格在凤翔镖局总号担任镖师，也算有些本事，若论身手，至少不弱于黄河四鬼。
只是面对顾平安三人，这点水平还远远不够看。
不到半盏茶的工夫，十一人悉数被封了穴道，在墙角呻吟着叠起罗汉。
顾平安自两个死去的趟子手怀中摸出解药，将厅中众人唤醒。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片嘈杂中，牛翰四下看了一圈，一脸茫然。
顾平安无奈摇头：“这事，恐怕只有贵公子能解释了。”
牛翰闻言，脸色骤变，目光猛地转向被制伏在地的牛诚，痛心疾首。
他踉跄几步，上前质问道：“诚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